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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六百七十五章 人心險惡 文 / 在南方的毛豆

    是個人都知道,陳老伯這是在說氣話呢,末位淘汰制並不包括各部門相關負責人,甚至只要身上稍帶點職務的,都不在考評體系之內。

    大夥兒一時之間都有些悻悻的,陳老伯也知道,這末位淘汰制是王路定下的,當初他聽聞這個消息後,就想著找王路談一談,因為這事兒在老頭子眼裡看來,做得不地道,而且還有很大的隱患。但因為農業部事多,就耽擱了下來,再來後,王路就失蹤了。

    陳老伯明白把這氣撒在農業部同事身上有點冤,便歎了口氣,揮了揮手道:「這趟子混水,咱們農業部不摻和,有這時間不如好好休息休息。」他扭頭看了看田里穿梭來往的喪屍群們,搖了搖頭:「別身在福中不知福。」

    陳老伯最後一句話是話中有話,但來遞話的農業部人員卻是一頭霧水,胡亂應了聲,自回鳴鳳山莊去了。

    陳老伯看著遠去的人影,歎了口氣,走到角落裡,從個大茶缸裡舀了杯泡得濃濃的茶水,咕嘟咕嘟地喝起來,陳瓊剛才在旁邊支著小耳朵,將這件事兒聽得分明,她心裡很疑惑,因為末位淘汰制可是爸爸王路鼓搗出來的,可是為什麼陳老伯隱隱有反對的意思呢?

    陳瓊知道,在王路心中,崖山如果說誰最讓他尊重的話,那就是陳老伯和崔大媽了,崖山賴以為生的農業其實是活最髒最累的,身有殘疾的陳老伯卻毫不猶豫地挑起了大梁,從來不在王路面前埋怨半聲兒。王路曾經隱晦地向孩子們提起來過,如果崖山遇到什麼危機,一是找封海齊、周春雨,二就是尋陳老伯。陳老伯有了意見,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兒。

    陳瓊捧了塊西瓜。走到陳老伯身邊,遞給他,悄聲地問道:「陳爺爺。我怎麼尋思著,你好像反對搞這末位淘汰制啊?」

    陳老伯老臉笑成一個疙瘩:「你這丫頭就是機靈。」他倒也不隱瞞,坦然承認了。

    陳瓊奇道:「陳爺爺,這末位淘汰制有什麼不好的啊?我覺得挺不錯的。不是我說,我爸爸和媽媽的確管得太鬆了,有些人在崖山就是在混日子。用這末位淘汰制激勵他們一下,把最懶最不聽話的那些蛀蟲拎出來懲戒一下可不好?」

    陳老伯歎了口氣:「丫頭,你年紀太小,不懂得人心險惡啊。嘿,這末位淘汰制淘汰的到底是誰還是兩說呢。」

    陳瓊不解地道:「還能淘汰誰?當然是最不得人心的人啊。」

    陳老伯又是搖頭又是歎氣,他指著草棚裡的幾個老人家道:「這些老夥計吃過的鹽都比你吃過的飯多,你問問他們。末位淘汰制到底管不管用?」

    和陳老伯一起來的幾個農業部人員,都是幹活最勤快的一批人,當真是任勞任怨,陳瓊對他們也極尊重,當下忙道:「各位爺爺外公。我年紀小,什麼都不知道,你們能不能告訴我陳爺爺說的到底是啥意思?」

    剛才農業部來人拉陳老伯去組織投票時,那幾位老人都懶得理睬,瞌睡的瞌睡,發呆的發呆,這時聽到陳瓊脆聲聲地發問,其中一個老漢將蓋在臉上的草帽摘了下來,笑道:「小陳瓊啊,你有沒有聽過『反右』?或者『嚴打』?」

    陳瓊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草帽老漢嘿了一聲:「不怪你沒聽說過,而且這兩件事其實和如今咱們崖山的末位淘汰制並沒有多大關係,真要論起來,那就是人心險惡四字了。當年反右,可是下了指標的,一個單位,得有百分之幾的人必須是右派,然後,生生把好人打成右派,嚴打也一樣,原本是件利國利民的好事,而且也的確整頓了治安,可是同樣是指標、比例,把不該抓的人也抓了,把該輕判的槍斃了。這末位淘汰制糟就糟在每個部門必然有一個人是要被淘汰的,這也是種變相的指標、比例。」

    陳瓊似懂非懂,側著頭想了半天:「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說,有的部門裡有的人其實並不懶--嗯,和別的部門的人比的話,但因為投票選舉是在自己部門裡舉行,於是這個不太懶的人反而被選上了,而與此同時,別的部門裡的人個個都是懶漢,卻反而沒什麼事兒。」

    陳老伯和草棚裡的幾個老傢伙哈哈大笑:「丫頭,你猜得稍微搭點邊了,不過,我剛才說過人心險惡,這末位淘汰制真正可怕之處還不在於指標把一個不太好的人生生污為壞人。」

    「啊,還有比這更可怕的?」陳瓊大為不解。

    陳老頭歎了口氣,重重點了點頭:「最可怕的地方,就是將一個無辜的人,陷害成犧牲者!」

    供祭祀用的純色全體牲畜。色純為「犧」,體全為「牲」。

    明明是人類向老天乞求保佑的儀式,倒霉挨了一刀的卻是與之無關的畜生。

    同一時間,武裝部裡,全體隊員正肅立集合,聽周春雨訓話:「別的就不多說了,一人一票,不得代寫,每票寫一個人名,多寫或污損,都算廢票,投票點就在小黑屋裡,每次進去一人,完了。解散。」

    隊員們哄一聲散開,自去領票,這是崖山第一次舉辦末位淘汰制,民政部非常重視,專門派了一名員工前來指導,選票也由民政部的人員親自發放,每人一張,領取時還要簽名,搞得像模像樣的。

    武裝部的隊員們並沒有將這次投票當回事兒,有人嚷嚷著:「不寫名字投空白票行不行啊,老子懶得寫字。」

    民政部來的是徐薇薇,她婚後人長得豐腴了一些,女人味更足,這時衝著隊員們一笑:「那也行,只要你不怕自己被選上。」

    那發問的隊員其實是無話找話撩撥徐薇薇,聽得這話,卻是一愣:「這話怎麼說的?」

    徐薇薇撩了下長髮,笑盈盈道:「簡單啊,這就好比只有兩個人投票,人家寫你的名字。你卻投了張空白票,那你不就是把自己給選上了?懶得寫字當然沒問題,可在最後統計時。你的這張空白票,和給自己多填了一張票是差不多的道理,除非你人緣好,相信絕不會有人選你當末位那個人。」

    那名隊員頓時愣住了。他哪敢做這樣的保證。這時,周圍的隊員們也安靜下來,剛才的打鬧聲消失不見了。人人都發現,這次投票,並不像自己一開始想的那樣簡單。

    徐薇薇一邊分發著選票,一邊還細心地遞上統一配發的筆,提醒道:「不願意當眾填票的人,可以到小黑屋裡填,填完票可要把筆還回來啊。」

    武裝部的隊員們互相打量著。有人臉上擠著笑,生硬地問身邊人:「哥們,你不會填我吧?咱們倆是什麼關係?上次出任務我可掩護你殺過兩隻喪屍呢。」

    旁邊的隊員瞟了他一眼道:「明明是周春雨隊長救的我,你只不過在旁邊搭了把手,再說了。為這事我已經幫你值了三次夜班了,這人情早還了。」

    這樣的嘀咕聲在武裝部的院子裡悄悄傳遞著,周春雨和關新、王德承站在一邊,他們幾個不是副部長就是分隊長,都不需要參加投票。

    周春雨看到,有幾個隊員聚在一起,交頭接耳,還衝著別人指指點點,他很快猜到,這是小團伙自發組織起來,一起填一個人名--這樣的活,周春雨以前也沒少干,派出所會搞些什麼年度十大新事評選活動,每到這時,全所員工都會統一起來,選一個標準答案一起填,於是中獎也大家一起中。這原本是件趣事,但放在末位淘汰上,這就很不好,容易結山頭,分幫派,不是以做事勤快於否為標準,而是以親疏遠近而論。

    周春雨煩躁地甩甩頭:「怪不得封所不願意摻和這事兒,全扔給了我,敢情是他早就猜到了這一幕,他媽的,這些兔崽子,就會走歪門邪道。」

    關新也已經看了出裡面的門道來,他悄聲道:「這樣子不行啊,你們看看,這裡隱隱分成了好幾派人,以前的一批老人抱成一團,新來的人中,又分基地來的,和零散投靠的。從人數上說,還是零散投靠的隊員最多,但他們之間也各有派系,倒不如老人們抱團……亂了亂了,整個兒都亂了。」

    王德承倒是無所謂,反正他是領導幹部,再怎麼末位淘汰也淘汰不到他身上,誰讓他當初機靈抱王路大腿抱得早呢,他笑道:「管這些兔崽子怎麼鬧,反正和我們沒關係。」

    周春雨瞪了他一眼:「愚蠢,怎麼沒關係?人心散了,這隊伍就不好帶了!」

    關新也道:「周哥說得有理,這票一投,武裝部內部會分裂成好幾個派系、山頭,這對我們這樣需要整合力量統一行動的准軍事單位來說,可是重大隱患啊。」

    他頓了頓:「而且你想過沒有,在崖山各部門中,我們武裝部是出力最大的部門,天天要和喪屍智屍死磕,我們這裡的每一個隊員,都對崖山的發展有著重大貢獻,就算是選出一個末位的來,他對崖山的奉獻也肯定超過財務、民政部裡的任何一人。你說,這樣做,公平不公平,讓人心服不心服?」

    王德承瞠目結舌,半天才吐出兩字:「我操!!」

    這時,院子裡終於有一個隊員走進了投票的小黑屋,大夥兒都盯著他,他自己也顯然感受到了眾多各懷心思的目光,背影看上去有些僵硬。小黑屋的門開了,又關上了,過了一會兒,再次打開,那名隊員匆匆走了出來,臉上滿是釋然--就像一個人便秘好不容易上了廁所通了的模樣。

    有人在人群中嚷了一聲:「小子,你填的是誰的名字啊?」

    這當然不會有回答,但顯然這個隊員的行動刺激了不少遲疑的人,陸續陸續又有人進了小黑屋,投票的人越來越多,不一會兒,就在小黑屋外排起了長隊。

    突然,排隊的人龍波動起來,兩個隊員吵成一團,其中一人伸著手指大罵道:「姓楊的,你什麼意思?為什麼寫老子的名字?老子哪點得罪你了?!」

    姓楊的隊員滿臉赤紅:「你、你偷看我!」卻是他心急。沒進入小黑屋就填寫了名字,卻被有心人給看到了。

    罵人的隊員跳著腳道:「老子在武裝部天天累死累活得干,什麼時候偷過懶。你倒是說啊!大夥兒都在這裡呢,讓大夥兒評評這個理!」

    姓楊的隊員梗著脖子道:「我寫誰的名字是我的權利,你管我啊。」

    罵人的隊員氣得連聲怒罵,要不是有武裝部的紀律管著。早就動手了,這時,旁邊有人勸道:「得了得了。別吵了,小楊你也真是的,你自己追不上民政部的小劉,也用不上下這種黑手啊。」

    罵人的隊員一怔,一蹦三尺高:「他媽的,小劉和我是我情我願,你自己追不上人家。居然在這裡坑我!」

    小楊被人戳破了自己私下的心思,又羞又惱,有心爭辯幾句,可自己所作所為的確齷齪,一咬牙。看到小黑屋裡走出一名剛投完票的隊員,乾脆幾個大步越過隊伍,一頭衝了進去。

    罵人的隊員怒急之下,衝著徐薇薇嚷道:「可不可以塗改選票上的名字?!」看來他是想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將小楊填入自己原本已經填寫好的票內。

    徐薇薇搖了搖頭:「不行,塗改就是廢票了。」

    這時,小楊已經投完了票,木無表情地從小黑屋裡走了出來,罵人的隊員指著他的鼻子,氣得胳膊直發抖:「好、好、好,算你有種!你等著,下個月老子的票就填你了!」

    這場突發的風波,讓武裝部的眾人更是疑神疑鬼,有人悄悄收起了筆,決定進入小黑屋後再填寫名字,而更多的人是以猜疑的目光打量著四周的同伴,心裡揣摩著自己曾經無意中得罪過誰。或者,誰曾經得罪過自己。

    王德承在旁邊又氣又急,他萬萬沒想到,這樣一次簡單的甚至表面上看上去很民主的投票,卻惹出這樣大風波來。這哪是一張張選票,根本就是打在每個隊員之間的製造不合和撕裂的釘子啊。

    關新突然對周春雨道:「你看王伯民。」

    王伯民自上次那場山火後,已經是周春雨的重點培養目標,因為他不僅老實本份服從命令,更具有難得的勇於犧牲的精神,在某種程度上說,周春雨對他的重視已經超過了王德承。

    周春雨順著關新的指點,看向隊伍中的王伯民,他很快發現了異樣--王伯民的手裡拿著選票,但不同於其他人將選票折了又折,疊了又疊,唯恐讓別人看出上面填寫的名字,王伯民手裡的票是平攤著的。

    選票上,原本應該寫名字的空白區域,如今是個--大大的零,或者說,是個大鴨蛋。

    這是張廢票,一張故意而為的廢票。

    為人本份的王伯民,以這種方式表明他的態度--在他的眼中,武裝部沒有任何一個人是孬種,沒有任何一個人應該被淘汰。

    很笨拙,很愚蠢,很可笑的抗議方式。

    周春雨搖了搖頭:「王伯民啊,是個老實人啊。」

    關新點了點頭:「這年頭,這樣的老實人不多了。他這性格,早晚要吃虧的。」

    周春雨點點頭又搖搖頭:「吃虧就是佔便宜,這世道做人啊,不能太老實,可也不能不老實。」這話說得像繞口令,卻是大白話,太老實的人自然爭搶不過別人,就得受凍挨餓,可要是太不老實了,沒有人願意和你搭伙,在這末世也一樣混不下去,除非你有能力大殺四方。

    周春雨頓了頓道:「王伯民會是個好兵。」誰都聽得出周春雨話中對王伯民的欣賞之意,關新和王德承等幹部更知道,由於武裝部人員的不斷擴張,近期將再設立一個小分隊,而隊長的人選……

    王德承有點吃味,自己在崖山混了這樣久靠著出賣同伴才有如今的地位,而王伯民來了才多長時間,立馬就--他媽的,人比人氣死人啊。

    這時,院子裡的投票終於結束了,但隊員們並沒有散去,而是三三兩兩的站著,等著民政部的人前來唱票。

    誰都想看看這被淘汰的末位--末尾是哪個倒霉鬼。

    徐薇薇親自到小黑屋裡抱出了票箱,當眾展示了一下封條,然後打開了鎖,嘩一聲將選票倒在了桌子上。

    徐薇薇這時衝著周春雨等人點了點頭:「幾位領導,麻煩你們來唱票和計票,我就在一旁監票。」周春雨等人因為沒有參與投票,計票就相對顯得公正點,看樣子民政部早就考慮到了這些細節,提前做好了準備。

    周春雨、關新、王德承互相對視了一眼,周春雨點了點頭,三人走到了桌子邊。

    徐薇薇已經豎起了一塊寫字板,遞給周春雨一支大號簽字筆,關新和王德承撿起了桌子上的選票,開始報名。(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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