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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107節 事涉顯貴(1) 文 / 嵩山坳

    按照林拱樞的意見,絕對不能和一眾庫丁有任何妥協之舉,但是這件事上報到堂官處,趙光倒是動了心思:周小舟所求,多也無非就是豁免此事。若真的能夠從他的身上找到突破,寬免了他一個人,此案可得大白天下,倒也未嘗不是可行之計。

    不過這樣的事情他一個人可不敢貿然決斷,此案是皇上親自下諭旨追查,事關重大,自然不能擅專,但是這樣的事情又不能請旨,沒辦法,只得到周祖培府上去探問一番:「……前情如是,請大人的示下,卑職該當如何料理呢?」

    周祖培聽他說完,半天沒有出聲,手很自然的向原來放著煙桿的几案上摸去,卻落了個空。皇帝不喜煙味,尤其是軍機見面的時候,幾個人趨跪拜起之間總是能夠聞到陣陣的煙臭,只能強自忍耐。

    有一次皇帝終於忍不住了,見面之後和身邊的內侍埋怨了幾句:「朕每一次和他們見面的時候,總要強忍著惡味,有心勸他們戒掉,不過此一節於正事無礙,又不好開口……」

    消息傳出來,周祖培回府之後,立刻把個湘妃竹的煙桿折斷,發誓再也不吸了。不過十幾年的習慣,又怎麼能這麼快說停便停?偶爾有事的時候,還是會想起來。把手縮回來,自失的一笑:「旱煙一物,於人無益,於己有害,卻總是讓人心中難以割捨。嘿,想來還是定力未夠啊。」

    「中堂大人?」

    「哦,扯遠了,扯遠了。」周祖培搖搖頭,放下了這件事:「戶部一案案情清楚明白,之所以到今天始終未有定論,實是刑部之人曲徇了皇上的聖意所致。」

    趙光精神一振,趕忙身子前探,滿臉的恭請教益的樣子:「請大人明示。」

    「皇上登基以來,一力推行政,凡此種種,皆是看天下人眼中的。這一次戶部弊案爆發,也正是應和了皇上興利除弊之心。戶部一案,皇上早有明示:涉案之人,一個也不能放鬆,案外之人,一個也不能牽涉。有這樣的煌煌聖諭前,你想想,若是其中有人只是因為首發,就予以豁免,莫說刑部無例可循,就是皇上那裡,又如何交代得過去?」

    「那,大人的意思是說,此事就做不得嘍?」

    「也不是這樣說。周小舟之類,若是真的能夠以首發之人而呈報行文的話,想來,終的論斷處刑的時候,總是有寬免之處的。」周祖培帶著一副誨人不倦的神色,滔滔不絕的說了半天,這才給了一句落地的話:「總要請皇上的旨意,再做定奪吧。不過老夫想,豁免,怕是很難了。」

    「總要靠中堂大人從中周旋,職下這裡謝過了。」

    「哪裡,蓉舫老弟毋需客氣。老夫雖已交卸差事,總還是將刑部的事情當做自己的事情來的。」

    於是,一次軍機見面,皇帝問起案情審理的時候,周祖培把趙光等人意圖以豁免罪行為由,將周小舟作為全案攻破的關鍵的意見乘機奏明,後說道:「此案關係重大,刑部不敢擅專,以下臣想來,若能夠寬免一人,後能夠將此事大白於天下,似乎也是可行之計。」

    「不行。」皇帝立刻搖頭,否決了刑部的議案:「戶部盜銀,正如餘光倬上折子所言,其來也漸,其發也疾。這許多的時日裡,想來那些庫丁不知道從中盜取了多少銀兩。只是有首告情事,便將前非全數豁免,世上的事情如果都有這樣便宜的話,焉能收到以儆傚尤的作用?豁免之說,萬不可行!」

    「是!」周祖培不敢反駁,深深地磕下頭去:「容臣下去之後,將皇上聖諭傳達到部,讓他們再多下功夫,另尋良策攻破此案。」

    「不過,豁免雖不可能,卻可以從旁的地方著手。」皇帝沒有徹底的把門關死,而是給刑部眾人留下了一個可供操作的空間:「前數日朕召見曾國藩,談及庫丁遴選之事,聽該員說,庫丁只是補上一個名字,就要花上數千兩銀子,這固然是積弊所,那些庫丁花了錢,自然也就是如商人般逐本求利,會做出無視國法上,假借入庫之便,暗中盜取銀兩的事體來了。讓刑部之人,從這一點上著手。」

    趙光和周祖培久刑獄,都算得上是其中老吏,大約的琢磨一下,就明白了皇上的意圖:大約是說,以返還當初補名所花費的銀兩為條件,換取周小舟的首告。不過問題是,這筆銀子從何而出呢?這倒也不用擔心,真若是能夠破獲此案的話,一些從中漁利的書辦,主事,甚或郎中,怕也是要抄沒家產,皇上的意思,可能也就是從這些銀兩中,拿出一部分作為返還的款項吧?

    再度提審周小舟,將這一節與他說明:「周小舟,這是皇上的口諭,也算是與你等一個機會,天恩浩蕩,你不可自誤!」

    周小舟猶豫了很久,自己有罪已經是板上釘釘,如果真的能夠得回一部分當初的花銷,也算是聊勝於無了:「是,犯官明白了。」

    「你既然明白,那便甚好。我來問你,銀庫庫丁遴選之時,你可曾賂遺上官,以求補名?」

    「是!犯官曾經托人將白銀七千兩交予本部井田科書吏黃遇清,由他代為呈遞。」

    「呈遞給誰?」

    周小舟沉吟了一會兒,似乎還有隱瞞之意,林拱樞脾氣暴躁,正要發問,給吳永福擺擺手,示意他允許犯人考慮一會兒。終於,跪著的周小舟抬起頭來:「回堂上兩位大人的話,呈遞之人小的不知,不過,聽黃遇清說,是專管的三庫大臣。」

    林拱樞猛的一拍桌案:「周小舟,三庫事物乃是禮親王專管,你可要想清楚的再說!事關朝廷王公,你不要胡亂攀咬。」

    「回兩位大人的話,小的怎麼敢胡亂攀咬,實是聽黃遇清與小的交談之時說起,本來也並不相信,只不過上一次……」

    「上一次什麼?」

    「上一次小的遴選之機,其時正有一個因故未到,親王視若無睹,立刻傳令今日身子不爽,改為明日另行遴選。聽黃遇清說,這正是為該員未到庫丁留一份轉圜餘地的做法。」

    林拱樞和吳福年皆駭然,刑部大堂之上,焉容得周小舟做虛妄之言,只是事涉朝廷親王,兩個人都有點慌了,也不敢再多問:「周小舟,以上所言,可敢具結?」

    「是!犯官自當當堂具結。」

    把口供取下來,讓他跪地上認真的看了一遍,這才具結畫供。又命人把周小舟帶下去,與其他人犯分開關押,兩個人拿著畫過供的供詞,逕直去找趙光。

    趙光也是又驚又怕,禮親王全齡正當壯年,前不久卻臥病床,前幾日還聽說皇帝對他的病很是關切,命太醫院御醫過府診治,怎麼今天就出了他身為管理三庫大臣,卻從中收受賄賂的證詞?

    想到這裡,他放下了供詞:「此事先不必忙,周小舟一面之詞,總是難以決斷。我想,不要說王爺府中不會認,就是那叫黃遇清的書辦,也是矢口否認,此事,還是應當取得多人的口供之後,方才可以動手。」

    「大人深謀遠慮,下官明白了。」

    有了周小舟這一個突破口,再攻其他的人,就顯得簡單了很多,連續有五個人也隨之低下頭來,而口供中所指,除了黃遇清之外,尚有孫錦齋、范鶴亭等人,有了這樣的多的實證,刑部會同步軍統領衙門,開始正式動手抓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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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這裡,皇帝意味深長的一笑:「那麼,從黃遇清等人的口中,可問出什麼來了沒有呢?」

    趙光不知道皇帝是個什麼樣的心思,是想借這樣一個機會重重地懲辦以禮親王為首的戶部官員,還是保全他,事情只到幾個書辦那裡就不再追究了?遲楞了一會方始答非所問的回奏:「回皇上話,黃遇清等人於庫丁遴選之事中貪受兵弁賂貽之事,供認不諱。」

    「只是以他一個戶部書辦,怕也做不來這樣的主吧?還有什麼人呢?」

    於是,趙光明白了,當下抬起頭來,大聲說道:「是!聽黃遇清說,於事中所收銀兩,他如數交予專管三庫大臣的禮親王。由後者從中轉圜,並挑選庫丁入庫事宜。」

    皇帝輕輕的歎息一聲,「這便是了。想來禮王此番驟發重疾,也未始不是和此事有關呢。」

    這樣的說話趙光無能回奏,只得磕頭頌聖:「聖明無過皇上。」

    「你們下去之後,將黃遇清、孫錦齋、范鶴亭等按照所犯律法治罪,其他的事情嘛,容朕想一想。」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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