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戈臨西風 第018章 共騎 文 / 滿弓刀
花小小眼見不能拖延，深深看了楚落塵一眼，將心一橫，將槍插在地上，發聲嬌叱，腳步一轉，斜掠而出，纖掌從袖中吐出來。那人一個念頭還未轉完，已被扯下馬來，他心中一驚，身形一扭，旋身反拿，兩手一搭花小小胸下兩肋，屈膝一勾，便要將她甩出，竟用上了蒙古摔跤功夫。花小小見他毛手毛腳，大手朝胸前直伸過來，不由面色酡紅，心中一急，一招「蘭舟催發」，雙足急撐，左手先至，捶在那人面門。那人仰天慘叫一聲，倒飛出去，兩腳一蹬，便不動了。
楚落塵讚道：「好妹子，乖妹子，不愧南樓嫡傳，功夫硬是了得。」
花小小一時失手殺人，心下驚怔，耳聽楚落塵叫得親熱，嬌顏更紅，臉上似笑非笑，頭慢慢垂了下來。
楚落塵笑道：「快上馬吧？這廝功夫不濟，騎的倒是一匹上好良駒。」說罷走開幾步，撿起地上令箭。
花小小嗯了一聲，提起長槍，縱躍上馬，遲疑一下，將楚落塵提上馬背，放在身前，忽聽楚落塵深深一嗅，回顧讚道：「好香。」花小小不明所以，半晌方知他是在稱讚自己體香，不由紅透耳根，嬌羞難抑，一顆心撲撲亂跳。
兩人一騎，方才縱步，忽聞遠處一聲厲嘯，有如天外驚雷，久久不絕，一人喝道：「畫地為牢，天羅地網，南樓奇陣，不過如此。」
楚落塵驚道：「糟了，白鷗天破去了『畫地為牢』，快走！」一夾馬腹，驅馬疾馳。花小小道：「不知道爹爹怎麼樣了？」楚落塵眼見四下營帳連綿，不聞刁斗廝殺之聲，不禁暗暗擔心。
一路過營穿寨，俱虧了手中令箭胡混過去，兩人穿透重重兵馬，直抵城下，心中稍安，只是絲毫不見偷營群俠動靜，又大是焦心。
蒙古前鋒營見兩人越營而出，逕自抵達城牆，登時醒悟過來，又驚又怒，一個千人隊齊聲吆喝，搶了上來。
楚落塵仰首大喝：「開門。」
月黑風急，吊橋高懸，城門緊閉，城頭悄無聲息，只聽得大旗被西風翻捲，獵獵作響。
須臾城上官兵探頭下望，一人叱道：「狗韃子，去你媽的，想嫌開城門，做你媽的春秋大夢吧！」驀地一通鼓聲，城上箭下如雨。
兩人萬萬想不到竟吃了個閉門羹，不由驚怒交迸。花小小挺槍撥打箭矢，促聲道：「快開門，我們是……」忽的數道疾風襲來，人馬晃動，蒙古軍馬已然逼近。花小小撥轉馬頭，再不容情，唰唰兩槍，兩將倒翻落馬，她銀牙一咬，又搠倒一人。千百人一擁而上，楚落塵擋在身前，花小小槍勢施展不開，左支右拙，情勢大為危急。
楚落塵心下暗驚，忽見一將刺斜裡挺著大砍刀搶來，刀光一閃，刀勢已到面門，花小小長槍正在後刺，一眼覷見，不禁失聲驚呼。楚落塵避無可避，深吸一口氣，雙掌疾合，刀光一凝，已被他挾在掌中，他大喝一聲，發勁一扯，那將俯身跌來，楚落塵猿臂一伸，將他大椎穴拿住，雙手抱著，擋在身前，左遮右擋，便如持著一面活盾牌。敵將刀槍齊至，俱被楚落塵揮動「人盾」架開。
花小小見前方威脅一去，返轉身子，長槍使開，盡往後亂刺。驀然丘上號角聲響亮，蒙古軍馬潮水一般越湧越多，不一時兩人便呼吸漸重，戰得汗流浹背，楚落塵手中人盾血肉支離，手中只剩得一手一腳。
兩人渾身浴血，神昏智亂，頃刻間險象環生。
花小小又隔開幾件兵器，眼見層層疊疊俱是敵方兵馬，遠處塵頭揚起，喊殺衝霄，火把連天，數不清的軍馬疾馳而來，她一陣絕望，嗓子一哽，大聲道：「小楚哥哥，想不到今日咱倆死在這裡，那也很好，終究能和你死在一塊。」說著說著，眼神無端一亮，嘴角含笑，臉上煥發出從未有過的神采。
楚落塵忽聽她表露心跡，心中一震，忙喝道：「小小別分心亂想，專心殺敵。」然見數不清的敵人四下裹來，苦鬥一夜，經脈一陣陣空虛，不由仰天長嘯一聲，眼角酸澀，豪氣一消。
正當情勢危急，忽聽城頭一個清朗的聲音道：「是小小、小楚！快開門！」花小小一喜，大喊道：「爹爹，快開門！」一個不慎，寒光閃過，左臂一涼，帶起一溜血珠，。
城頭董纓的聲音傳了下來：「不成，城門一開，韃子一擁進來，慶陽完蛋，本帥豈能拿滿城百姓安危換這兩人性命。」
花不眠怒道：「你到底開不開？」驀聽董纓驚叫一聲，兩人無暇他顧，不知城上發生了什麼驚人變故，忽然頭頂風聲急勁，嗚的一聲，馬前一員悍將倒撞落馬，頂門劈開，正中插著一支長箭，直穿進了腔子裡，箭尾翎羽兀自嗡嗡顫動。
兩人又驚又喜，耳聽頭頂嗚嗚激響，身旁圍來的蒙古軍漢紛紛落馬，都是一箭斃命，哼也沒來得及哼一聲。一時間馬嘶不斷，慘叫聲聲，眾軍發一聲喊，齊齊退下。
兩人大喜過望，夾馬急衝，殺開血路，直到護城河邊，只見吊橋正自放落，沉重的城門嘎嘎張開，橋未落穩，兩人便打馬疾馳上橋，衝進城內。
蒙古前鋒營兵馬被神箭所阻，一時膽喪，勒馬不追。
兩人一騎直捲進城，一群人飛迎上來。
當先一人面如冠玉，白袍弱冠，雖然撩步飛掠，神態卻瀟灑之極。花小小叫道：「高師哥，我就知道是你在匹馬沖營的。」說罷，跳下馬，將手伸給楚落塵，欲要挽他下馬，忽又望望那人，遲疑一下，玉臂縮了回來。
古青衣搶前將楚落塵扶下馬，笑道：「小楚，適才要不是高野神箭，救下了你們，情勢當真險惡之極啦。」
高野面上掠過一抹異色，深深看了楚落塵一眼，淡然道：「楚兄鷹揚虎勇，好武藝啊，好人緣啊。」楚落塵抱拳道：「見過高兄，多謝相救！」
花小小叫道：「我爹爹呢？」高野轉頭一看她，眼中閃過一絲神采，滿臉堆歡，笑道：「師傅在後面呢，這狗官不開城門，想坑我師妹，那不是活得不耐煩了麼？師傅一舉將他拿下了。」
楚落塵聞言頓知又是花不眠制住董纓，逼他開門放人，不由好生感激。偷營群俠湧將上來，將他圍住，問長問短，甚是親熱。眾人見他面色灰敗，不由暗暗擔心。楚落塵笑道：「吃了小小兩枚天香地絕丸，現下好多了，不礙事。」
高野在旁聽見，眉頭皺起，心中沒來由一亂。
忽聽花小小歡聲道：「爹啊，可見到你啦。」碎步撲進花不眠懷中，花不眠與董纓並肩走近，那董纓苦著臉，垂頭喪氣。
花不眠板著臉道：「你這丫頭，好不曉事，叫你別去，偏偷偷跟著去，要不是小楚護著，怎麼了得。」花小小嘟著嘴道：「我不跟著，小楚哥哥怎麼能找到韃子糧草大寨，咱們一把火將它燒了，還炸了『雲衢寶樹』，你說，我這趟去得值不值？」
眾人恰如黑暗中聞個火炮，當真又驚又喜，哄然喧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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