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八十一章 破曉之後 文 / 奈何飄零風吹過
第八十一章破曉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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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暮,你今日必死無疑。」
話語很輕,但在整個房間裡依舊清晰可辨。陸離神情自若,判斷一個門生的生死在他眼裡,就好像最平常的一件小事,不值得有任何一種情緒存在。
張暮眨眨眼,卻是像往常那樣施了一禮。
「老師何出此言?」
「你倒是鎮靜的很啊。」陸離忽然笑了笑,從身邊桌案上拿出一張紙。張暮接過來,目光向紙上掃過,裡面密密麻麻的字體都在敘述一件事情————公孫正叛變。
陸離看著張暮平靜的臉,繼續道。「小子,公孫正叛離書院,想要用潛伏在商人的暗線燒掉書院百年基業,你阻止了,按理說應該謝謝你,但我卻更像殺掉你!」
張暮沉默,繼續做一副書生樣在旁邊垂手聽著。臉色平靜而又自然,彷彿陸離口中的事情與他任何沒有關係一樣。
「公孫正叛變的事情如此隱秘,他那麼多朋友都不知道,你怎麼會如此清楚?如果你不清楚這個事情,那麼久完全推斷不出公孫正想要縱火燒掉書院的打算。老子完全有理由懷疑你就是公孫正想要藏在書院中的眼線!」
嗡————
銳利的破空聲響起,打破了清晨獨有的安然寂靜。
陸離揮舞著手中長刀,將刀尖搖搖的立在張暮身前,距離只有數公分,兵器所特有的寒冷夾雜著長刀揮動時的流風,向張暮一齊湧來。
這感覺太熟悉了,顏雙曾經也用槍尖這麼指過,張暮完全不為所動。更何況比之顏雙先天高手的氣勢,陸離確實還未足夠。
「看來老師有所誤會。」說著話,張暮伸出手,用手指間壓著長刀上的刀刃,迫使陸離手中的長刀偏離自己。「學生從來都不會隱瞞自己清楚公孫正叛變的事情,但清楚是一回事,做是另一回事,學生既然會阻止公孫正燒燬書院,就代表學生已經站在書院的立場,老師如此做,實在有傷赤誠之心」
這話說的很婉轉,如果通俗簡略一點,那就是書院不應該責罰有功之人。
張暮不是喜歡忍耐的人,但這個世界的動亂,有時會逼迫人做出忍耐的選擇。冀州那段歲月裡就有這樣的時刻,但現在顯然不是,陸離作為一名聰明人,張暮篤定他不會傷害自己。
書院不是一言堂,想要無故懲罰有功之人,就必然會落下口實。
陸離突然大笑起來,接著把手中長刀收起,心裡卻感覺張暮這個人有些古怪,昨夜整個過程,他都已經通過手下人的匯報早已知曉。也正因為如此,對於張暮可以預判出公孫正想要火燒書院的能力才有些疑惑,平日時常請教的緣故,陸離對於張暮的謀略水平一向深知,他並不覺得後者有這樣的水平與決斷。
【除非有高人。】
高人周語葉嗎。
這個想法瞬間湧入陸離的腦海,然後就開始盤踞生根,思緒不過劃過幾秒,陸離的心中就已有計較。他瞇著眼,神情在一瞬間轉變。「小子,看來你還不清楚我要殺你的真正理由啊。」
「理由?」這突如其來的話語,讓張暮不由一滯。
「你居然吻了周語葉,老子怎能不殺你?啊啊啊啊————」陸離顫抖著身子,滿臉激動的說道,這幅神情與剛剛的那種姿態截然相反,讓人不禁愕然。
「」
張暮無語,雖然在書院裡早知陸離的秉性,但這樣快速的轉變還是讓他有所不及,剎那間的錯愕,甚至差點讓他分不清到底哪個才是陸離的真正性情。
「老子在書院裡這麼多年,頭一次見到這麼漂亮的女人,可惡啊,誰知到當年的小傢伙今日居然長成」
「小傢伙?」張暮錯愕。
陸離聞言,以一種極為複雜的眼神看著他。然後才彷彿想到什麼,露出一副自知語失的樣子。「咳,沒什麼你先回去吧。」
張暮一皺眉,他從陸離這種神情的變化裡,感覺到了某種隱秘。
腦海中的事情太多,張暮雖然一向敏感,但現下萬千思緒糾結,讓他完全沒有頭緒。萬幸的是,長久以來沒有發揮作用的【看破】此刻突然閃爍,在透明屬性版的一角跳動出來。張暮低著頭,裝做不經意的用目光掃過,【看破】上的信息躍然進入眼中。
【看破】:你站立在書院處理事務的大廳中,陸離正歎惋著你與周語葉間的某些事情。這種性情上的突然轉變讓你有所不及,但你清楚,這並不是什麼好事。陸離的轉變意味著,你與他兩者之間的身份正在變化
在這個動亂的世界裡,無數事情都會交織在利益之上。而因利益變化,無數身份也會隨之改變,朋友、敵人、師生、君臣等等,張暮在學舍裡上課已有數月之久,對於陸離雖談不上太過熟悉但也絕不陌生,眼下這種不像師生之間的話語,絕不是之前那個『陸離』所能提出的。
身份的改變,會導致言行的變化。
這些想法在腦海中,其實只有幾秒鐘的功夫。張暮雙手向陸離一拱,做了一個很嚴謹的師生禮儀,隨之告退而去。
陸離看著張暮的背影,神情很快的又回到了冷然,實際上,他並非什麼冷漠之人,只是眼下書院的情形,讓他忍不住如此。對於一個絕望的人而言,曾經對陸離施出援手的書院在他心中,有著旁人難以想像的地位。
這種地位之高,遠遠凌駕於生命之上。
現在的局勢可以說內憂外患,受天下大勢所趨的影響,書院的環境正在一步步惡化。十幾年前,人們攻擊書院的時候,還要考慮到名聲道義之類的事物。可十幾年後的今天,這些通通被利益所取,所考慮的事物也變成『在攻擊書院的同時會不會被其他勢力趁虛而入』之類的想法。
兩個州域統一的消息,讓諸侯們的野心瞬間擴大。
書院,已經很難再繼續周旋下去。
陸離揉了揉臉,一夜的疲憊他剛剛並沒有顯露出來,戰爭暫時性的結束,但損失卻還要書院自己去背負,這都是其次,關鍵的問題是姜家反水,於叔遠勢力覆滅已是旦夕之間的事,書院雖然逃過一劫,但青州卻還在向統一的方向行進著。
世上沒有必然的事。
躲得過今朝,不一定就躲得過明日。
「周語葉嗎師兄居然會讓她有了私兵。十五年前,師兄因為『山門覆滅』而思緒大亂,結果讓書院損失慘重,差一點毀了整個根基。十五年後,難道會重蹈覆轍嗎」
陸離望著窗外,口中喃喃自語。
他其實很尊敬廣君歌,在私下底的時候,從來都不會說『牛鼻老道』之類的詞語。
清晨的陽光升起,整個太陽在此刻終於爬出了山頭,希望似的微白色光亮如同風中搖曳的蒲公英,飄散在整個天際。一日之際在於晨,想起戰後還有好多事情沒有處理,陸離不由歎了口氣,然後轉身離去
離開庭院的張暮,向著來時的那所籬笆小院走去。
他的記憶力不錯,道路這種東西走過一遍後,基本都能識得。風迎面吹著,張暮一個人離開了這裡,他沒有去與同來的將士們拜別,也沒有與任何人說一聲,昨夜阻止大火燃燒的事情,就好像張暮從來沒有做過一樣。
一夜混戰過去,目光所及之處,都有廢墟殘骸般的地方,冒著縷縷黑煙,彷彿向人訴說著戰爭還在繼續。很多人忙忙碌碌,搬運著廢墟上的磚石圓木,在處理戰爭之後的事情。
青州的一月很冷,但比不得心冷。
陸離的敵意來得有些莫名,而且毫無緣由,最起碼在張暮腦海裡,他對此百思不得其解。山路漫漫,張暮一邊走著,一邊整理自己的思緒,不時有將士從身邊經過,抬著早已死去多時的門生。
亂世裡幸福的時光並不多,惟獨在這個時候,那些活下來的人,才感覺生活原來如此美好。
張暮走的不慢,用了半個多時辰,回到了廣君歌居住的籬笆庭院。庭院外,夏侯芸正站立在那裡四處張望,遠近無人,她的身影在這片林子中顯得尤為別緻,張暮只覺剛剛積攢下來的郁氣一掃而空。
沒有太多特別的地方,一切就像往常一樣。
夏侯芸如同妻子般取下張暮最外層的衣服,拿在手裡,兩個人說說笑笑的走著,好像結婚多年一樣。張暮感覺自己越來越中意夏侯芸,後者似乎在內心裡佔據了越來越多的空間,如果說冀州時的吸引源自於外貌,那麼此刻就已經過了這段時期,進入了更深層的內心境地。
「戰爭結束,之前應該沒有敵兵騷擾這裡吧。」
「當然嘍,有也會被我打跑的!」夏侯芸揚了揚手中小拳頭,對著張暮笑道。「本姑娘是什麼武藝,在冀州的時候好歹我也是軍中將領,就像你這樣的,十個八個都不是我的對手。」
張暮哈哈笑道。緊張的態勢一結束,夏侯芸果然又恢復了從前那般樣子。
「怎麼,你不信?」
「信,信,我信還不行嗎?」張暮看著她,覺得這個狀態的夏侯芸實在漂亮到了極致,她也許不是最美的,但在他心中,夏侯芸無疑是最特別的。
兩個如同日常那樣一邊說說笑笑,一邊走進了庭院裡的一處廂房。
一夜過去,周語葉已經沉沉的睡在另一處房間裡,怕惹閒言碎語,張暮並沒有走過去,哪怕心中還有問題相詢。坐在椅子上,靜靜的喝了一杯早茶。張暮的神經開始鬆弛下來,頓覺絲絲倦意湧來。
此時,夏侯芸卻好像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突然說道。
「對啦,在你走後那個牧雯琳也找到這裡,還背著一個書院門生。」
「牧雯琳?她怎麼找來的?」張暮有些古怪的問道,這個庭院外有迷惑用的林木陣法,尋常人等想找到這裡實在困難。
夏侯芸聞言不禁瞪大眼睛,有些奇怪的看著張暮。「咦,我還以為是你告訴她這裡的地形位置,牧雯琳進來的時候,還特意問你在不在呢。」
張暮頓覺好笑。
「她都不知道我在不在,怎麼可能會是我告訴她的位置。」
夏侯芸一陣醒悟,隨之滿臉都是羞惱的神色。她當時的心思都在張暮身上,故而這種莫名其妙的思維都可以成立在她腦海,可見夏侯芸當時心不在焉的程度。
「那個門生是誰?有沒有說過。」
「好像叫,叫姜雲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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