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提劍跨騎揮鬼雨 第一百零二章 五十已矣 文 / 李殤隱
更新時間：2013-01-27
蘿目鎮上不是沒有驛站車馬往來，只不過是被峨眉派管制住罷了，當被李煜問及可有馬匹租賃時，典當行這位少東家便在驚疑未定中連聲稱有，便是說話也是小心翼翼。在膽戰心驚地進了鋪子之後，又手忙腳亂地找了地方坐下來，卻是靠近門邊的一桌，人來人往的，平時最是吵鬧不過了。
當看到璐璐出現在大堂中的時候，這年輕人的情緒明顯激動了起來，站起身時用力過猛，一下子磕在了桌腿上，接著便是一連串的輕呼。「啊，璐璐，你爺爺可在家麼？」一邊齜牙咧嘴的同時，一邊拿眼睛偷偷往後屋那邊瞧去。天還沒亮，他便被他老子從被窩裡掀了起來，將一大疊銀票塞給他的同時，連聲催促他來這茶鋪喝茶，那副驚慌失措的模樣竟是從所未見。
「咯咯，爺爺自然是在的，不過現在喫茶早了些，等一刻鐘吧！」璐璐本來便很討厭這個傢伙，眼見他一發吃苦下想叫不能叫的樣子，實在是太可笑了。
年輕人一聽，倒是心中大定，「不急，不急，慢慢來就是。」說著重新坐回了椅子上，那怪異的姿勢無不說明著他正在忍受著絲絲痛楚。「大俠，你剛才可是詢問馬匹來著？」
李煜聞言點了點頭。本來正往後屋走去的璐璐，聽到後卻是頓了一頓。
「若是大俠不著急的話，不如吃完茶了我再領大俠前去，管教大俠滿意便是。」經過片刻功夫的緩衝，年輕人已是鎮定多了，言辭也是平穩了下來。在看到李煜似乎有些遲疑後，又連聲說道：「小生一直覺得與大俠甚為投緣，還請大俠不要推遲才是。」言下之意，顯然是要白送了。
對於年輕人今天的異常的舉動，李煜心中自是如明鏡一般，看來，昨晚那五個黑衣人的比重似乎比想像中要大得多呢！
「喂，你坐在那裡做什麼，到後面來幫忙。」璐璐再次出現卻是對李煜這般沒好氣地說話道，說完也不管李煜的反應，一甩大辮子又回去了。
李煜倒是沒說什麼，起身便往後屋跟去，說起來，他還真的有些期待與璐璐那位神秘的爺爺相遇呢！
後廚中升騰著股股蒸汽，便是屋中的視線也有些模糊。李煜在靠近門口的時候便感受到了兩股真氣的氣息，其中一股自然便是璐璐那位姐姐所發了，至於另外一股，應該便是璐璐的爺爺所有了吧！不過在進門環顧了一下後，他才發現竟是無從下手，無論是那些拾掇好的食材還是那些分門別類擺放好的茶葉，都已是準備停當。
「過來燒火。」一個聲音忽然在李煜耳邊響起，嚇了他一跳。那聲音聽起來很怪異，帶著濃重的鼻音，聽起來像是有人在說夢話一般。
李煜見狀當即便朝灶台那邊行去，經過昨天晚上的一番收拾，他對廚房中的一切已經算得上熟悉了。輕車熟路地行到灶口，看了一眼爐灶中的柴禾，燃燒正烈。
「讓你燒火，怎麼蹲著就不動了。」老人不滿的聲音再次傳來，李煜聞言怔了一怔，只得隨手抽了些柴火過來，幾下便塞了進去。對於一個習慣了餓有所食的人來說，許多小事原來並不像自己想像的那麼簡單。所以，當滾滾濃煙撲面而來的同時，老人的怒叱聲也是紛至沓來。「哼，燒火都不會麼！快扇風進去。」
李煜這時竟是升起了一種相當奇怪的感覺，這樣的場景，還有自己正在做的事，似乎是另外一個世界一般，一如那天所見的孩童。在老人連聲的斥責下，他不得不使出渾身解數來解決當前的難題。不就是要風麼，手掌翻飛之間，頓時便是呼呼聲響。
「臭小子，用那麼大勁做什麼！」很快，在老人的一番引導之下，李煜漸漸掌握到了其中的一些訣竅，儘管這些訣竅在江湖上實在沒什麼實用價值。不過，在老人一會要大一會要小的要求之中，他已然把這當做了對真氣掌控能力的練習。
轉眼之間已是一刻鐘過去，李煜和老人的默契倒是良好了起來。他除了要隨著老人的要求加大減小火量，還得及時地將老人念到的東西遞過去。若僅僅只是如此，在有著充沛真氣的前提下，一切自然不是問題，關鍵是，那些東西實在是太多了，進門之時他已是瞧見，林林種種的茶葉，怕是有幾百種之多，而且往往需要的不是其中的一種，而是好幾種。在暗暗佩服老人記憶力的同時，他卻是除了眼花繚亂之外，根本就是如提線木偶一般。真氣，有時候並不代表全部。
「不錯，不錯，難怪璐璐那丫頭一直和我說你的好話。」當一抹馨香的味道撲鼻而入時，老人忽然哈哈一笑，如此這般說話道。
李煜這才想起來，似乎在他進入廚房後就沒有看到璐璐了。一念及此，在持續著手中工作的同時，他不得不另外分了一絲真氣出去。若是果真如此的話，那實在太讓他意外了。不過，他這樣的念想並沒能持續多久，老人的話再次傳入了他的耳中。
「唉，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做事就喜歡毛毛躁躁的，要知道專心致志方是做事的根本啊！」老人歎息著說道。「有些人吧，看起來聰明伶俐，什麼都是一學便會，但是真正的技藝能是學會了便算數的嗎？」沉悶的聲音中別有所指。「小子，你可知道老夫泡茶有多少年頭了，五十年，整整五十年。」唏噓的聲音中頗有許多感慨。
對於老人絮絮叨叨的說話聲，李煜一直便是沉默地傾聽著，不過當五十年這三個字眼被輕吐出來並重複了一遍後，他不由得抬頭往灶台那邊望去。雖然只是簡單的三個字，這中間卻是包含了太多太多的信息。
五十年前，應該算是很久之前麼，又或者是，恍如昨日。
老人似乎沒有感覺到李煜的異樣，繼續說話道：「一開始，老夫為了生存而煮茶，過了一段時間後，這似乎已經成為了一種必然，哦，應該說是習慣。到得後來，老夫將煮茶當做了一門學問，一晃已是三十年過去。而那個時候，老夫才明白，原來煮茶並不僅僅需要手藝和身心的投入，還需要一點別的什麼才行。」
「那是什麼？」李煜忍不住還是問了出口。
可惜，老人卻是久久不曾回話，像是專心炮製茶水去了一般。空氣中瀰漫的香味更加馥郁了一些。
就在李煜認定只有老人離開之後璐璐才會出現的時候，這丫頭卻是推開了一扇偏門走了進來。在看到李煜的模樣後，對著他笑了一笑，去到灶台那邊便說道：「爺爺，東西已經買回來了，時間不多不少，剛好一刻鐘。」
一刻鐘？李煜再次惶然了，他還以為至少已經過了一個時辰，誰知不過才四之其一罷了。而在這短短的一刻鐘內，他的真氣竟是消耗近半，這實在是不正常之極。
「好了，一切都已準備停當，我先去歇息一下。哦，對了，大丫頭是不是回來了。」老人說著便要離開，本來便已沉悶之極的嗓音又是嘶啞了幾分，像是在苟延殘喘一般。
李煜一聽當即便站起身來，屋中的蒸汽雖然已是散了許多，但殘留的霧氣未曾散盡，老人的面容雖然能大致瞧請，但多少還是有些朦朧。若是他願意，自然可以用真氣將這些霧氣吹去，不過這顯然是不可行的。
璐璐輕輕「嗯」了一聲，「回來的時候爺爺已經休息了，就沒有去吵您。」
老人像是隨意地「哦」了一下，不過卻是沒有立即離開，而是一副若有所思地站在那裡。
「爺爺，姐姐她好不容易回來一次，您……」璐璐在思量了一下後，才說道。可惜，正是這一句話，直接讓那個有些佝僂的老人轉頭走了。
在老人扭頭的瞬間，那瀰漫的蒸汽像是計算好了一般散去了，李煜竟是看清了他的面容。不過正是這一瞧之下，頓時讓他有種熟悉的感覺，而且，這樣的感覺相當的強烈，像是非常關鍵的記憶一般。
「喂，看什麼呢，出去啦！」李煜回過神來時，只見璐璐已是將茶水點心準備停當。
對於這個老人，李煜一時間竟是生出了許多的疑問。除了其熟悉的面容不提，細細算來，大理城外的茶棚，還有那個無名小鎮中的邂逅，已經是第三位了呢。不等他想太多，已是被璐璐拖著走了出去。
「璐璐，這是茶錢，你先收了吧！」年輕人已是坐立不定地等了一刻鐘，好在這中間並沒有其他客人進來。在看到璐璐端著盤子過來的時候，他卻是直接掏出了那疊銀票。
璐璐卻是沒有去拿，「你急什麼，吃完再給便是了。」心情似乎又不好起來了。
「好璐璐，你就先收下吧，我求你了。」說話之間，門外竟是傳來說話聲，年輕人見狀更是焦急。在看到璐璐依然不為所動後，他又將視線遞向李煜，眼神中滿是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