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非主流少女 文 / 春夢漣漪
中秋之晚，燕海市。
風緩，微冷。
林家的府邸坐落於燕海市的北郊，這裡是一處私人領地，有警衛重重把守。
夜色已黑，府邸內的傭人們都十分繁忙，在為晚宴做最後的準備，他們小心翼翼地端著各色菜餚，在主別墅內進進出出。
一輛豪華的加長型勞斯萊斯幻影平穩得駛入大門，在警衛的帶領下穿過冗長的林蔭車道，最後停在了客用停車場處。
勞斯萊斯的司機下車，恭敬地將車門打開，一個中年男子與一個身材姣好的少女從車中緩緩走了出來。
林青垂手站在落地窗前，一直透過窗子注視著這一切，臉色平靜如水。此刻，看到客人已經到了，他順手平了平定制的西服，起身下樓。
兩家人都清楚，這是一場相親的宴會，但是雙方卻不點破，名義上只不過是譚家對林家的尋常拜訪而已。
譚家是京城近幾年新興崛起的世家，雖然底蘊沒有林家這樣的老牌世家深厚，但是其實力卻也不容小噓，在各種領域皆有觸及。
林青微笑著朝著林老爺子點了點頭，隨後站在了他的身旁，神情十分淡然，沒有一絲拘謹。
在王伯的帶領下，從京城遠道而來的兩位客人緩緩向主別墅走來。
看著年近七十的爺爺，還要在屋外帶著自己迎客，林青有些難過。
論輩份上，林老爺子比今天前來的譚家家主足足大了一輩。可是，自從林青的父母死後，林家所有的事卻統統都只能由林老爺子重新抄起打理著。
儘管平時有福伯和老爺子的一些弟子們幫忙，可是所有的重大決策都是需要林老爺子親力親為。這對於一個快要年近七十的老人家來說，的確是一份不小的壓力。
這一切，林青看在眼裡，卻無能為力。他明白，以自己身體的情況，最多也只能堅持半年左右。
而他唯一能做的，只不過是留下一份林家的血脈，以及提前為自己製造個永遠消失的意外，給老人家始終留下一個希望。
然後，獨自一人安靜地死去。
「林伯伯，好多年不見了，您還是如同從前一樣神采奕奕。」譚家家主譚耀伸出手來，朝著林老爺子笑著說道。
「哈哈，我這把骨頭都已經老透了，哪裡還談得上神采奕奕。只不過實在是捨不得我那寶貝孫兒，所以才賴著想要多苟延上幾年而已。」林老爺子伸出手，和那中年男人打趣道：「外面風冷，我看還是先進屋再聊吧，我正想多問問你們家老頭子的情況呢。」
「對對對，咱們先進屋談，哪裡勞煩您老人家親自迎接啊。可惜家父的身體不好，否則早就想來燕海市和您聚聚了。」
兩人客氣地交談著，步入了別墅之中。
燈火輝煌，雍容華貴，別墅裝修地十分精緻，四人坐在了諾大的宴席之上，侍者早已經將菜上齊，並且退了下去。
林青靜靜地坐在了老爺子身旁，看上去像在傾聽著老爺子和譚家家主的對話，但實際上卻一直在用眼角的餘光打量著對面的年輕少女。
說實話，對面的少女並不是他喜歡的那種。
只不過是二十多歲的模樣，臉上卻施了一層厚厚的粉黛，白的有些嚇人，一頭長髮明顯經常燙染，顯得有些枯燥，雖然整體還算漂亮，但是少了一種屬於這個年紀特有的純真味道。若是用當今流行的話來說，給人一種很非主流的感覺，只不過穿的比普通非主流奢侈一些，身材也比普通非主流姣好一些，勉強算是一個「文藝非主流」吧。
少女很不禮貌地打量著周圍的裝飾，時不時眉頭皺起，隱藏在宴席下的小腿也在微微顫抖著，毫無大家閨秀的模樣，倒是更像一個——「小太妹」。
「晶晶，快給你林爺爺問個好。」譚耀看著自己那不成器的女兒，眉頭不由一皺。
為了家族的崛起，這幾年來，譚耀實在太少回家了，根本無暇管教自己的女兒譚晶晶，於是讓她養成了非主流的壞毛病，整天在外鬼混。
慈母多敗女，家裡的那個婆娘除了寵著這個不成器的女兒之外，整天就知道哭哭啼啼，抱怨自己無法陪伴她左右。
所以，這次他將譚晶晶帶來，一是希望她能夠遠離京城的那些狐朋狗友，好好改變下自己。二來要是順便能和林家的少爺交個朋友，也算好事一樁。誰知道，這死丫頭，一下飛機就嚷著要去什麼夜店，讓他心中十分氣惱。
「哦，林爺爺好。」譚晶晶隨口應了一句，根本沒有朝林老爺子看去，而是繼續打量著這裡的裝飾，嘴中還在不斷嘀咕著什麼。
「這吊燈多難看啊，如果換成夜店裡的那種彩光燈，那才叫漂亮，這家人的品位真俗氣。」
譚晶晶的話雖然輕，但是卻瞞不過林青的耳朵，他一字不漏的將譚家大小姐的「見解」全部收在耳內，只是不點破罷了。
「這個譚家大小姐該不會真的是非主流吧。」
林青心中暗道，他雖然宅在家裡，大多時間都在幹一些重要的事情。但是閒暇之餘，倒還是會上上網，瞭解一下這個時代的信息。對於傳說中的非主流，也略有耳聞，不過他們的名聲貌似不是很好，通常與「腦殘」二字聯繫在一起。
「小女從小沒有什麼管教，希望林老不要見怪。」對於這個不爭氣的女兒，譚耀氣的臉都發白了，幸好這裡的傭人都退下去了，不然傳了出去，譚家的面子還往哪擱啊。
不過，他顯然忘了，譚晶晶在京城的時候，就早已經將譚家的名聲毀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這位，應該是林賢侄吧，果然是儀表堂堂，棟樑之才啊。」見林老爺子只是笑了笑，沒有追究，譚耀也識趣地轉移話題，目光移到了林青身上。
「譚叔叔過獎了。」林青朝譚耀笑了笑，面對譚家的家主表現得不卑不恭，倒也得體。
大家族間的宴席上從來不缺讚揚之詞，縱然你是闊綽子弟，其他世家也要給你寫面子，表面上送幾句讚美，林青早已經是習慣了這樣虛偽的交道。
林家和譚家，雖然也曾親密無間過，但是隨著林青的父母的意外還有時間的沖刷，若不是這份約定的存在，恐怕也很少來往了。
畢竟京城和燕海市有數十萬里的距離隔著，再牢固的友情也會被遙遠的距離慢慢侵蝕。
「林賢侄，這是小女譚晶晶，準備轉到燕大來學習，聽說你也是燕大的學生，希望你能多多關照下小女，哈哈。」譚耀能當上譚家的家主，自然是一個聰明之人，他真心希望讓自己的女兒和林青多接觸接觸。
林家三代單傳，老爺子就這一個親孫子，恐怕所有的世家都搶著想要將自己家的閨女送過去吧。譚家雖然實力不錯，但是畢竟缺少一些底蘊，若是能和林家結姻，對自己家族在世家中的地位將會是莫大的助力。
「這是小侄應該做的，譚小姐若是遇到什麼困難，就來找我好了。」林青一口答應。
以譚家的家世，和這個非主流少女的性格，恐怕燕大也沒什麼人敢惹她。當然，林青也不怕譚晶晶會去麻煩他，畢竟家族間的一些面子還是要給的。不管暗中怎樣爭鬥，明面上是不會那麼容易翻臉的，能幫一把結個善緣，還是不錯的。
「晶晶，這是林賢侄，你們互相認識下，以後也可以有個照應。」譚耀招呼著自己的女兒，想為他們創造個機會。
「你好，我是林青。」雖然對這個非主流少女沒什麼興趣，但是林青還是要顧忌到自己的身份，先伸出了手。
「喂，我說，林青是吧。」譚晶晶瞥了林青一眼，任由林青的手懸在空中，擺了擺手說道：「你知道，珠海市有什麼出名的夜店酒吧麼？」
譚晶晶沒有理會林青的動作，而是問了一個關於酒吧的問題。
一時間，宴席上的氣氛有些尷尬。
見到這個情況，林青懸在空中的手轉過一個連貫的弧度，順手拿了杯橙汁，喝了一口，動作一氣呵成，好像本來就沒有準備握手一般，輕易地化解了對方的不禮貌。
看到這一幕，譚耀臉色有些難看，他心裡生怕林老爺子為此生氣，惡化兩個世家的關係。
所有人都知道，林老爺子對於這個寶貝孫子，可是傾注了一切，誰敢給林青難堪，不就是等於打林老爺子的臉麼！
別看老爺子現在是一副樂呵呵的無害模樣，可是誰都清楚，他要是真跺一跺腳，那絕對是讓人心驚肉跳的存在。想當初，林老爺子在一夜之間便悄無聲息地將那幾個參與加害林青父母的龐大世家給連根剷平了！
林嘯這個名字，可是永遠地鐫刻在了所有世家的密案之中。
譚耀瞄了一眼林老爺子，卻發現他正興趣十足地看著兩人，絲毫沒有半點生氣的跡象。長長舒了口氣的同時，他朝著林青投去了一個苦澀笑容，希望這位林家的大少爺不要見外。
「不好意思，我平時很少出門，所以對燕海市的酒吧沒什麼瞭解。」喝完果汁，林青笑了笑，解釋道，他自然不會和一個有點腦殘的女子一般見識。
「哼，沒見識的傢伙，我這樣一位擁有憂傷情懷的女子，從來不和庸俗又無趣的宅男交朋友。」譚晶晶抱怨了一聲，便拿起iphone，低頭擺弄了起來。
很快，不斷有滴滴滴的短信提示音傳來，她的表情也隨著短信的提示音不斷變化著。
林青再次舉起了手中的果汁，細細品味著，似乎完全沒有聽到譚晶晶的鈴聲一般，神情自然得體。反觀譚耀，倒是被自己的敗家女兒氣得臉色白一陣，青一陣。
丟人現眼，是在太丟人現眼了。譚耀已經千叮嚀萬囑咐過了，可自己的女兒卻始終像是少了塊腦子似的，除了那些同樣腦殘的狐朋狗友以外，誰的帳都不賣。天天在那裡憂傷來，憂傷去。憂傷個屁啊！你老子有你這樣的女兒還沒有說自己憂傷呢！
「晶晶，你不是想去夜店麼，我讓司機送你去吧。」譚耀無奈地揮了揮手，像是送掉一個災星一般，將這個非主流女兒送了出去，生怕她還扯出什麼讓林老爺子生氣的話來。
看著譚晶晶遠去並且手舞足蹈的背影，譚耀長長歎了口氣，彷彿整個年紀都蒼老了許多。
「讓林叔叔和賢侄見笑了，我從小沒有陪時間在晶晶的身旁，所以導致她的脾氣有些古怪。」譚耀尷尬地向著兩人解釋著：「所以，我看當年的約定還是算了吧，林賢侄如此優秀，我自問自己的女兒配不上他。」
「婚約的事情，我還是願意遵從青兒的意見，只要他喜歡的，無論是誰，我都欣然接受。」林老爺子依然笑得很開心，讓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林叔叔，我想，我和晶晶在性格上,的確不是很合適。」他委婉地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林青其實心中還是蠻可憐譚耀的，畢竟有這樣一個腦殘的女兒，的確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自己雖然需要一個女人去傳宗接代，但是總不能娶這樣一個腦殘女回家吧。
「不過，譚叔叔千萬不要因為此事，從而影響到我們林譚兩家的友誼哦。」林青半開玩笑地說道，巧妙地化解了場面上的尷尬。
能成為世家的家主，譚耀自然也是懂得輕重之人，既然林家給了台階，自己也就順勢揭過，將那所謂的婚約徹底忘記了，轉而和林老爺子談起了兩家關於新興工業上的合作意向。
宴會繼續舉行著，林老爺子和譚耀兩人談笑風生，林青則在一旁傾聽著，沒有插話，只是偶爾配合地笑上幾聲。
氣氛慢慢變得融洽了。
「少爺，門外有人找你。」王伯突然走入宴會大廳，和林青說道。
「有人找我？」林青實在想不到有誰會來找他，這兩年他很少見客，除了網上，幾乎沒有朋友可言。
「青兒，我聽說你有個老朋友回來了，可能是他來找你了，你還是出去看看吧。」林老爺子似乎已經知道了來人是誰一般，也開口讓林青出去見見門外之人。
「老朋友？到底是誰呢？」帶著疑問，林青隨王伯走出了宴會大廳。
別墅外，一個健碩的身影斜靠在一尊雕塑旁，嘴角邊的雪茄煙頭在夜色下不斷閃爍著。男子二十多歲的模樣，在漸涼的秋夜中，上身卻僅僅穿了一件貼身的短袖以及黑色的小馬甲，露出古銅色的肌肉，頗有力的美感，他的視線不斷朝著主別墅大門的位置掃去，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當林青走出別墅的一剎那，男子直接將雪茄塞進了雕塑的嘴裡，朝著林青奔了過去。
「大哥！」男子激動地喊出聲來，揮著手朝著林青直接撲了過去。
「高瞻！原來是你小子!」林青聽到男子的聲音，雖然有些意外，但是臉上也同樣因為喜悅而顯得有些激動。
打小的時候，高瞻便一直喜歡粘著林青，一口一個「大哥」。後來，他因為青春期的叛逆，加上家世的優越，有了個「燕海四少」之首的名號。為此，年少氣盛的他差點誤入歧途，得罪了外省的地下勢力。後來林青一人將他從地下勢力中搶了回來，並且狠狠「教育」了一頓，把他重新帶上了正途。
「你小子，怎麼回來了，是不是又犯什麼事了？」林青似乎是想起了高瞻小時候每次做錯事情，就會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這樣喊著「大哥」，想要自己幫忙收拾爛攤子的模樣，不由調侃道。
「大哥，你還拿以前的事情嘲笑我，人家只是想你了嘛。」一米八的肌肉大漢，竟然作出了一副小女兒家扭捏肉麻的模樣，這讓林青身旁一直波瀾不驚的王伯都有些消受不住了。
「咳咳，少爺，老爺那裡可能還需要我，我便先告辭了。」王伯嘴角微微有些抽搐。
「好的，王伯，麻煩你和爺爺還有譚先生說一聲，我和朋友出去聊一會，先失陪了。」林青點了點頭。
「好的，少爺」王伯答應道
林青與高瞻一同來到了一處精心修剪過的草坪之上，順勢對坐在了草坪之上。今夜是中秋之節，高懸的明月皎潔而圓潤，月華伴著星光灑下，有一種沉靜的美。
「沒想到，十幾年過去了，這塊草坪依舊沒有任何變化，而我和大哥卻都已經長大成人了。」
看著周圍的景色，高瞻感慨道，時光似乎在這一瞬間倒流，一個穿著開襠褲的小屁孩，黏在了小時候的林青身邊，一口一個大哥，歡笑嬉鬧。
那時候，大哥也是那副淡然的模樣，處亂不驚。就像從黑狼幫救出自己的那個夜晚，一道堅毅的背影如同山嶽般不可動搖。
「大哥，要是我下輩子是一個女兒家，一定要嫁給你。」想到那個讓自己難忘的晚上，高瞻心頭一暖，開玩笑道。
「你小子」林青嘴角有些抽搐，這個兄弟真是什麼話都敢說，看著他現在的模樣，不由打趣道：「你要是真心想要當女人，大哥我可以出錢送你去泰國，完成你的願望。」
「大哥，我錯了。」高瞻看著林青認真的模樣，連連擺手。
沉默了些許時候，高瞻突然抬起頭，表情鄭重而真摯地對林青說道：「大哥，謝謝你！」
「你既然叫我大哥，我當然不能坐視不管。」林青淡淡地笑了笑，也認真的說道。
「大哥，要不是你，我早已經誤入歧途，現在是生是死都很難說。更不可能加入這個特殊部門，為國家和家族爭光！是你教會了我這一身本領，給了我第二次生命！」
高瞻有些激動，眼中隱隱有淚光閃爍。
林青見狀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大男人怎麼可以這樣哭哭啼啼的，真想當女人的話我可以用針灸幫你調理下荷爾蒙。」
「人家不是激動麼!好久沒見到大哥了，感覺有太多的話，一下子都說不完。」高瞻也笑了。
林青一句玩笑話，將原本傷感的氣氛輕鬆化去。
「告訴大哥，這次的任務是不是在燕海市？」林青抬起頭問道，他直視著高瞻的眼睛，如同寶石般深邃。
「嘿嘿，到底是大哥，什麼都瞞不過你。」高瞻摸了摸腦袋，如實回答。
「你身在特殊部門，縱然你家世一流，恐怕也安排不出檔期來燕海市找我吧。」林青笑了笑，顯然對那個所謂的部門很瞭解：「要是真遇到什麼困難，千萬別逞強，找大哥，知道麼！」
「我哪有那麼弱啊！現在我可是黃階高手！」高瞻有些自豪的說道。
這三年的錘煉，將他從一個闊綽的大少爺變成了一位黃階的高手，抹去了曾經的柔氣，將銳利的鋒芒展現開來，能夠足以獨當一面了。
「要不，我們打一架？」林青笑著提議道，只不過笑容顯得有些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