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一章滿園春色 文 / 雪夜星
第十一章滿園春色()
滿幅印有鬱金香圖案淡紫底色的落地窗簾，徐徐閉合，閉合了都市的喧囂。此刻的李麗佳，很是敬畏平凡而朝夕相處的落地窗簾，它總是帶給她一簾美夢，對啦，她正具備了窗簾的性格，你想把喧鬧、驚擾拒之門外就拒之門外，你想把溫馨甜蜜關閉起來就關閉起來，正如今夜，她把邢雨明關閉起來絕對屬於他一樣。
這是怎麼回事？大失所望的李麗佳一派茫然。
噢噢噢，可能是因為旅途勞頓吧。
旅途勞頓？常說小別生新婚，而況我們還是新婚阿！
好啦好啦，你讓我好好休息會兒再做。
是嘛，我想還是因為旅途勞頓吧。邢雨明照例這樣解釋。
邢雨明呵呵一笑說：你一定讓我說出什麼原因，我就告訴你一件讓我非常擔憂的事兒吧。他所說的非常擔憂的事兒，其實是他早已編就好的謊言，他決定靠這個謊言請三天假，回趟老家。
我鄉下的姨媽患上了疑難病症，邢雨明說：據說很有可能是癌症，這事兒像一塊大石頭，總是重重地壓在我心上，你說我能有好心情嗎？
你這不是庸人自擾嗎？李麗佳甚是不屑地說：我還以為有天塌下來的大事兒呢。你姨媽在鄉下，遠著呢，跟你多大干係？生老病死，又不是你栽贓給她的。
你這人怎麼能這樣說話？
咋啦？我說的不對嗎？
不僅是不對，是沒教養的人才能說這樣的話。
這下簡直捅了馬蜂窩，就見李麗佳將巴掌拍的清響：好啊你！我沒教養誰有教養？我只不過是為了你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八竿子打不著邊的事兒你不要去沾惹。
今天我就告訴你吧，姨媽跟我家莫說八竿子打得著邊，就12竿子也打得著邊。想當年，我母親患病期間，姨媽沒日沒夜地守在母親的病床邊，花光了她家裡所有積蓄；母親走後，父親孤身一人帶著年幼的我，姨媽隨時都給予我們接濟；在姨鼎力幫助下，我讀完了高中、大學，才能有我的今天。如今姨媽重病在身，不及感恩的我，連去老家看望老人家都成了八竿子打不著邊的事兒，我還是人嘛我！我是的什麼東西！
回老家看望姨媽，是邢雨明的當務之急，正如他所說，姨媽對他家恩重如山，只是迫不得已，才編就姨媽患重病的謊言。
李麗佳理屈詞窮，不好再說什麼，似乎，邢雨明辱罵自己，也給了她一個猛烈的巴掌。
邢雨明編就姨媽患疑難病症的謊言，是江水月的來信讓他突發的靈感，他勢必得回趟老家。那個真實謊言使得羅院長將信將疑，但見邢雨明神色慌張的樣子，似乎意識到了他要回老家的真實目的。邢雨明明顯感覺到羅院長往日對他的敬畏和關愛大打了折扣，他神色嚴峻而不耐煩地說：准你三天假吧，直系親屬重病也是大事兒呢。邢雨明點頭稱謝後，茫然地走出羅院長辦公室。當他離開美麗的大學校園的那一刻，翻騰的心緒就飄向了那段不堪回首的歲月。
一九七五年，高中畢業的邢雨明回到了大有作為的廣闊天地。上穿襯衫、下著海藍色直筒褲的邢雨明，文質彬彬，俊逸瀟灑，偶然出現在隊長面前，請求隊長吩咐農活。隊長摸了摸他的頭，笑笑說：孩子啊，就你這身打扮，恐怕不是做農活的料兒，我得為你找個出路。其實，隊長一時也說不出究竟有啥出路，恰是大隊部要求隊長弄一份關於鐵女人婦女隊長的先進材料，婦女隊長的事跡非常感人。隊長靈機一動，就把這份美差攤給了邢雨明。邢雨明騰飛的機會終於來了，先進材料一報送大隊部，大隊長就拍手叫好，緊接著，就將先進材料報送了縣委宣傳部，先進材料如實刊登了省報。邢雨明順利擔任了大隊團委書記，這無不為他提供了一個大展宏圖的最佳平台。有邢雨明這樣的中流砥柱，大隊長決定盡情發揮其才能，力求做到生產、政治運動齊手抓，創紅色大隊、生產標兵大隊。大隊長讓邢雨明迅速組建文藝宣傳隊，這是突出政治的根本措施。才華橫溢的邢雨明做這事兒不過小菜一碟，具有火紅熱情的文藝宣傳隊立刻就組建了起來。
恰是這期間，在邢雨明所在生產隊進駐的江水月，聞訊才子邢雨明的不凡之舉，立刻前來探問文藝宣傳隊的組建情況，這也是她的職責所在。第一次正糜觸，邢雨明的儒雅風範、不俗氣質，如強烈的電流，砰然一擊江水月的心，幾乎讓她窒息。她強烈克制自己，努力鎮定下來，伸出芊芊玉手：非常榮幸與大才子邢老師共事。
邢雨明帶著校園的青澀，臉也紅了起來：不不要叫我老師，我我也不是什麼才子，還望江同志多多指點才是呢。
哈哈，真看不出你這韜略俊傑，雖然年少，卻如此穩健謙遜，好樣的，大有前途啊！江水月一番熱情誇獎。
江水月的熱情誇獎，如潮湧向邢雨明漫過來，一時讓他難以招架，立刻話歸正題：對啦，江同志，我決定排演《白毛女》歌劇，大村的角色就由我自己擔任，畢竟我在學校也是校宣隊的主要演員呢，可是，目前我觀察了文藝宣傳隊的女青年，演技潛質都不出色，還請你出謀劃策。
思慮稍頃，江水月顰然一笑，露出動人的兩個小酒窩，揚起唇紅齒白的小嘴說：不瞞大才子說，我曾經是公社宣傳隊的主要演員呢，喜兒的角色我完全可以擔任下來。
兩人一拍即合，道具服裝的計劃立刻就請示了大隊長。大隊長當然是不惜財力，買布料、夠樂器，緊鑼密鼓張羅得一應俱全。排演室安排在大隊會議廳，大隊長如此重視，把條椅、桌子全部搬到了別處，有會議也得到臨時會場去開。雖然是排演，隊員們也得著裝化妝，一個細節也不能少。江水月一身紅褂綠褲，全是絲綢面料，紅褂上有白色星點花紋，隨身一動就能飄蕩起來；邢雨明上著白色對襟衫，下穿藏藍色粗腿褲，腳著白色網球鞋，頭上紮著的白毛巾在前額上打了個結，一副陝甘邊區青年的打扮。邢雨明的舞蹈動作輕靈矯健，江水月的芭蕾姿態更是妙如清風，隨著輕盈的轉身，假長辮也跟著飄飛起來。文藝宣傳隊的試演，贏得鄉親們陣陣雷鳴般的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