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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92節 巧言解惑 文 / 嵩山坳

    回憶起廟堂奏對不利,真讓翁心存有觸景驚心之感。以協辦大學士,戶部尚書之尊,為皇上品評為:「『為那些胥吏玩弄於股掌之上』」之語,這無論如何不能不視為失寵的明顯徵兆。而惶恐的,又不止是翁心存一個人,熟悉政局的人看來,要倒霉的,怕也未必只是翁心存一個人。

    退值回到位於西城元帥胡同的府中,翁心存的神色很是難看,便是下人請安的時候,也無暇理會,只是坐正堂的安樂椅上,一袋一袋的吸著水煙。心中思考著今天廟堂上面君時候的奏答,老人心中很是懊悔,不合就是這個時候,門外傳來陣陣歡笑聲:「外面吵什麼?」

    「父親,是兒子回來了。」說著話,翁同?緊趕幾步衝進廳堂:「給父親大人請安。」

    「你慌亂什麼?」翁心存心中鬱結,看兒子也覺得不順眼起來:「你總算是小有微才,上一年省內得中,怎麼,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嗎?」

    翁心存有四個兒子,分別是長子同書,道光二十年選庶吉士,一年散館,任職安徽太廣道;次子音保,早殤;三子同爵,出肆;四子就是同?,字叔平,為人聰穎有才,道光二十九的時候,經考試成為拔貢。

    拔貢是科考年代一種非常特殊和巨大的榮耀,每逢『酉年』選拔一次,是科考之後,由各省學政選拔,共分為兩場,即日交卷。第一場考試四書文兩篇,經文一首;第二場試論一篇,策題一道,判一條,五言八韻詩一首。較之鄉試僅僅考試四書文,五經文,及試貼詩為繁重。而且除卻文字之外,猶重書法,此一節又與殿試無異。

    因為這些的因素,所以『拔貢』比之會試、殿試倫元還要來得名貴。都說是三年出一個狀元,而十二年才出一個拔貢。此言雖是玩笑之語,但是有不通的翰林,卻無不通的拔貢確是實情。而翁同?就是這樣的一個拔貢。

    拔貢也算正途出身,等到京中複試完畢,一、二等授職七品小京官或者知縣之職。不過翰林院畢竟是儲才之所,除非年齡很大,急於出仕,否則的話仍會赴闈,參加正式的科舉考試。不過翁同?從家鄉趕到北京,卻不是為參加闈試,而是為了探望父親。

    到了京中,一面父親的教誨下讀書,一邊課侄讀書。他有三個侄子,都是大哥翁同書之子,長子叫曾文,字紱卿,比他這個四叔只小幾歲,從小一起書房讀書,名為叔侄,實際便如兄弟一般;老二叫曾源,字仲淵,從小有癲癇之症,不過幼承庭訓,也是詩畫全才;還有一個是老三,叫曾桂,年紀還很小,暫時不必說。

    翁同?居家無事,每天讀書之外,就是拜訪同鄉、好友。今天出門是去攜妻子探望岳父湯修去了。湯修是浙江蕭山人,以白身立世,沒有任何的功名。不過他的父親卻是很有名:嘉慶四年的翰林,官至吏部尚書,協辦大學士,現已經致仕的湯金釗。

    湯金釗是道光二年的會試座師之一--翁心存就是這一科的進士之一--等於是翁心存的老師,按照這樣的關係計算起來的話,翁心存和湯修也有著兄弟之誼,以此淵源,湯翁兩家聯姻,這已經是兩年前的事情了。

    翁同?進門就挨了老父劈頭的一頓訓斥,心中不明所以,呆呆的站那裡,看老人的火氣消退了一點,這才說道:「父親,有客到了。」

    「哦?是誰啊?」

    「英和公。」

    翁心存趕忙站了起來:「怎麼不早說?」幾步迎到堂口,果然,孫瑞珍正從轎子中鑽出身來,還穿著一身官服,向對方拱手示意:「銘公,來得魯莽,還請原宥則個啊。」

    「哪裡,哪裡!」翁心存立刻笑逐顏開的一拱手:「請,英公請堂上敘話。」又趕忙吩咐聽差:「去,把孫大人的衣包取來。」

    孫瑞珍是山東濟寧人,嘉道年間,可稱得上是北方豪門士族第一大家,孫瑞珍不提,他的父親孫玉庭官至體仁閣大學士,他的侄子孫毓?是道光二十四年的狀元,也可謂是一門簪纓!響噹噹的詩書傳家。

    孫瑞珍和翁心存一朝為官,又同是尚書,彼此的關係走得相當的近,這一次孫瑞珍貿然過府,自然也是有事而來。

    換過便裝,翁心存命人西屋準備煙盤--孫瑞珍有煙癮,總要吸飽了才能夠打開話題,他自己雖然沒有這樣的癖好,但是兩個人能夠並頭隔著熒熒一火說話,交情也就有不同。

    掀開西屋的門簾,就看見紅木炕床上。擺著一副煙盤,一個長辮子,水蛇腰的丫頭剛點起一盞明晃晃的太谷燈:「請!」翁心存指著炕床上首說。

    孫瑞珍也不客氣,丫鬟的服侍下脫下靴子,躺倒上首:「銘公,您也來陪我躺一躺。」

    翁心存含笑點頭,下首躺了下去。那個俏伶伶的丫頭,馬上走過來捧住他的腳,脫下靴子,拉一張方凳把他的雙足擱好,接著拿床毯子為他圍住下半身。

    另有個丫頭已經端來了四個小小的果碟子,兩把極精緻的小茶壺。煙盤上放好,隨即使坐小凳子上打煙。裝好一筒黃、松、高的煙泡,把那支鑲翠的象牙煙槍往孫瑞珍唇邊送了過來。

    孫瑞珍當仁不讓,一口氣把煙抽完,拿起滾燙的茶壺喝了一口,再拈一粒松子糖塞嘴裡,然後慢慢從鼻孔噴著煙,閉上眼睛,顯得飄飄欲仙似的:「人言為官三代,穿衣吃飯。嘿!誠是不虛啊。」

    翁心存端起小茶壺也喝了一口,翻身坐起,揮揮手讓幾個丫鬟下去,這才低聲問道:「英公,今日過府,可是有什麼見教嗎?」

    孫瑞珍慢悠悠的坐起身子,似乎很是奇怪對方會問自己這樣的問題:「銘公,這番話倒應該是我問您才是的吧?今天廟堂之上,……」

    看他雖是一副雍容神態,卻語出輕佻,翁心存心中不喜,不過這樣的時刻他能過府探望,倒是也應該感念,沉吟了一下,他問道:「英公,老夫之事,可有什麼消息嗎?」

    「此事議論者甚多,看法嘛,也大致相同,都說是曾滌生搞的鬼。」

    翁心存也曾經仔細想過,自問沒有什麼對不起曾國藩的地方啊?他入部視事之後,自己知道他帝眷正隆,公事上幾乎一概不管,便是底下人有事找到自己,都知會他們去請示曾大人,想想並沒有得罪他啊!何以出此落井下石,砸得人頭破血流的毒手?

    心裡想著,嘴上訥訥的問了一句:「他也是……,理學之士,這等不與人為善,卻是為何?怕也是懸測之詞,不足為憑吧?」

    孫瑞珍心中苦笑:翁心存真正是忠厚得糊塗了!旁的不論,只是這侍郎、尚書二字之差,難道還不足矣嗎?話當然不能這樣說,只是搖頭一笑,又拿起了茶壺。

    翁心存遲疑了一下,好一會才開口:「英公,你能不能助我一臂?」

    「是何事?」孫瑞珍問,「只愁力薄,不能為公之助。」

    「此事非勞英公鼎力不可,他人無用。」翁心存放低了聲音,「你跟曾滌生有數年同僚之誼,上年又曾經一起赴江寧辦差,說來關係匪淺,可共機密……」

    孫瑞珍有些發愣,他瞭解對方的言外之意,是要他到曾國藩那裡去做一次『探子』。這個要求頗出他的意外,但仔細想一想,易地而處,自己也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因為這確是個『捨我其誰』,別人幹不了的任務。當下斟酌著點點頭:「同舟共濟,我自不憚此行,但有什麼成就,卻不敢說。」

    「偏勞,偏勞!」翁心存連連拱手,「此事還望縝密。」

    「老夫曉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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