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聖紫羅蘭 第一百九十八章 弈棋--棋局驚變(3 文 / 冥月涯
第一百九十八章弈棋——棋局驚變（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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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無涯疑惑地坐下，兩人又開始了第二局，月無涯心不在焉，而上官銀雪卻是乘勝追擊，結果毫無疑問，第二局還沒下到一刻鐘，月無涯就被殺得丟盔棄甲，焦頭爛額，近乎完敗！
月無涯有些頹廢地站起，上官銀雪也站了起來，月無涯越來越覺得今天的上官銀雪有些不對，臉上的表情慢慢變了，現在兩人臉上表情似乎像插肩而過的路人，可卻彼此看著對方。
上官銀雪淡道：「再下一局」。
月無涯淡道：「我累了」。剛剛的一局已經讓他耗費了心神。
「我讓你一子！」上官銀雪步步緊逼！
此話一出，眾人無不大吃一驚，就連李藝也頗為動容，讓一子，以上官銀雪的棋力，確實比月無涯強，可讓一子可是要棋力遠勝對方好幾籌。
月無涯無比疑惑地看著她：「你今天怎麼了？！」
上官銀雪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淡淡地說道：「坐下吧！」
月無涯閉上眼，一會後又睜開，看著上官銀雪一字一頓地說道：「你也不想我得到封雲劍嗎？！
上官銀雪依舊沒有回答，只是又坐了下去。
月無涯閉上雙眼，抬頭向天，手中的折扇被捏的『卡卡』作響，已經出現了絲絲裂紋！
半響，月無涯才睜看眼，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地坐在了上官銀雪對面。
上官銀雪一抬手，隨即拈起一枚黑子點下，兩人對弈起來。月無涯雖是執白先走，但十數手過後，先手優勢已蕩然無存，再下十數手，先手優勢已轉至上官銀雪這邊了，數十手過後，深於棋道者看出，月無涯棋藝雖高，但與上官銀雪一比，還是差了一點。
不過月無涯的應變倒是讓人吃驚，時有妙手，出人意料。下至百餘手，戰況漸趨緊迫，上官銀雪忽連下兩著妙手，竟同時征吃月無涯兩處白子，月無涯登時陷入困境，這兩處白子要是被征吃掉，輸局已定。
所有人都緊張看著棋局，上官銀雪這兩處子吃太厲害了，實在精妙。正當眾人以為月無涯無計可施之際，月無涯卻不緊不慢拈子點於二二路處。
「妙！」馬上有人呼道，「好一手一子解雙征，以征解征，借劫度劫！」
上官銀雪見月無涯下出這一妙手，並沒有太多的驚訝，因為連這點都下不出的話，他就不是月無涯了，不過上官銀雪也有妙著應對，馬上落子一夾，卡住白子。
月無涯隨即於四二路點下，這一子點下，白棋已是無憂，眾人不禁為月無涯鬆了一口氣。
上官銀雪步步緊逼，月無涯也不時有出人意料的應手，竟一時不處下風。下至一百餘手，上官銀雪的黑子竟無聲無息對白子進行了夾擊，欲一舉切斷白棋大龍。月無涯有點無計可施，在棋盤上一掃，馬上捻子於九四路點下，準備接應白子，可上官銀雪的黑子那容他接上，馬上飛壓。
一計不成，又思一計，月無涯當即點於五五路處接應，上官銀雪黑子馬上一枷，將月無涯邊路數子緊緊枷著。月無涯再次陷於苦思，再下子時，居然棄此處不顧，在一片大空中腹點下一子，這一子，不但使得白子開闊，還連帶困住了一枚黑子。
上官銀雪略一思索，居然不救那枚受困的黑子，卻是當頭一壓，要強行切斷白子。月無涯靜靜地看著棋盤，提去黑子確實可以暫解燃眉之困，不過白棋還是有被切斷的危險。眾人都奇怪地看著他，現在提子解困是最好的應對，他還在想什麼呢？
月無涯沉思一會，終於拈子一點，卻沒有提掉黑子，而是點在右上角。昏招！昏招！眾人大皺眉頭，分明是昏招，白棋要被切斷了。
上官銀雪拈子正要點下切斷白棋，忽又頓住，慢慢收回，一時盯著棋盤凝思。眾人一時奇怪，實在看不出剛才月無涯那一臭手，有何妙處，竟讓上官銀雪也猶豫起來。
「圍魏救趙？！」一名學員忽然驚訝道。有人也看出端倪了，原來剛才月無涯那一子點下，蘊含萬千變化，如果上官銀雪輕率切斷，那右上角一片黑棋極有可能被白子困斃。上官銀雪最終沒有切斷白棋，而是拈子補，白子長，黑子拐，白子退，黑子連，白子也連，這幾下變化精妙異常，黑子把右上角一片黑棋補得滴水不露，但白子也從容的連成一片，已無切斷之險。
「果真是圍魏救趙！妙！」這時才有人驚呼出聲，同時也更驚歎月無涯對棋局觀察之入微。棋形越來越絞著複雜，雖然未有激烈凶險的短兵相接，卻是處處危機四伏，讓人喘不過氣。下至二百餘手，讓人乍舌的一幕出現了，棋盤上黑白兩條大龍互相絞纏，竟形成了生死劫殺！所有人都鴉雀無聲盯著棋盤，屏息靜氣，連手心都冒汗了。
生死劫乃天下大劫，關係到雙方整盤棋子的存亡，只要稍錯一著，滿盤皆輸。現在雙方如履薄冰，慎之又慎，一步之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確實讓人透不過氣來。
十數手過後，生死劫殺仍在繼續，但棋勢對月無涯越來越凶險，甚至已經陷入絕境。他數度舉子，又數度收回。他這一子點下，要麼解劫，要麼全亡！他不斷計算著棋局的變化，但錯綜複雜的棋形又如何能計算窮盡！這一子點下究竟是自取滅亡，還是劫後餘生，棋之道，千變萬化，一著生，一著死，生生死死，變幻莫測，只可用意，不可憑形！誰也無法預測。
月無涯他深吸一口氣，慢慢放鬆心神，平靜下來。他雙眼雖是看這棋盤，但眼前的棋形逐漸消失，在腦海中慢慢浮現出來，黑白交錯之間，他靈光一閃，拈子落下。這一子沒有落下之前，誰都看不出白棋有解劫的可能，但這一子落下，棋勢即時起了微妙變化。
上官銀雪毫不猶豫地拈子一逼，白子扳，黑子關，白子拆，黑子刺，白子跳，黑子斷，白子再跳，驚險渡過。
有人失聲驚呼：「破了，黑棋被白子破眼了！」眾人再仔細一看，果然，白子不但解劫，還破了黑棋眼位。
「那黑棋不是要輸了？」有人小聲問道。
「可能要輸，沒法做眼，能不輸麼？」有人小聲應道。
正當眾人小聲議論之際，上官銀雪的白紗輕輕飄動了一下。卻拈起黑子不慌不忙於左下方一點，這一著可謂鬼手，看似輕描淡寫，但這一子點下，白子眼位也被破了，沒法做活。這一下變故實在出人意料，現在黑棋白棋都無法做活，十分凶險，究竟誰能最終將對方整片棋子消滅掉，大家都沒有底，就連李藝也有些緊張起來。
白子引，黑子碰，白子攻，黑子扳，白子反扳，黑子拱，白子壓，黑子反壓……一連串落子讓人喘不過氣，步步驚心，眾人手心直冒汗。
然而，下著下著，盤根錯節之間，黑白棋子竟下成了千古罕見的四劫連環！四劫循環，罕見中的罕見！珍奇中之珍奇！無論是黑子還是白子，都絕不會去消劫，因為無論誰去消劫，都會白送對方一片棋子，誰會這般傻？於是雙方只有不斷連環打劫，反覆循環，無休無止。更妙的是，這四劫循環還是雙方撲入硬送兩子而形成的，實在妙絕千古！
「四劫連環聽是聽多了，但從沒見過，想不到今日竟能親眼目睹四連劫，真不枉此生，不枉此生矣！」一名學員連聲概歎。
「是阿，我弈棋也有幾十年了，只僥倖目睹過三連劫一次，今日居然親睹四連劫，妙，妙阿！」四連劫一現，只能和棋。月無涯微微抬頭看了上官銀雪一眼，似是詢問她是否要和。然而上官銀雪會答應弈和麼？
棋盤上下成了千古罕見的四劫連環，正當所有人都認為會和時，上官銀雪卻又做了一個讓所有人都瞠目結舌之舉，她竟拈子一點，沒有繼續打劫，而是主動消劫！所有人都傻了眼，連李藝也捻起鬍子沉思了起來。
月無涯有點鄂然，不過他當然不會手軟，白子點下，隨即提走黑棋一片棋子。一下子丟掉一片棋子，還能下麼？只見上官銀雪黑子一長，白子接，黑子一飛，竟悄無聲息地向白棋大龍龍頭圍去。
有人察覺出上官銀雪意圖了，她竟然想要圍殺黑棋大龍龍頭！當然，如果能砍去龍頭，不但可以抵消剛才丟掉的一片棋子，甚至可以一舉反敗為勝，但這可能麼？主動送讓數十棋子而去合圍白棋龍頭，無疑將自己置之死地而後生，凶險可想而知！
月無涯當然不會讓上官銀雪得逞，白子馬上補，要把白子龍頭接應上，黑子沖，白子尖，黑子挖，白子封，黑子斷，白子反斷，棋盤上頓時驚心動魄，機鋒相追，兩人分明手執刀搶短兵相接，激烈搏殺。
所有人都膽戰心驚地盯著棋盤，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敢作聲，也不敢喘氣，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往下滴！
黑子虎，白子擠，黑子軋，白子卡，黑子飛鎮，白子飛壓，黑子還夾，白子托渡，下到這裡，月無涯的白子大龍頭已經與龍身安然接上了，不過也直到這時，眾人才發現，上官銀雪白子合圍白子龍頭居然只是虛張聲勢，她已經無聲無息把中腹數十目地圍了起來，盡收囊中。
明修棧道，暗渡陳倉！這一下連李藝也輕輕點了點頭，露出讚賞的神色。所有人都鬆了口氣，最後勝負要看收官之後。上官銀雪和月無涯都沒有再落子，這一局棋足以讓所有人畢生難忘。局中所展現出來的，變化之精妙，對棋道之理解，讓任何人都概歎無窮！
細細點算了一下棋局，結果棋盤上黑子比白子多二，因此月無涯終是輸上官銀雪兩子。
「卡…卡…轟……」那把折扇終是被月無涯捏的粉碎，化作一陣碎屑散在空氣中。
這盤棋，從始至終，月無涯的臉上都沒有任何表情，這一局輸了，月無涯的棋試也就變為了一勝三負，反而輸了十分，被生生地擠出了前十之列。眾人心中也有些唏噓，上一場結束，他還是第一名，沒想到這最後一場後，竟然被擠出了前十。
月無涯站了起來，什麼也沒說，轉身出了月牙廣場，不過在這個過程中，所有人都知道，現在的他，是一個絕對的火藥桶。
「四哥！」向濤忍不住叫了一聲，不過月無涯彷彿沒有聽到一般繼續前進。
見月無涯有些不對，向濤想要起身跟上去，不過卻被馮濤攔了下來，後者很認真地看著他輕輕搖頭。
「哥！」孤月星辰低低地叫了一聲，然後從看台上一下跳了下來，就要向月無涯跟去。
「回去！」白紗輕動，傳來了上官銀雪冰冷的聲音，孤月星辰的腳步生生地停住了，有些怨恨地看著上官銀雪。而所有人都沒看到的是，在這張白色面紗後面，兩行清淚緩緩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