小說博覽 第151節 蘭嬪滋味 文 / 嵩山坳
第151節蘭嬪滋味
伯明翰北京住了十七天,要啟程南歸了。離開之前,他和已經實授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尚書的惠親王綿愉提出了一個請求:希望能夠當面向大皇帝陛下辭行,並就這一次兩國會商取得一定成果的結局,向大皇帝陛下表示感謝。
皇帝也有心英使離京之前再找機會見一見伯明翰諸人的,只是和軍機處幾個人見面的時候,為賈禎的一席話打消了這個主意:「英使此番來京朝見,皇上於外邦之人禮遇有加,又著派有司妥善安置,此番離京,加是疊加賞繼,這都已經是恩出格外之舉。英人南返,雖有君前辭行的請求,只是念及日後公使館成立即,這一次,就不必再讓皇帝多加憂煩了。」
皇帝想了想:「也好,既然是這樣的話,惠王?」
「奴才。」
「你去把這番意思轉述給英人,告訴他們,到來年英使再次入京,就正式成立領事館一事做磋商的時候,朕再撥冗傳見。」
「喳。奴才領旨。下去之後自當把皇上這番聖意轉述給英人,想來他們也不會為陛辭之事再到君前嘵嘵不休。」
皇帝點點頭,從寶座後面轉了出來,繞室踱了幾步,神情之中一派洋洋自得:「總署衙門這一次的差事辦得不錯,不論是五叔,還是六弟等人,雖然都是第一次經手洋務,卻處理得井井有條,朕滿意,朝廷上下滿意,天下人也滿意。雖然算不上勞苦,卻也可稱功高。季芝昌?」
「臣。」
「你記一下:總署衙門草創之初,於承辦之洋務差事所行大為得體,上抒睿憂,下慰朝民,朕心甚喜。著:總署衙門有司弁員,皆各賞大卷緞二匹;寶鋆、李鴻章、文祥、文慶以上四名另各賞大卷緞一匹;再有惠親王綿愉,恭親王奕訢,著賞戴雙眼花翎;恭親王奕訢賞食親王雙俸一年。」
「是。」
皇帝站住了腳步,一邊回憶著什麼,一邊慢悠悠的說著,「上一次朕和世泰府上拜祭的時候,見到了長壽和他的侄兒榮祿。朕看榮祿這個孩子倒是少年老成,現總理衙門不是要從八旗中挑選十三四歲的孩子入館學習西洋文字、語言的嗎?他的年紀也很合適,就把他的名字也添補進去吧。」
「喳。奴才明白了,下去之後回到他府中傳旨。」
「還有一件事,九城兵馬司九門提督載銓、左翼長肅順、右翼長陸友恭,此次英人入京之時負責彈壓地方,肅清流民,也很是辛苦了。特別是載銓,碩德清望,老成持重,加要給予賞賜,就仿照總署衙門成例吧。」他轉過身來,斬釘截鐵的一揮手:「另外,刑部左侍郎德馨丁憂去職,就讓肅順去吧,免去他九門提督左翼長之職,讓他到刑部去。」
季芝昌又等了一會兒,看皇帝沒有旁的話再說,立刻躬身答應:「是,臣都記下了。」
「過幾天吧,把以上人等帶引進來,朕見一見他們,那個叫榮祿的孩子,就不必了。」
眾人跪安而出,皇帝略脫了痕跡的伸了個懶腰:「來人?」
「萬歲爺?」
「傳旨,著蘭嬪葉赫那拉氏今晚養心殿伺候。」
「喳。」
用過了晚膳,養心殿外玲佩叮噹,蘭嬪暖閣門口跪倒請安:「奴才,恭請聖安。」她的名位本來是常,不過這樣的名位都是遍而行之。一般來說,秀女入宮皆是如此,若是能夠得到皇帝臨幸,並順勢得寵,則進封嬪妃不話下,或者就是懷上龍種——便如同瑾常那般,也會有進封的空間,否則,可能至死都是一個答應或者常。
還有一種情況就是宮中有喜慶,例如皇上萬壽,太后千秋慶典,普遍加恩,才有進封的可能——蘭常晉為蘭嬪,就是今年靜皇貴太妃壽誕之時,獲得進封的。
「你來了?」皇帝放下筆,向她招招手:「進來吧。不用行禮了。」
「是。奴才謝皇上恩典。」
蘭常踩著花盆底站御塌的邊上,低眉順眼的垂手肅立,夫妻兩個難得的沉默著:「來,到塌上來,給朕揉揉肩膀。」
「是。」葉赫那拉氏把手帕別胸前的紐襻上,跪男人身後,伸出手去舒緩有致的揉捏著他的肩膀,「嗯,朕的這麼多嬪妃中,只有你有這份功力。」皇帝反手握住了蘭常的手,問她:「你是怎麼學來的?」
「這都是奴才家中的時候,額娘有時候身子不爽,一點一點摸而得的。」蘭常羞澀的一笑:「奴才不敢當皇上誇讚。」
皇帝放開了她的手,拿起一本折子,順勢躺下,拍拍腿:「這裡,還有這裡。」
「是。」蘭常答應一聲,小手攥成拳頭,給皇帝捶腿。兩個人一躺一跪,從她的位置可以很清晰的看見皇帝手中的奏折:《疊奉諭旨縷陳茂陵整修事情折》,臣,工部尚書柏葰跪進。
內容是什麼她不知道,也不敢多想:進宮之前內務府學過規矩,也曾經一再為人告誡,皇帝說到什麼有關係的話,只准聽,不准說,不可胡亂附和或者出什麼主意,這是祖宗的家法。其實,就是沒有內務府的提示,她也是不敢違犯的。只是瞟了一眼,就低下頭去,繼續輕重如一的為皇上捶打著雙腿。
過了半晌,皇帝坐了起來,伸手取過御筆,蘸了點硃砂,柏葰的折子上批示了幾句話。這才把折子放到一邊:「累了吧?」
蘭常抽出手帕,擦了下額頭上的汗水,笑瞇瞇的搖搖頭:「能夠服侍皇上,是奴才的福分,奴才就是再累也不礙的。」
皇帝微笑著轉過身軀,端詳著她。現雖然是六月的時令,暖閣中殿宇高深,再敞著窗戶,倒也風涼得很。只是,大約這樣的姿勢讓她有點難過,光潔飽滿的額頭上滲出密密的汗水。聞著她幽遠的女兒體香,帶著羞澀的笑容,讓年輕的皇帝心生愛憐。
正是夏季,天氣炎熱,蘭常穿了一身領口,袖口具皆寬鬆的旗裝,皇帝的手順著袖口摸進去,一片溫熱之間,將個飽滿豐腴的玉丸抓手中:「蘭兒?」
葉赫那拉氏要害被握住,星眸迷離,吐氣如蘭的嬌吟了一聲:「皇上……!」
皇帝輕緩的將她摟自己懷中,放倒自己膝間,居高臨下的望著她:「唔,朕的蘭兒,可美得緊呢!」說著話,他俯下頭去,用力的噙住了她的唇瓣。
軍機處的章京都是快手,上諭當天就見了邸抄,旁的人也就罷了,只有一個肅順,心裡就不大是滋味了:好端端的差事突然就給奪了,而且其中沒有任何的理由?雖然說左翼長的職務很辛苦,而且載銓時常公事上刁難他,不過一年多來他倒也習慣了,此番突然去職,改任刑部——他對部務和大清律例是一竅不通,難免為那些漢人書吏暗中取笑,想來很是傷神。
提督衙門交卸了差事,對那些同僚等或真或假的恭賀之語、踐行之請全然推拒,照例的具折謝恩完畢,然後命人備轎,到了巾帽胡同的鄭王府,來見端華。
端華是典型的旗下大爺,領著一個御前大臣的職分,每年干拿一份薪俸,任什麼正事也不做,自從上一年肅順皇帝面前說的一番話大大的得罪了載銓之後,順帶的,連他也被載銓恨上了。兩個人都是王爺,實際上,載銓不過是郡王,他卻是正牌子的親王,彼此身份有距,他反倒不及定王差事繁多,皇上面前得寵。弄得兩個人見面之時不尷不尬的,分外難過。
這一次聽門下人來報,把弟弟請到廳中敘話,總算是血親弟兄,端華拉著他的手說:「老六啊,見過邸抄了?」
「是,我已經見到了。」
「不用搭理外面那些人滿口噴糞!離了九門提督府也好,左右做得也不是滋味,離了那裡也好。」
端華一番話說得詞句凌亂,肅順知道他就是這樣的人,心裡很感他的情,微笑著點點頭:「今天來不是為了向哥哥訴苦的,只是為了交卸了公事,又沒有到刑部報道,特地來和兄長盤桓一日。」
端華點點頭:「也好,今天就你我兄弟二人,好好的盤桓一番。」說著話,他傳話給門上,凡是訪客,一律擋駕,為的留肅順深談。千本紅白玫瑰、牡丹圍繞的『寒香館』置酒款客,酒入愁腸,肅順的牢騷到底忍不住了:「別的都還罷了,教人忍不下的,是上諭上不說原因,有意要引人猜疑。聽說載銓還替我跟上頭討情,這不是貓哭耗子嗎?」
「老六啊,不是我說你,當年的事情,你也確有失禮之處。」端華說完話,看弟弟臉色不對,思及前情,也很覺得有失寬厚,早知如此,當年肅順君前奏對之前,你怎麼不會攔阻一句了?當下便又說道:「而且啊,我怕,你還是得當心點。」
「怎麼?哥哥聽說了什麼?」
「那倒沒有。沒有聽什麼人說什麼,我只是這樣想的。」
「看哥哥的面子上,載銓也未必敢趕殺絕吧?」
這話的份量很重,是責怪他不能加以庇護的怨言。但端華有自己的難處,他本身就是個全不作為的親王,載銓帝眷正隆,貿貿然進言,勢必引起載銓的警惕防備。自己此刻無拳無勇,一言一動,得要格外小心,才能長保尊榮。因而對於肅順的怨言,唯有報以苦笑。
肅順看眼裡,惱心中。他倒不是針對端華,而是對載銓。一年多的時間裡,京城地面上安靖異常,其中有極大一部分都是他的出力,到後,載銓還是不肯放過?一時間心中憤恚,平添幾分妒意:既然不想讓我痛快,乾脆,就撕破臉來幹!就不信你定王府真正是鐵板一塊,水潑不進,針扎不透?倒要碰碰看!
和端華又聊了幾句,肅順起身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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