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登峰造極 第四章 暗鬥 文 / 湛湛青天
第四章暗鬥
定逸走在前頭,唐近樓哪裡敢挨著她。只等著她的弟子們都走過,這才跟在恆山派眾尼的身後走著。
定逸心中有氣,走得甚急。過了一會兒,一個小尼姑慢走了幾步,和唐近樓走到了一起,唐近樓向她一看,眉目之間,似乎有些熟悉。
細細一想,記起來這長的清秀可人的小尼姑正是曾經見過一面的儀琳。儀琳低著頭,輕聲說道:「唐,唐師兄。」唐近樓道:「儀琳師妹,好久不見。」
儀琳似是有些驚訝的抬頭看了他一眼,說道:「唐師兄,你還記得我?」唐近樓微笑著說道:「你既然都認得我,我怎麼能不記得你?」儀琳展顏一笑,似乎很是開心。她容貌本來就很美,這一笑,更是動人心魄。
儀琳道:「唐師兄,我,我……」唐近樓看她說話扭扭捏捏的樣子,心中似有所悟。說道:「有什麼話,你就說吧。」
儀琳忽又道:「不,沒有什麼。」低下了頭,默默走著,半晌才鼓起勇氣說道:「令狐師兄,他還好嗎?」唐近樓笑道:「好得很,不過他去少林寺了,短時間內,你是看不見他了。」儀琳臉一紅,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唐近樓臉上掛著微笑,沒有去反駁她。
眾人七拐八拐,走出了小路,來到了官道之上,遠遠地已經能夠看到福州城的城牆。唐近樓走了一段,向儀琳說道:「儀琳師妹,上次我在華山看到六個怪人,說要抓我大師兄去見你,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儀琳臉色一紅,說道:「那是桃谷六仙,他們,他們非要和我玩,跟我打賭,後來輸給了我。又一定要替我做一件事情。我……」
唐近樓似笑非笑的看著她,說道:「所以你讓他們來華山找我師哥?」
儀琳連忙擺手,辯解道:「不是的,不是我……」
她心中一急,說話的聲音就有些大,馬上就讓前面的人聽見了。定逸哼了一聲,說道:「儀琳,你們在說什麼,什麼不是你?」
儀琳怔怔不知該如何說,唐近樓忙道:「師叔,是弟子將師妹認錯了。以為她是我上次見過的儀清師妹。」前面一個女尼轉過頭來一笑,說道:「唐師兄,我才是儀清,這是儀琳師妹。」唐近樓笑道:「是我記錯了。」定逸哼了一聲,說道:「要敘舊回城再說。」
一行人匆匆走進城中。恆山派在江湖上也是一個大門派,所以雖然江湖人士素質大都不怎麼樣,但也沒有人敢上前來招惹恆山的一堆尼姑。
走到一間客棧,早有小二迎上前來,定逸揮手就是一錠銀子,說道:「準備齋宴,我要招待客人。」唐近樓心道:「真是不知人家疾苦,出家人……倒也可以理解。」
唐近樓道:「弟子怎敢讓師叔破費……」
定逸罵道:「屁話,我說了要招待你嗎?」唐近樓討個沒趣,心中尷尬,蘇雁月在一旁卻沒有一點同門師兄妹的自覺,捂著嘴偷偷的笑。
定逸終於逮到機會罵了唐近樓一句,心中感覺舒服很多。也不理此時大堂眾人看她的眼神奇怪。挑了張桌子坐下,對正準備坐在另一桌的唐近樓說道:「坐這裡來。」唐近樓看著她手指的方向,心中叫苦。也只能乖乖的坐在她的對面。
定逸看了他一眼,總算沒有再罵他,說道:「你們現在住在哪裡?」
唐近樓現在對她的任何一個問題都不敢怠慢,連忙恭恭敬敬的答道:「在城東的一間客棧裡。」話一說完,心中又有些後悔沒有把名字說出來,搞不好定逸又要罵他說話婆婆媽媽……
好在定義師太這次沒有糾纏這個問題,而是乾脆的說道:「吃完飯,回去收拾一下,搬到這邊來。」
唐近樓張了張嘴,說道:「這,這不好吧?」
看到定逸師太眉頭一揚,就要說話,連忙說道:「弟子的意思是,城內這麼多人,這裡還有空房嗎?」定逸哼了一聲,說道:「放心吧,嵩山派財大氣粗,已經將這間客棧所有的房間都包了下來了,專門供我們五嶽劍派免費居住。」
唐近樓恍然大悟,連忙點頭,說道:「原來如此,弟子吃晚飯就去客棧將行李拿過來。」定逸「嗯」了一聲,悶悶的不再說話。
唐近樓本也不想去惹她,但桌上氣氛太悶,不知過了多久,店小二問道:「師太,齋宴已經準備好了,可以上菜了嗎?」定逸搖頭道:「我會叫你們的。」小二應了聲是,便去招呼其他客人。
唐近樓小心的問道:「師叔,今天是宴請嵩山派的師叔師伯?」定逸陰著臉,說了一句:「沒錯。嵩山派下了這麼大功夫讓我們有地方住。恆山派總的要表示一番。」唐近樓釋然,定逸剛剛才跟嵩山派的人翻臉,轉眼又要請他們吃飯,臉色自然好看不起來。一般能作出這種事情的除了臉皮極厚有特殊目的的人之外,就只有定逸師太這種脾氣完全與性格合而為一的人了。
過了一刻,嵩山派的人終於來了。嵩山派一共一百多人,大部分都是搭起帳篷住在城外,真正在這間客棧住下的,只有幾個人而已。
當先走進門的正是嵩山十三太保之一的「大陰陽手」樂厚。定逸大聲道:「樂師兄,貧尼已備好齋菜,請賞臉一敘吧。」樂厚笑道:「師太有請,樂某豈敢不從。」領著幾人走了過來。他身邊一共有三人,其中一人鬚髮皆白,但看年紀卻不過四五十歲,另外兩人看起來是嵩山派的二代弟子。
定逸師太這一桌,除了她和唐近樓蘇雁月三人便沒有其他,樂厚等人坐下,對定逸道:「師太,這兩人是我的徒弟,張青峰,萬漢松。」兩人連忙向定逸見禮,定逸微微點頭,嗯了一聲,算是回應。樂厚又指著那白髮老者說道:「這位是我師弟,『白頭仙翁』卜沉。」定逸臉色微微一變,這才認真看了他一眼,說道:「失敬。」卜沉道:「不敢,師太大名,如雷貫耳。」
唐近樓也好奇的打量了一下卜沉,白頭仙翁的名號在江湖上還算是響亮,不過他之所以注意這人,還是跟辟邪劍譜有關。
樂厚注意到了唐近樓好奇的目光,又看到坐到他旁邊的美貌少女,這兩人顯然都不是恆山弟子,問道:「師太,這兩位少年英傑是?」
唐近樓應道:「弟子華山派唐近樓,見過樂師叔。這是我的師妹蘇雁月。」蘇雁月也見禮道:「弟子蘇雁月,見過樂師叔。」樂厚看了唐近樓一眼,忽然笑了起來,說道:「唐賢侄昨天可是昨天教訓了天蛇幫的那位華山少俠?」
唐近樓一怔,說道:「不敢,弟子的確與天蛇幫起了一點衝突。」定逸眉頭一皺,說道:「你惹是生非了?」樂厚哈哈大笑,說道:「師太多慮了,這位唐少俠。可是給我們五嶽劍派大大的長了臉。青峰,你來說說,江湖上,都是怎麼傳的?」樂厚讓定逸不必多慮,但他自己卻不可避免的憂慮起來。定逸的口氣,分明就像是教訓自己的徒弟輩一般的隨意,難道華山派與北嶽恆山派又勾結上了?
其實定逸師太脾氣就是這樣,只要不是她討厭的人懶得管,對待其他的人一向如此。
張青峰看了唐近樓一眼,說道:「現在福州城到處都在傳說,說這位唐師弟一劍將天蛇幫幫主打得昏迷不醒,還『順便』取下了與他同桌的人每人一條手臂。」他年紀大概有三十歲左右,叫唐近樓一聲師弟也是應當。
定逸皺眉道:「你砍了每人一條手臂?便是你與那幫主有仇,又何必連累天蛇幫的幫眾?」說著臉有不渝之色。
唐近樓心中大汗,心想江湖謠傳,果然是越傳越邪門。更想不到,不過是短短的一個上午,竟然將這件事情傳得這麼廣泛,而且還這麼邪乎。連忙說道:「這都是江湖上亂傳,弟子哪裡有那等本事。」
樂厚哈哈笑道:「師太,江湖上的傳言,本來就不可信。唐賢侄是岳師兄的高徒,定然也是深有德行。你不需為他擔心。唐賢侄,不論如何,你可是為我們五嶽劍派大大的增了光了。」樂厚也是早上聽人說起這件事情,當時他便不信,一個人武功天分再高,終究還得一步步的練習,一個不及弱冠的小子,哪裡有本事能夠做到這種地步。尤其是……連他自己也做不到一劍劃碎十來人的衣衫。
等到從圍捕向問天處回來之後,他又特意留意了一下傳言,這回發現,他一劍刺下,已經將人的手臂都斷掉了,這下樂厚總算是放下了心來,心知這是江湖上的人胡亂傳說。或許這少年的確劍術高明,將那天蛇幫幫主打敗,然後看到這事情的好事之徒將它添油加醋,才說成了現在的這個模樣。
定逸吩咐那店小二將飯菜端了上來。出家人不食葷腥,不飲酒,但定逸故意弄出一桌齋宴卻顯然是跟樂厚過不去。桌上氣氛由此極為沉悶。
唐近樓吃了些淡而無味的素菜,只聽那樂厚不斷的說著話,但定逸總是冷淡應對,終於覺得沒趣,安靜了下來。
這頓飯很快就過去了。唐近樓向定逸師太告辭,稱立刻回落腳的客棧收拾好東西就過來。定逸點了點頭。樂厚對張青峰道:「青峰,你去幫華山的唐師弟拿行李。」唐近樓忙道:「不必,多謝樂師叔關心,不過是幾件衣服而已。」樂厚笑了笑,說道:「既然如此,那就先讓青峰給你們安排好房間吧,等會兒你們過來直接進房間便是。」唐近樓道了聲「多謝」。
張青峰道:「唐師弟,蘇師妹,請。」當先向樓梯走去。唐近樓又轉頭對定逸,樂厚等人告辭之後,這才跟了上去。
樂厚眼見著唐近樓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笑著說道:「師太,這位唐賢侄,倒是跟岳師兄很像嘛。」定逸瞟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應道:「他是岳師兄的徒弟,說話做事,自然跟岳師兄形似。」樂厚嘴角似是嘲諷的一笑,說道:「我看不是形似,而是神似……」發覺定逸正看著自己,掩飾的一笑,說道:「我五嶽劍派,又要多一個威震江湖的少年俠客了。」
張青峰推開房門,說道:「唐師弟,你就住這間房,可好。」唐近樓進屋一看,只見客房內整潔清爽,一看就是事先好好打掃過一番,點點頭道:「張師兄費心了。」張青峰滿意的笑了笑,這些客房專門花了不少銀子讓人重新打掃了一番,以期讓五嶽劍派的人住的舒服。負責這件事情的人就是張青峰,看到唐近樓滿意,雖然他討厭唐近樓,心裡卻也十分高興。張青峰指了指右手的方向,說道:「那邊隔壁的房間就分給蘇師妹了。」蘇雁月笑了笑,道了聲「多謝」,蘇雁月生的美麗,這一笑之下,張青峰頓時覺得有些飄飄然。轉瞬變成了嫉妒,「這華山的小子好福氣!」
張青峰畢竟是嵩山派的得意弟子,知道很好的掩飾自己,乾咳一聲,說道:「蘇師妹,跟你相鄰的另一間房,住的是恆山派的定逸師太。」蘇雁月點了點頭,表示明白,張青峰發覺自己已經沒有什麼可說的了,乾笑了兩聲,從懷中掏出一串鑰匙,認真辨認,挑出了兩把,說道:「這兩間房都是上房,這是門鑰匙,請收下。」
唐近樓伸手去接,張青峰將鑰匙放在他的手上,順勢手掌壓在唐近樓掌上。嘴上叫道:「拿穩了。」唐近樓只覺一股寒氣從張青峰掌上傳出,瞬間通過手掌想要進入自己身上的經脈。唐近樓眉頭一揚,說道:「多謝提醒。」
蘇雁月站在一旁,知道兩人正在暗暗的比鬥。過了片刻,只見張青峰臉色漸漸凝重起來,又過了一刻,張青峰的頭頂竟然有白氣升起,蘇雁月驚訝的看著他們,唐近樓仍然表情輕鬆,但張青峰已經面目猙獰,似乎已經用盡了全力。
忽聽「嗡」的一聲沉悶的響聲,張青峰的手掌被震開。
唐近樓微笑的看著他,張青峰臉色鐵青,拱了拱手,道:「告辭。」離開了房間。蘇雁月道:「表哥,你怎麼樣?」
唐近樓搖了搖頭,說道:「我沒事,這小子的掌勁很古怪,居然冷熱交替,嚇我一跳。」蘇雁月看他表情輕鬆,顯然是雖然被「嚇了一跳」,但卻並沒有怎麼樣。唐近樓看了看蘇雁月,說道:「我們先去把行李取了吧。」##
唐近樓和蘇雁月下樓後,發現定逸師太和樂厚等人都已經離開了。兩人到了城東,退了房間,將自己的行李提上,其實就是兩個包袱,裡面裝的也只是一些衣物罷了。
走到大街上,只見人群熙來熙往,熱鬧非凡。唐近樓道:「雁兒,我們還沒在這福州城好好的逛過吧?不如晚點再過去客棧。」唐近樓想起定逸師太就悚,因為定逸是他的長輩,他永遠也只有聽著她發火,不能反抗。適當的躲著她那是必須的。
蘇雁月點了點頭,道:「好。」她已經很久沒有和唐近樓逛過街了,每次走到一起,都是有事情要做。能夠和唐近樓一起做一點武林之外的事情,她忽然之間覺得很開心。
「咚,咚,咚……」有節奏的敲門聲想起。
「誰?」
「師父,是我。」
樂厚合起了書籍,道:「是青峰啊,進來。」
張青峰推開房門走入,樂厚坐在桌旁,看他臉色奇異,問道:「你有什麼事情?」張青峰在樂厚面前站定,臉色尷尬,半晌說道:「弟子,弟子剛才去找唐近樓比試了一番。」樂厚眉頭一皺,說道:「胡鬧,這當口,你怎麼能夠與華山派的弟子起矛盾?」
張青峰低下頭,說道:「是,弟子知道錯了。」
樂厚點了點頭,倒了一杯茶,口中說道:「我知道,你是看他一個毛頭小子,沒什麼本事,卻出盡了風頭,心中有些瞧不起他,因此故意想要給他一些難堪,對不對?」
張青峰羞慚不已,道:「是。弟子……」
「好了,」樂厚打斷他,說道:「既然已經發生了,便不用後悔了,你找個機會,向他道歉便是。」
在樂厚看來,唐近樓是江湖人士愛好熱鬧,吹出來的高手,因此張青峰對付他絕無什麼問題,以為張青峰之所以向他說起,一定是因為不小心弄傷了唐近樓,因此才來自承罪責,以求能夠得到師父的支持。
他哪裡知道,張青峰不是不小心弄傷了唐近樓,而是不小心弄傷了自己!
張青峰臉色猶豫,半晌才羞愧的說道:「師父,弟子無能……輸給了他。」樂厚一怔,有些不相信的問道:「你說什麼?」
張青峰知道師父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咬牙大聲說道:「弟子輸給了他。」這話一出,心中又羞又愧,低聲又加了一句:「弟子,弟子還受了內傷。」
樂厚怔怔的看著自己的得意地子,想起在嵩山派,除了有「千丈松」之稱的史登達外,便以自己這個徒弟最為厲害。史登達在衡山城外被衡山派的高手殺死之後,張青峰便成了嵩山派二代弟子中的第一人,號稱將來會接任嵩山掌門的弟子!甚至連他的師兄,嵩山派掌門左冷禪最近也時常關注他。
可是今天,他竟然輸給了華山派岳不群的弟子?!!
華山派是個什麼門派?雖然是五嶽劍派之一,但那個門派不過只有岳不群一個人撐撐場面而已。雖然掌門師兄對岳不群似乎極為看重,但樂厚等幾個師兄弟從內心裡一直都沒有把這個自己內鬥得元氣大傷的門派當回事。
青峰怎麼會輸給華山派的弟子?而且還是一個今天之前從來沒有聽說過的二代弟子?連在華山派的內線傳來的信中也只是說,令狐沖是華山二代弟子中的第一高手,而這個唐近樓,似乎很少提到,只說經常被罰上思過崖……
樂厚平日裡看各門派的情報時向來就是一目十行,反正要做什麼,左師兄都會吩咐他。可是今天,他卻希望自己能夠過目不忘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