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拜拜！ 文 / 樓藏龍
夜涼若水，無人言語，寂靜中虛若谷目光透過雲層，望著下方燈火通明的城市，半晌之後方才說道：
「有些事情，我雖然早已不再在意，但經歷的那些事，若是從不找人說一說，心裡便如憋著一口氣，而這述說之人，最好恰恰是你。」
「你或許想像不到，你以採補之法，吸走我全身真元，壞我根基，成全了自己之後，我經歷過什麼。」
「你吃過草根麼？你喝過毒蛇的血麼？你被狼群追趕過麼？你被黑熊堵在樹上半夜過麼？你身穿一件單衣，獨自在冬天黑暗寒冷的森林中在山洞住過麼？你吃過從來沒見過的昆蟲麼？烤螞蟥嘗過沒有？被不知名毒果毒得渾身發腫試過沒有？……」
虛若谷面目平靜，口中淡淡地似發問又似自語的短句，也未在意身旁之人是愧疚還是不懈，亦或暗暗冷笑。
這些事他從未跟人提過，某些神經粗大的他也並未覺得悲慘淒涼，要在月下獨憐哀傷，只是胸中總有一股郁氣未出，如今隨著一個個短句問話，那股郁氣也逐漸消散了，至於身旁之人是何心情，則全然不在其考慮之內。
「別說了！」絮紫嫣突然打斷，絕美的面容變得冰寒，冷冷地看著少年：「就算當年錯在我，你究竟想要怎樣？以你的性格，莫不是要十倍百倍地報復於我？」
虛若谷停下，轉頭看著這容顏氣質比當初更加美麗動人十倍的女子，啞然搖頭而笑。
曾以為你會是懂我之人，如今想來，那個人，在當初決意以採補之法得到自己全身修為之時，便已死去了。
看著虛若谷的笑容，絮紫嫣莫名覺得，自己似乎是想錯了什麼。
「當初那事，我並未放在心上，世間之事一飲一啄，若無你當初吸走我的真元，我或許就達不到今日的層次。我這次來見你，一是想在飛昇之前，再見你一面，說說舊事，二是提點你幾句，算是圓了當初你我意外掉入洞穴、同得修行之法的緣分。」
「提點我什麼？」
虛若谷道：「最近我飛昇在即，腦海中時有異象出現，這異象，乃是未來某個時間的片段，雖不知具體時間，但應該距離現在不遠。在那些異象之中，一場無可躲避的大災難降臨，世界將會毀滅，人類將徹底滅亡。」
「什麼！」絮紫嫣花容失色，旋即狐疑地看著虛若谷：「你看到的，真的會是未來的景象？難道不是你心魔催生出的幻覺？」
「信不信在於你，也許我的確是出現幻覺了也說不定。」虛若谷聳聳肩，他不是救世主，就算真的世界毀滅，也不管他的事。
絮紫嫣顯然沒有這麼淡然，蹙眉凝思片刻，道：「如果真的有世界末日，那該如何避過？」
「好像避不過……在我看到的異象中，好像太陽系，不，好像整個銀河系都毀滅了。」虛若谷連連搖頭。
絮紫嫣一雙美眸頓時瞪得極大。
銀河系都毀滅，那該是怎樣恐怖的災難？
虛若谷又沒心沒肺地接著說：「不過，若是能夠飛昇，破虛進入仙界的話，應該還是沒事的。」
他當然不用擔心了，馬上就要飛昇了。
絮紫嫣聞言臉色一白，現在的她，距離飛昇境差了至少五個大境界，想要在短短時間之內，破虛飛昇，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
虛若谷拍著絮紫嫣的肩膀，語重心長：「好好珍惜為數不多的時光吧，想吃什麼就多吃點，想去哪裡旅遊就早點去……」渾似在叮囑即將永絕於世的病人。
絮紫嫣的臉色蒼白難看，再也不復原來的妖嬈嫵媚。
任何人，就算是仙女，知道自己快死，只怕也是漂亮不起來。
「你有辦法的，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我不想死，你救救我，只要你救我，我什麼都答應你！」絮紫嫣如抓救命稻草似的，緊緊抓住虛若谷的手不放，絕麗嬌容楚楚動人，聲音哀婉惹人生憐，縱是鐵石心腸之人，也要化為繞指柔不可，不忍拒絕這位絕代佳人的請求。
「叫聲爺來聽聽？」虛若谷笑瞇瞇地道。
「爺……」
絮紫嫣內心幾經掙扎，艱難地喊出這個字，如那洪少一般，為了生存，拋開自尊，選擇屈服。
虛若谷眼中閃過一絲絮紫嫣沒有察覺的失望，旋即在其期待又緊張的目光注視中，猛力一拳轟入到了絮紫嫣的小肚子上。
絮紫嫣再變成蝦米，臉色徹底蒼白，巨大的力量將她中午吃的食物從小腸擠到胃裡再從胃擠入喉管，逆流而上，一下從口鼻之中噴出，一股腐臭散發出來，被夜風一吹，許多都撲到了臉上，好不狼狽。
絮紫嫣的表演，的確是能夠讓鐵石心腸的人都要心軟，但她忘了，虛若谷乃是沒心沒肺之人，一旦在某件事物上打上了不合格的標籤，就永遠不會改變。
若是絮紫嫣沒有屈服，他或許不會打出這一拳，這一拳打出，不僅是因為戲耍，更是因為失望。
伴隨著這種失望，虛若谷寄托在絮紫嫣身上的最後一絲牽掛，也是斷絕了。
既然如此，那就沒必要客氣，虛若谷本性畢露，一把抓住絮紫嫣如絲般的烏黑長髮，獰笑的面孔對準驚恐的絕美容顏，破口大罵：「我擦，你以為我是阿拉丁神燈啊，要什麼有什麼？老子長得像雷鋒嗎？叫聲爺就救你一條性命？你當年把老子害得那麼慘，現在我還來救你？是你有毛病還是我有毛病！還什麼都答應我，難不成又要以身相許，又再被你吸走一身修為？你他娘就等著死吧！」
絮紫嫣經受這一拳，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乾瞪著美麗的大眼睛，眸中驚懼和怨恨的情緒不斷累積，張開著櫻桃小嘴，像一隻上了岸的魚在艱難地吸氣。
虛若谷笑容一斂，湊近絮紫嫣吹彈可破的面龐，溫和道：「你說得沒錯，老子就是要報復你，讓你生不如死，讓你人生最後一段時間，都要在恐懼中度過……拜……」
托舉之力突然消失，絮紫嫣一聲尖叫，就從雲端之中掉落下去，最後看到的是虛若谷靦腆含蓄的微笑，以及左右搖擺再見的手掌，然後所有的一切被雲霧遮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