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戈臨西風 第005章 陰火 文 / 滿弓刀

    楚落塵挺槍撥開飛來亂箭，身形一閃，穿入人群。

    蒙古軍漢見首腦獲救，無心戀戰，抓起死傷同伴，旋風般策馬下山。群豪喊叫追擊，驀覺一個人影閃動，有如神龍擺尾，一下掠過眾人，直衝了下去。群豪驚訝，依稀瞧出是正那少年欽犯楚落塵，不由又驚又喜。

    楚落塵足下用力，頃刻越過群豪，追及蒙古騎兵。他躍起身來，橫槍一掃，將一個騎者打下馬來，飛身上馬，倒轉槍刺一扎，那馬負痛，驚嘶一聲，放開四蹄，轉瞬竄到頭裡。

    眾軍漢驚怒交迸，鞭馬追來，這些騎士都是蒙古軍中血戰沙場、千中挑一的好手，此刻忽見有人奪馬搶前，自是要加害己方首腦，心下驚怒。忽的荷荷兩聲，兩人挽弓射箭，銳風一響，利箭徑奔楚落塵後心。

    楚落塵掉轉槍頭，眼疾手快，左右隔欄，將兩箭磕飛。忽又聽得嗚嗚激響，七八桿鐵矛挾風擲來，來勢凌厲，他長槍向後橫出，只聽噹噹聲響，鐵矛一一擊飛，最後一根鐵矛他乾脆覷著來勢一把捉住，只覺入手甚是沉重。他更不停留，體內氣機流動，伏藏金氣一盛，持矛反向後擲，去勢更急。

    追在首位的軍漢舉盾格擋，卻已不及，鐵矛洞穿甲衣，貫胸而入。那人驀地慘叫狂嘶，霎時間驚馬人立，人已橫空掉下地來。

    餘騎見此威勢，齊聲發喊，眾人勇悍，略一猶豫，便又狂追上來。

    楚落塵連連打馬，遠遠拋開眾騎，一氣奔下東山，忽的看見那三人曳開腳步，有如風行水上，身法高妙，正中一人背負著烏力罕，邁開大步，身形絲毫不緩。他又氣又急，又反槍扎馬，那馬頓時嘶叫震天，拼勁氣力狂奔。楚落塵看看迫近，槍花一抖，挺槍直刺當中那人，喝道：「賊子休走！」

    那人長笑一聲，頭也不回，左袖反擊，忽的火光一閃，一物擊出，一聲爆鳴，將楚落塵坐騎馬頭炸得粉碎，無頭戰馬兀自奔出丈餘，方轟然仆地。楚落塵多歷風波險惡，此刻見勢不對，在馬上一蹬，騰空飛掠，反而縱到三人前頭，落下地來，然而前胸衣襟火起，他揮掌拍打，情狀狼狽。

    那人一擊不中，輕咦一聲，倏地頓住腳步。三人散開，成品字形將楚落塵圍在當中。

    楚落塵拍熄胸前火焰，凝神細看，只見負著烏力罕的那人身形魁偉，紅臉朱眉，連鬢髮皆成火紅之色，眼眶中紅光兩點，正自閃爍游移。他又斜睨兩旁，見左側一人頭臉金黃，的是異象，右邊那人高瘦，身形熟稔，只是一時間不知是誰。他驚疑不定，正自苦苦思索，高瘦漢子喝道：「臭小子敢追爺爺？好大的膽子！」

    話一出口，楚落塵登時醒悟，這人不是北山木巽堂主崔亮卻又是誰？

    他臉上變色，往後退了一步，止不住驚怒交迸，喝道：「原來……原來是你！」

    崔亮一抹臉，頓時面容大異，恢復本容，面上似笑非笑，道：「小廚子不傻，倒也眼尖。」

    楚落塵怒道：「你們想要那幅圖，偷了搶了就是，幹嗎滅了李府滿門？朝中主戰大臣也遭殘殺俱盡，你們到底有何圖謀？」

    三人面色齊變。黃臉漢子目光閃動，暗中使個眼色。紅臉大漢放下烏力罕，雙目紅光暴射，喝道：「小崽子，你自找死，死了可怪不得旁人。」他深深一吸氣，跟著全身發出一陣紅光。

    楚落塵見他如此作勢，不由全身繃緊，倒持長槍，心下大為緊張。但見紅臉大漢身上紅光一閃即逝，緩緩伸指出來一彈，啵的一聲，一個小小紅球射將過來。楚落塵不知他鬧何玄虛，當下挺槍一封，那紅球撞中鐵槍，篷的迸開。

    楚落塵驀覺一股炙熱之極的勁力沿著槍桿直襲而來，心下一凜，忙提起一口木帝真氣，欲發勁化解掉敵人的陰火。誰知那陰火乃是對方苦修的離火神通，他以木帝真氣相抗，有如抱薪救火，焉能不反助火勢？那陰火一散，星星點點，盡皆附在槍上奔來。楚落塵見那鐵槍轉瞬通紅，當真有如握著炭火，手掌拿捏不住，噹的一聲，長槍落地。但那炙熱之氣已穿入掌心，硬往楚落塵體內鑽了進去。

    楚落塵不由得胸口一窒，牙齒咬得咯吱響，額頭之上，熱汗滾滾而下。

    三人互視一眼，紅臉大漢傲然笑道：「不好受了麼？小崽子托大，居然敢硬接本座的『離火心彈』，死在我火真人手上可便宜了你。」說著一指黃臉漢子，道：「你要落在這位金鱗金堂主手上，可更夠受的了。」

    金麟面上金光大盛，喝道：「跟這死囚多說什麼？斃了就是。」與崔亮、火真人走前幾步，便要合北山三堂之力，一舉格殺這攪局少年。

    便在此時，遠處馬蹄拍打地皮，蒙古群騎動地而來。楚落塵雙手捧胸，頭臉大汗如雨，往後退開一步。他眼見勢危，偏生胸腹間烈焰熊熊，有如萬針錐刺，皮肉慾裂，渾身如墜火窟，端的苦楚難當，想來不多時，不等強敵攻來，體內火針刺入心臟，便會焚心而死。

    這一下陷入絕境，反倒激發了他有生而來的潛勁，他大喝一聲，凝力發勁，紫微經脈忽的一動，一股敦厚內息沛然而發，土帝勁氣陡生，將陰火一阻，心脈頓時一舒，忽覺風聲勁急，金麟陰笑著撲近身來，十指絲絲聲響，金針般真氣，有若實物，激射而來。

    此乃北山伏藏神通，他如何不知。此時他體內土氣壓住陰火，土勁一厚，轉而沖激白虎七脈，忽而生出伏藏金氣，白虎七脈間金氣流轉，急衝而上。

    他熬過焚心之苦，等得便是這一刻，當下更不遲疑，又喝一聲，右掌一張，五指倏地一長，生出五柄金劍，幾達一尺，金芒耀目，以伏藏金帝抗金氣旁門，金麟發來的金針真氣便如鐵投熔爐，被楚落塵指端金劍無儔勁氣一舉熔煉，全沒一絲影響。跟著金劍一轉，噗的一聲，猝然刺入火真人右肩。

    三人心下一凜，齊齊倒退三步。金麟嘶聲道：「你……你怎會我北山神功？」

    楚落塵見他們呆立不動，急衝出去，在亂石間幾個起落，遠遠的去了。

    楚落塵在慶陽城中奔了一陣，胸腹間陰火又盛，他停下腳步，躲在偏僻處，坐下凝氣，搬運伏藏土帝真氣撲滅體內陰火，土氣到處，漸漸的壓住了那股火勢，兩相對拼，那陰火越來越是微弱。楚落塵見強弱逆轉，越發吐納不迭，不一時終於將陰火驅盡。他站起身來，尋思道：「伏藏五帝功我還差了兩氣未通，要是早練成了水帝真氣，哪會遭那火真人陰火襲體，整治的死去活來？」一念及此，不由長長歎了口氣。

    他走上街頭，想起花不眠受傷，心中好生牽掛，辨明方向，腳步又往東山折返。一路上但見人群奔亂，百姓拖兒攜老，神色驚慌，一片聲喊叫，官軍拖刀曳槍，呼喝而過，滿城哄鬧不休。

    忽聽得遠處一聲炮響，如天崩地裂一般，霎時間滿街馬嘶人喊，亂成一片。一個老婦嚇得臉色蒼白，跌跌撞撞奔到大街正中，叫道：「不好了，快跑啊，韃子殺進來了！」

    一對官兵驅馬馳過，當先一個把總見了大怒，緊一緊手中厚背潑風刀，大喝道：「死婆子，作死麼？在此惑亂民心！」長刀橫劈，將老婦的頭砍了下來，一顆腦袋骨碌碌滾到對街，霎時鮮血飛灑，染紅了半條大街。

    一個少婦棄下兩個幼子，撲在那無頭老婦身邊，剛號叫出聲，軍漢一擁而上，揮刀亂砍，少婦頓時被切為十幾截，臟腑鮮血，四下噴射。兩個孩子急得大哭，撲將上來，悲聲叫道：「媽媽啊，奶奶啊！不要殺我媽媽！」

    把總暴喝一聲：「孽種，找死！」一挺刀，正要一刀砍翻兩童，眼前忽的人影閃動，驀地胸口劇痛，騰身而起，半空中鮮血狂噴，倒飛出一丈，跌地不起。

    眾軍士大驚，掉頭望去，卻見是一個勁服少年叉腰站立，正自怒容滿面。

    眾軍士駭然叫道：「反了，反了，你這廝擅殺軍官，犯下死罪，定是韃子奸細！殺呀！」

    少年正是楚落塵，他遠遠瞧見這一幕慘劇，心中驚駭憤怒，無以復加，飛身趕來，仍是遲了一步。此刻腦中一熱，決意大殺一陣，聽得軍士鼓噪，他雙眼盡赤，咬牙叱道：「狗屁官軍，跟叛軍韃子作戰個個膿包，對付百姓人人都是好漢。」足尖挑起地上把總長刀，雙手持定，搶入人群，刀光連閃，頓時馬嘶不斷，慘叫聲起，便如砍瓜切菜一般。

    眾軍怎當得楚落塵神威雄猛，眼見勢頭不對，發一聲喊，縱馬便逃。

    楚落塵大喝一聲，搶過一匹戰馬，挺刀飛馬追來，霎時又劈翻幾人。眾軍心中戰慄，大呼小叫，亡命疾馳。

    追的追逃的逃，不一時便橫穿半個慶陽城。楚落塵用力夾馬，緊追不捨，沿途官兵驚駭莫名，紛紛躍馬揚刀，衝前阻擋，當不得楚落塵一刀一掌，盡數打翻，皆成滾地葫蘆。如此一來，滿城傳播，盡皆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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