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戈臨西風 第037章 舌辯 文 / 滿弓刀
梅山豬駭然失色,望著廟中沖天光柱呆呆出神,叫道:「媽媽咪呀,廟中有菩薩嗎?」
花不眠看了,眉頭擰起,道:「那是魔界崽子在行什麼法事了,小小晚間入內可要萬般小心在意。」隨即指指一個隨身包袱,道:「小小,你可知這裡面裝著什麼嗎?」花小小道:「不知道呢,從江南出來,這小包就一直帶在爹爹身邊的啊。」花不眠笑道:「這是南樓至寶,我怎能不隨身帶著?快打開穿上,你今夜闖陣可全靠它了。」
花小小解開包袱,驀地哎呀一聲,面上神色又驚又喜,叫道:「爹呀,您將這寶貝帶出來啦?」梅山豬聞聲看去,只見花小小似乎抖出一件輕柔無物的蛛絲
斗篷,恍惚間又覺她手中捏著空氣,那斗篷竟然神奇般消失了,不禁環眼睜圓,越瞧越奇。
忽然花小小一個轉身,渾身被什麼物事一罩,陡然憑空隱身,消失無蹤。梅山豬一怔,哈哈怪笑:「有趣,你會變戲法嗎?」只聽花小小的聲音在空蕩蕩的三尺外傳來:「笨豬,你好好聽話,不然姑娘就把你變的沒有了,你怕不怕?」梅山豬面色一變,急退幾步,道:「不要,不要,我不要變沒,變沒了就沒有山豬了,我還怎麼吃飯睡覺啊?」花小小撲哧一聲笑,道:「等到你聽話了,姑娘一高興了,再把你變回來呀。」玉臂一分,又驟然露出玲瓏身段。梅山豬一抹額前冷汗,鬆了口氣,道:「果然能變回來,好小小,俺會聽話啊,你別變俺好麼?」說罷慌慌張張走開,去拔草料餵馬。
花小小咯咯笑道:「算你懂事,別走遠了。」轉身又道:「爹爹,有這件『天蠶魔衣』隱身護體,小小保證將小楚哥哥活潑亂跳地帶回來見您。」
花不眠笑道:「『魂獸萬骨陣』雖奇幻莫測,也脫不了天罡三十六般變化的路子,我花家的『畫地為牢』在神機演變上可要強它一籌,那廝們只是倚仗陣中魂魄鬼怪傷人,你眼下有魔衣罩體,對方看不見你形體,嗅不著你生氣,不難平安闖過陣勢,爹爹只擔心那廟中古怪,總之,凡事小心,見機而作。」轉而又道:「咱們家小小長大了,也要獨身去做大事啦。」言下不勝欣喜喟歎。
當下幾人歇息,花小小打坐熬等,好不易等到中夜,又叮囑梅山豬一番,穿上「天蠶魔衣」,展開身法,疾衝入林。
她一入桃林,忽然黑霧湧動,四下厲嘯怪叫之聲大作,鬼獸紛紛穿梭來去,她屏息凝氣,走開「五五四象步」,一邊走一邊暗暗記著方位,轉了幾轉,見是一座天罡三才陣,窮極陰陽無極演變,這路陣法她從小便走熟了的。當下退到左首第三棵桃樹下,踏乾位,逆走天元。豈知穿行一陣,陣勢忽變,林中風聲大作,無數獸面人身怪獸穿插守陣,其道忽窮。她心中一凜,呆立不動,凝神苦思。
她困身良久,額頭之上,不覺香汗淋淋,正在絕望,遙望「元吉」位一絲亮光一閃即滅,登時恍然,頓悟這「魂獸萬骨陣」是陣中套陣,外圍以天罡三才陣阻敵,內圈乃是一座天地玄黃陣,人身怪獸一交叉,陣勢流轉,外圍內圈陣法互易,縱是絕世高人也要陷身於此。她瞧明陣勢,不由暗道僥倖,心想若不是自己身著魔衣,鬼怪瞧不見自己,焉能從容苦思陣勢。當下更不遲疑,心中默念:「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成若缺」,足下斜踏「無咎」位,搶到生門,轉到「有孚」位上連進七步,輕輕巧巧出了林子。
行到廟前,忽然一股寒風撲來,兩隻頭生雙角、巨口獠牙、似虎非虎的魔獸,嗷嗷怪叫,一左一右疾衝而至。花小小大驚失色,呆怔不動,那兩獸呼的一聲,在眼前狂奔,交叉而過,硬蹄踏著地面騰躍,一起一落,地皮也似在戰抖。
花小小驚出一身冷汗,左右一瞧,寂然無聲,忙展動「五五四象步」,走進廟門。
忽聽嗡嗡聲音震耳,廟中沖天光柱明亮炫目,將古廟照耀如同白日。她穿過空空庭院,眼見屋宇毗連,四下並無人跡,正不知從何搜尋,忽聽東邊一處大殿有人高宣佛號,傳來朗朗的誦經聲:「如是滅度無量無數無邊眾生,實無眾生得滅度者。何以故?須菩提!若菩薩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非菩薩。」
花小小又驚又奇,尋思道:「怎麼魔窟中還有人唸經?莫非小楚哥哥在裡頭?」循聲過去,還未走近,只聽得嗡嗡聲大震,原來廟中沖天火光正是在這座大殿內生發的。
殿門兩側各蹲伏著兩隻蛇頭豹身的奇形怪獸,吐著長舌,絲絲作響,左右環顧守衛大殿。花小小心頭暗凜,仗著魔衣隱身,捏手捏腳從怪獸跟前走過,來到大殿西側窗台,見窗台通體竟是琉璃所制,殿內熱氣透出,雖有琉璃阻隔,花小小仍感炙熱逼人,她伏身往裡一看,不覺大吃一驚。
但見大殿內紅光籠罩,大火自中間一方奇大的池子中騰空而起,發出嗡嗡巨響,池中煙氣氤氳,一條青碧巨蛟正在仰天嘶吼,四下翻飛騰躍。東西南三側或站或坐,滿是人影,大殿北方蹲著一隻丈許鐵甲神龜,口中噴出烈焰,焰色青白,直捲巨蛟而去,那蛟被烈火鍛燒,只痛得蜷曲翻騰,卻又無法飛出池子來。
她定晴瞧看,越瞧越奇,原來池子南方站著兩個金衣人,一男一女,男者頭生彩羽,頭如鳳鳥形狀,女者卻是個絕色少女,赤足踏地,足尖露出金袍,赫然是兩隻鹿腳。
池子東西各有一幫人影,花小小卻都認得,池東是慶陽群英會見過的大金剛門佛門弟子,為首一白眉灰袍的枯瘦老僧正跌坐唸經,龍果大師和龍樹大師站在身後。池西卻是北山人物,山主白鷗天負手而立,眉宇間掛著一抹傲意,似乎對眼前駭世境況絲毫也不放在心上,北山五大堂主環立在他的身後,都默不作聲。
花小小心中一凜,暗想這些人聚在一起燒這條蛟龍卻是怎麼回事?眼見殿內高人雲集,任何一撥人馬出手攻來,自己都難以脫身,一念及此,忙伏低身子,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只聽白眉老僧續誦道:「『須菩提!於意雲何?可以身相見如來不?』『不也,世尊!不可以身相得見如來。何以故?如來所說身相,即非身相。』佛告須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則見如來。」
花小小自殿外望去,見這老僧身形瘦削,似乎一陣風便能吹倒,不知是什麼人,然見龍樹龍果侍立在他身後,自然是大金剛門的首腦人物。
池西白鷗天呵呵大笑,截口道:「住了,化機佛兄說諸相非相,難道說這池中青蛟也是非相?依你看它是在身受苦難,豈不知它遍歷魔劫,便要身化飛龍,翱翔九天。我道家大哉乾元,在天成象,在地成形,五行妙法,時乘六龍以御天。本座乾道變化,殺人於無形,橫行天下,豈不快哉?如來說法,在於無法無相,本座說法,便叫做無所不為,我與如來,各有妙法,大家手底下的玩意兒哪個更硬,那便是真法。」
化機老僧白眉一挑,淡然道:「白山主雖然身具大能,卻是魔功一路,你殘害生靈,煉化血鼎,增強五行功勁,依這樣的邪法修功,怎能道濟天下?山主還在自鳴得意,豈不知被你殘殺的千萬生靈正在苦苦哀鳴,你有此念,便已身入無間地獄,善哉,善哉。」
白鷗天陰陰一笑,道:「佛有天,道亦有天,道至無極,便無參差。化機佛兄的大金剛神通已至大成,超越三界,力拔九鼎,宗主邀咱們來這裡,可不是來舌綻蓮花,耍嘴皮玩兒的,你我佛道,各顯神通,將這青蛟煉化,解它苦難,讓它身登天界,化為天龍,不也是一樁大大功德?」
殿外花小小大吃一驚,暗想他們聚在這裡,原來是池中青蛟煉化為龍,這麼說來,小楚哥哥不在此廟了,心中一沉,不由呆立無語。
化機老僧歎道:「罪過,罪過,我來問你,煉這青蛟何為?」
白鷗天一窒,冷笑道:「化機佛兄是明知故問了,魔界要煉龍,自有用途,你我管這麼多閒事做什麼?」
化機老僧歎道:「魔界煉龍,貧僧料想必是為了雲宮而煉。這池中青蛟、池邊吐火甲龜,和南邊站著的金衣男女少年,一為羽鳳,一為毛鹿,本是同門四靈,為了獨得雲宮秘寶,竟然不惜同門相殘。唉,我佛無上妙諦,從來是為解脫眾生,蛟是蛟龍是龍,你一煉它,非生即死,何來功德之說?更何況魔界為了一己私利,妄想強開雲宮。我佛慈悲,雲宮秘寶關乎天下氣運,要是被善士所得,貧僧願助一臂之力,但若是魔界拿來害人,佛門善法,卻不肯為,這龍不煉也罷。」
話音剛落,池南一對金衣異形男女面色大變,互視一眼,毛鹿低聲道:「老和尚說的也有幾分道理,依小妹看不如回稟師尊,再行定奪。」羽鳳跺腳道:「師妹糊塗,師尊頒下嚴令,今夜煉化不了大師哥,咱們左右是個死字,師妹休得多說。」轉首朗聲道:「化機和尚是不肯相助煉龍了?」說罷一擊掌,化機老僧背後站立的龍果大師微微頷首,手臂一揮,身後一扇小門大開,幾個親傳弟子押著一大群人走進大殿。
化機老僧面色一變,瞪視龍果,戟指道:「你,你,孽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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