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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10節 漕糧為患(1) 文 / 嵩山坳

    第10節漕糧為患

    蘇州,常熟。

    上任兩年的縣太老爺叫管燮光,字優人,直隸宛平縣人,今年47歲,舉人大挑出身,補了常熟知縣,到任之後,每天公事非常繁忙,老人連平時喜歡的吟詩作對的時間都沒有了。

    近的幾天,加有兩件讓他頭疼的事情得不到解決:第一便是入春以來,天氣久旱不雨。蘇州一帶水路縱橫,從來就不是缺水的省份,而今年的情況特殊,每天早上起來,推開窗戶一看,永遠是朗晴的太陽懸掛頭頂,空氣中一片焦躁,極少時候有一兩片雲彩飄過來,除了能夠為人們提供一點陰涼之外,全然起不到作用。

    運河的挖挑去年冬天就已經結束,一次歷年常有的歲浚,就蘇州府藩司衙門報銷了整整7400多兩白銀。誰知道到了今年開春,居然會因為無雨而造成船行不暢?早知道是這樣的話,又何苦花錢請民夫把個河道修浚得『面闊底深』,『中流常深』而『兩岸不至坍塌?』

    這是屬於天災,人力不可補救,而另外一方面就是和人有關了:漕米受兌一事和漕幫的尖丁扯皮,遲遲談不下來。

    而受兌一事不能按期完成的話,不但他的烏紗帽保不住,就是直屬上司,現任的江蘇巡撫傅繩勳也會受到牽連——昨天剛剛收到來自上峰的來信,信中一再督促,要求:「……貴縣即刻辦理受兌之務』,否則,耽誤了『天庾正供』將獲嚴遣!」

    所謂的受兌,簡單的解釋就是:每年稻米成熟,州縣衙門便開始開倉怔糧,糧戶繳納完畢,漕船開到,驗收裝船,名為「受兌」。一面徵糧,一面受兌,川流不息,有時候忙起來了,甚至還有連夜裝船的情景出現。這本來是很順利的事情,但是這一來漕船上的尖丁就玩不出花樣來,也就得不到好處了。

    漕幫面對這樣的情況,自然不幹。於是,他們的第一個花樣是看米色。由於漕船過淮安時,漕運總督要盤糧點數,到通州起岸入倉時,倉場侍郎要驗看米質,如有不符,都由漕船負責,因此,他們受兌時,驗看米色,原也是分所應當。但米色好壞,僅憑目視,並無標準,這樣就可以挑剔了,一倉一倉看過去,不是說米色太雜,就是不夠乾燥,不讓受兌。

    以一般的情況而言,開倉十日,所有的米倉就都裝滿了,此時如不疏運上船,則後來的糧戶,無倉可以貯米,勢必停征。糧戶就要等待,一天兩天還不要緊,老百姓無非發發牢騷而已,日子一久,廢時失業,還要貼上盤纏,自然非吵不可,這叫做鬧漕,是件極嚴重的事,地方官往往會得到極嚴厲的處分。倘或再遇到某個天高三尺的貪官,這一鬧漕說不定就會激起民變,是件可以送命的大禍。

    因此,縣大老爺就得派錢谷師爺指揮書辦出來與看米色的旗丁講斤頭,講下來便罷,若是講不下來,而督運的委員,怕誤了限期,催令啟程,那些幫丁就不問是不是已經裝滿,只管自己開船。這時的州縣可就苦了,必須設法自運漕米,一路趕上去補足,稱為隨幫交兌。

    而這一次遷延日久也正是講斤頭講不下來造成的。尖丁要價太高,私費要到二厘三分三,往年都是一厘七八分,這還不包括給漕幫的好處,叫通幫公費,可謂是層層刁難,處處設卡。管燮光又急又怒,有心豁出去不和尖丁講斤頭,多自己僱船趕上去補足,但是如果那樣一來的話,和漕幫就算結下了極大的『梁子』,一船糧米能不能順利到達淮安都成問題,不用說順利抵達通州了。

    他也知道漕幫這一次這樣堅持受兌私費價不肯放過是為什麼原因:兩江總督陸大人的一封關於改變鹽漕弊政的折子君面前大獲嘉獎,近日又啟程趕赴北京面見君,想來又會有一番奏答。

    而聽旁的人說:晚從咸豐二年開始,江南各地的漕運就會陸續實行海運政策,到時候,這些漕丁怕是連口溫飽也無法維持,也就難怪這個時候拚命的咬住青山不放鬆了。

    管燮光坐困愁城,正是左右思考拿不定主意的時候,二堂上有下人回報:「堂翁,華先生回來了。」

    「啊!」管燮光一躍而起:「快請,快請!」

    華先生叫華玖珍,紹興人,字春園,管燮光的身邊任錢谷師爺——知縣的身邊幕僚叫師爺,到了督撫大員,則叫幕僚——分為兩類,一類負責錢谷,也就是所謂的催徵稅款,一類是刑名。

    錢谷師爺的本事不算盤上,於能瞭解情況,善於應付幾種人,第一種是書辦,世代相傳,每人手裡有一本底冊,哪家有多少田?該納糧多少?都記載這本冊子上,為不傳之秘。第二種是縣內所屬的特殊人物,他們所納的糧,都有專門名稱,做過官的紳士人家的衿米,舉人、秀才、監生是料米,這兩種米不能多收,該多少就多少,否則便有麻煩。再有一種名為訟米,專好無事生非打官司的訟棍所納的糧,也要當心。總而言之一名話,刁惡霸道,不易對付的那班人物,必須敷衍,份量不足,米色粗劣,亦得照收不誤。甚至虛給糧串——納糧的憑證,買得個安靜二字。

    這些人佔便宜,當然就有另外一些人吃虧,各種剝削耗費,加上縣大老爺自己的好處,統統都出良善小民頭上,這叫浮收。狠的地方,浮收到正額的一半以上,該納一石米的,起碼要納一石五斗。

    管燮光總算年紀大了幾歲,不忍心這樣盤剝,所以他的治下,即使偶有停征之事,百姓也還能夠容忍,不至有鬧漕之事。只是這一次拖延的時間太久了,他也不好說話,只盼著華玖珍和漕幫尖丁講斤頭歸來能夠帶回來好的消息。

    天不從人願,華玖珍臉色難看的走進二堂花廳:「大老爺,學生回來了。」

    「怎麼樣?」從對方的臉色上已經看出不妙,管燮光還是抱著一線希望:「是不是對方不肯答應?」

    「春園有辱使命。未能和漕幫尖丁理順……」華玖珍唉聲歎氣,很是苦惱的樣子,他說:「其實,也未必是私費難以達成,今年旱勢已成,便是對方同意起行,怕也會耽誤了今年的正課。」

    「那怎麼辦呢?照這樣說來的話,豈不是沒有辦法了嗎?」

    「如果漕船真的不能動,那,學生倒有一計。」

    「哦?說來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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