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戈臨西風 第012章 絕陣 文 / 滿弓刀
白鷗天吃了一驚,袍袖一揚,火勁登發,轟然火起,上衝重霄。那箭嗚嗚響處,斜斜飛落,轉射白鷗天後背『魂門穴』。白鷗天厲喝,右掌反拍,將箭震飛。猛然間嗚嗚激響,又一箭遠來,將先來的箭矢尾端一撞,兩箭轉向,齊向白鷗天激射而至。
蒙古三軍瞧得目瞪口呆,齊齊喝彩,幾十萬蒙古軍士大半精於騎射,卻何嘗見過這等神射?心中歎服,忍不住喝喊出聲。群豪更是叫得連天價響,幾百人又驚又喜,齊聲狂喊:「行人莫聽樓前水,流盡飛花是此聲。」
楚落塵瞧得目定神搖,也不禁放聲大喊。
白鷗天雙掌齊飛,將雙箭一引,伏藏金氣一發,兩支羽箭頓時絞成齏粉,他眼瞧箭矢來路,提氣喝道:「既是南樓高人來此,難道便只知道在背後偷放冷箭麼?」聲如夜鴞驚啼,將千萬軍馬鼓噪壓了下去。
忽聽長笑一聲,笑聲未絕,一彪軍衝開血路,頃刻已至近處,當先一人青衣小帽,神情灑脫,左臂挽著四張鐵胎大弓,正是花不眠到了。
楚落塵雙足一撐,身若驚鶻,在一個蒙古軍士頭頂一踩,一借力,躍到花不眠馬前。那被踩中的軍漢腦漿迸流,雙目突出,直挺挺倒翻落馬。楚落塵喜道:「花先生,你來了。」
花不眠哈哈笑道:「花某來得遲了,委屈小楚了,走吧。」
楚落塵揮掌將一名百夫長掃下馬,他奪過百夫長手中長槍,跨上馬背,指指倒伏在白鷗天鞍前的金玨兒,急道:「玨兒還在那廝手中,等我救了人再走。」
花不眠抬眼望去,搖了搖頭,低聲道:「人一救便走不了了,回城再說,他不敢把公主怎的。」見楚落塵猶自遲疑,心中大急,低喝道:「你是沖營兵馬主帥,怎能沉湎兒女私情不顧戰局,快走!快走!」
楚落塵惕然驚覺,雙頰一熱,掉過頭來望望七零八落的沖營軍馬,雙手止不住微顫,他長吸一口氣,驀地仰天大喊,再也不看金玨兒一眼,雙足一夾馬肚,那馬一竄,奔向受困群豪。
然而誰也沒瞧見,他雙眼皆赤,眸中有豆大的淚點濺出,灑落塵土。
白鷗天氣得發上烏簪不停抖動,喝道:「誰也別想走。」接著高聲喝令,北山五堂堂主兜轉馬頭,向楚落塵追來。顧先生遠遠望望花不眠,眼中異色閃過,呆了一呆,也隨眾人衝出。
花不眠喝道:「槍來。」五個江湖大漢應聲轉出,手中各抱著一大把長槍,花不眠背起大弓,深吸一口氣,默運真氣,雙手抓過十幾根鐵槍,揚手擲出,只見空中呼呼聲響,滿天槍影飛掠而過,那些長槍參差不齊,落在北山眾人馬前,插入黃土,轉眼間便結成一個陣勢。
北山眾人一驚,俱各繞槍而走。
花不眠道:「外方內圓,四為風揚,其形象天,為兵之先,其體莫測,動用無窮。」大喝一聲,連抓幾把長槍擲出,須臾五人手中抱著的長槍堪堪用完,一百零八根鐵槍直插在乾坤巽艮四間地。
花不眠又喝道:「石來!」身後搶上幾十名豪傑,馬背上俱各馱負麻袋,解開袋子,露出大小石塊。花不眠眼望陣中,神情凝重,口中低聲道:「乾三連,坤六斷,震仰盂,艮覆碗,離中虛,坎中滿,兌上缺,巽下斷。」槍挑石塊,磐石橫空飛舞,各按八卦方位,落在陣中四處,將陣眼一一填塞,天地風雲陣勢隨即一一補足。
花不眠眉頭方展,喘息一陣,伸手抹去滿頭汗水,顯然擺陣耗精費力不小。
千萬蒙古軍馬怔得一怔,眼望陣中,但見陣內煙塵瀰漫,電閃雷鳴,黑壓壓一團,幾百北山人馬轉來轉去,馬嘶不絕,就是無法躍馬出陣。三軍覷得清楚,不禁圓瞪雙眼,駭然失色,紛紛勒馬停下廝殺。
群豪聚攏一處,人人面上現出狂喜之色,暴雷一聲齊聲喝喊:「畫地為牢!畫地為牢!」
楚落塵見此異象,心下驚喜交迸,忍不住叫道:「畫地為牢便是這陣法麼?這等厲害!」
白鷗天率屬下五堂忽被林立長槍所困,猛然間齊覺天地一黯,四處濃黑一團,煞氣漫漫,陰風怒吼,奇寒沁入肌體,止不住齊齊打了個冷戰。驀聽焦雷震耳,天摧地塌,風雨大作,四下只覺百獸齊至,又如千萬軍馬趁黑掩殺過來。眾人心下大驚,摸黑亂竄,拳掌兵刃一齊招呼,霎時間戰馬悲鳴,血肉殘肢橫飛,慘叫之聲四起。
白鷗天目光怒突,大聲喝道:「各人原地站立,不得妄動!」他連喊三聲,四下裡黑霧瀰漫,風雨如狂,轟然巨響不絕於耳,只聽得自己的嘶喊聲音迴盪:「不得妄動……不得妄動……」
然而眼前黑影來去隱沒,喊殺仍頻,他心中大急,揚掌劈出伏藏火氣,黑暗裡恰如燃起焰火,幾條人影中了掌力,身化飛灰。他心中一凜,忙握拳向天,運足伏藏火帝真氣,袍袖褪到腋窩,一條手臂登時發出幽光,如一支火炬相似,他藉著一點內家火勁光芒,沖淡霧障,睜眼看處,卻見兩旁峭壁森寒,一條石徑蜿蜒隱沒。他又驚又奇,暗想:「久聞花家『畫地為牢』絕陣先迷失道,後順得常,曼妙無方,他花家代代相傳數百年,南樓名頭,倒有一半得於此陣,我北山『裂日陷石陣』當可與之一拼。」又想:「這鬼陣委實邪門,賊廝鳥,今日一個大意輕敵,落到他陣中,此地哪有什麼峭壁石徑了,分明是花不眠在弄鬼。」
當下將心一橫,不走石徑,將金玨兒扶正馬鞍,夾馬直衝峭壁,暗道巽木克艮土,這峭壁屬土石,且用木帝神通試一試,運起伏藏木氣,奮力一擊。猛然間一股沛然綿薄之力反衝過來,將掌力彈開。
這一下大出意外,他呆了一呆,端坐馬上,瞑目苦思,暗想此處怎的有真氣反衝?莫非花不眠走入陣中,伏身暗襲?瞧情形卻又不像。
思索良久,始終不得要領,他又氣又恨,暗道:「要是我先擺『裂日陷石陣』勢必將花家一干人全都斃了,我的『裂日陷石陣』附血成形,勢能圍繞,也是奇陣……」想到此處,腦中忽的電光連閃,猛然醒悟過來。他眉眼一開,凶芒迸射,喝道:「附血成形,勢能圍繞。是了,這『畫地為牢』上演天數,暗合陰陽,陣中附含施陣者的真氣,與『裂日陷石陣』眾多血鼎氣血佈陣暗合,這真氣流動於各大陣眼,雷雨之動滿盈,造出千萬氣象,如同天羅地網,將陣中人一把困住,只要破去這股真氣,不難聚合人馬,脫困而出。」
想通此節,心中大喜若狂,仰天大笑。
陣外官軍合兵一處,花不眠率軍督後,掩護楚落塵沖營兵馬衝殺回城。蒙古軍馬見此奇陣,竟將偌多絕世高手困住,膽氣一寒,俱都失魂落魄。群豪當頭,引軍撞來,蒙古軍馬大亂,轉眼便給這一萬多人衝了出去。
巴圖大汗又驚又怒,額前冷汗悚然而落,口中連聲叫道:「國師,攔住他們!擋住他們!」烏力罕皺眉勸道:「南樓花蠻子是中原頂兒尖兒的人物,不可輕敵,且由得他們進城,咱們幾十萬兵馬圍城攻打,還怕他們飛上天去?」
巴圖大汗眼望陣中,氣結道:「白山主被花蠻子困住,怎麼辦好?你快快設法救了出來。」
烏力罕早感北山勢大,這白鷗天仗恃一身神鬼莫測功夫,門徒眾多,平日間從不將自己這個國師放在眼裡,自古雙雄不並立,一方草原哪容得兩隻獅子?心中生隙已久,怎肯救他。聞言口中虛應搪塞,心中卻樂翻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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