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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六百四十八章 追蹤 文 / 在南方的毛豆

    王德承從行駛在半山腰的貨運電梯裡探頭望下去,只見鄞江鎮裡人群如被沸水燙了的螞蟻一樣,紛紛從樓房裡跑出來,一陣陣雜亂的呼喊聲從地面模糊不清地傳到空中--雖然經過多次演習,但當戰爭真的來臨時,大夥兒依然難免慌張失措。

    王德承白著一張臉扭頭看了看封海齊和周春雨:「那個,不會真這樣巧吧?」

    周春雨知道王德承這句話隱含的沒有說出口的內容--不會這樣巧,是上崖山的王路受到了外來敵人的襲擊吧?

    周春雨瞪了他一眼:「你有腦子嗎?什麼巧不巧?王哥剛上山不久,山上就冒起了濃煙,這可不是什麼巧合!給老子打起精神來,如果王哥落入對方手裡,就是豁出命不要,也得把他救出來!」

    封海齊沒有理睬王德承,他只是沉著臉仰頭盯著緩緩上升的鋼絲牽引繩--該死,自己真是老糊塗了,崖山的和平歲月將自己這個老戰士該有的警惕心也給消磨平了--這種危急時刻,自己絕對不能乘電梯上山,這電梯,就是最好的陷阱,只要外敵等電梯升到足夠高度,將牽引繩弄斷,那一電梯的人都得摔成肉餅。現在就算是停住電梯,重新下降也已經來不及了,目視現在的電梯籃離地面已經差不多有20多米,摔死個人跟玩兒似的。

    封海齊看了看身邊的周春雨和王德承、王伯民、沙林等人,電梯裡都是武裝部的頭頭腦腦。要是被人一窩端了,這仗還沒打。入侵者的面還沒照上,崖山的武裝力量就完蛋了近一半!

    老糊塗了,真是老糊塗了!

    封海齊看到,周春雨也在抬頭盯著牽引繩,牙關情不自禁地緊咬著,知道他是和自己想到一塊兒去了。他半是打氣半是自我安慰地對周春雨低聲道:「沉住氣,這煙柱已經暴露了入侵者的蹤跡,很有可能他們正在急於撤退。顧不上看守電梯。」

    周春雨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我知道,如果對方要下手,如今這個高度已經足夠了。」

    電梯依然在緩緩上升,離山頂越來越近,封海齊突然對周春雨道:「把你的防彈衣給我。」--自己犯了錯誤,那就該彌補。用自己的命來彌補。

    周春雨一愣神間,就想明白了封海齊想做什麼,他搖了搖頭,粗魯地道:「不行,你年紀大了,手腳沒我靈活。」他突然命令王德承:「把你的防彈衣給我。」

    王德承雖然詫異為什麼周春雨這個時候讓自己脫防彈衣。但還是乖乖脫了下來,周春雨用最快的速度三下五除二穿上,因為他原本就穿著一件防彈衣,兩件防彈衣套在身上,人立刻變得臃腫起來。周春雨笨拙地挪到電梯出入口。接過封海齊遞過來的兩把單打一,雙手持槍。穩穩站住了。

    大夥兒都明白周春雨這是要幹什麼--他這是拿自己當人肉盾牌。入侵者如果不弄斷電梯的牽引繩,那下一個伏擊的最好位置就是貨運電梯升上山頂,崖山武裝部眾人從電梯口一湧而出時,只要在電梯口佈置兩處交叉火力,大夥兒就都得死。所以,周春雨套上兩件防彈衣,站在電梯口,要用自己的肉身,給後續的大夥兒殺出一條血路來。

    這根本就是在送死!這批防彈衣是基地的王橋支援王路的,防護效果比防暴服強得多,但要是近距離挨自動步槍的子彈,卻也是白搭。

    王德承、王伯民、沙林等人想明白周春雨所作所為的原因後,個個紅了眼,紛紛將單打一抵上肩,瞄準了電梯外。王路為了安定基地亂後初定的人心,至今沒有強制基地武裝人員上繳槍支以補充崖山自動火力的不足,要知道,在基地,槍支都是武裝人員投奔基地時的投名狀,所有權歸個人所有,是他們在基地立足唯一的依仗,就算是以老大王橋之威,也不能強逼他們將槍給繳出來。所以,崖山至今裝備的,還是機械部李波帶人車出來的單打一,質量還是一樣的扯淡,只不過數量總算已經做到了人手一把,也算是聊勝於無。

    嘎吱嘎吱,電梯漸漸接近山頂平台,已經能看到平台的邊緣了,王德承剛下意識地想踮起腳,觀察一下平台上有沒有敵人的身影,封海齊一聲低喝:「蹲下。」

    武裝部的大夥兒條件反射般的齊齊半蹲,只剩下周春雨依然鐵塔一樣站在電梯口--這樣一來,入侵者的注意力和火力,全放在了他一人身上,後面的眾人才有機會開槍還擊。

    王伯民的手汗津津的,他雖然上次參加了針對基地的行動,但更多是當了回醬油眾,在月湖外的廢墟裡胡亂開了幾槍,自己鬧出來的動靜不比過年時的煙花響,然後就莫名其妙地勝利了。但現在,自己就要真刀真槍和強大的,有可能已經襲擊了王路隊長的外敵拚命了。他抬頭看著周春雨的背影,以及越來越近的平台邊緣,呼吸越來越沉重。

    近了,近了,封海齊伸手提前打開了電梯的推拉式格柵門,周春雨戴著頭盔的腦袋已經露出了平台邊緣--那頭盔,是防喪屍撕咬的摩托車塑料頭盔,在子彈面前,所謂的防護能力和紙片差不多,然而,周春雨卻紋絲不動。

    光,帶動牽引繩的電動機停了,電梯,就位!

    周春雨大吼一聲,大步往外走,舉起雙槍,瞄也不瞄,光光兩槍向電梯外的平台空地射擊--他根本不求傷人,只是想用槍聲讓入侵者將所有的注意力都轉移到自己身上。

    周春雨邊大踏步前行,邊聽著身後電梯裡傳來一陣快速的奔跑聲--夥伴們都跑出來了,在自己身後散開。成散兵線,沒有聽到入侵者的槍聲。沒有預料中的火力壓制。

    周春雨停住了腳步,抬眼一望,龍王廟前的空地上空空如也,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等周春雨費勁地將身上的防彈衣脫下來時,武裝部的人員已經在封海齊和王德承等人的帶領下,分頭向龍王廟和後山倉庫兩處要地撲去。

    周春雨重新給兩桿單打一上了子彈,這時,撲向離得較近的龍王廟搜索的人員趕了回來。帶隊的王伯民報告道:「周隊長,廟裡沒人,也沒有任何外來入侵人員的蹤跡。」

    周春雨抬頭瞇著眼仔細打量著空中的煙柱,他現在已經發現,因為視角的原因,在山下鎮子上以為是崖山山頂失火其實是誤判,那煙柱。是從後山升騰起來的。他心裡多少有了點僥倖心理:但願這只是一場誤會。

    這時,他手裡的對講機響了,是陳薇的聲音:「小周,到底出了什麼事了?為什麼突然宣佈全面警戒?現在鎮裡亂成一團,可卻連一個敵人都沒看到。還有,山上的黑煙是怎麼回事?著山火了嗎?」

    周春雨理了理思緒。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變得平穩:「陳姐,我和封所長已經帶著人上了崖山,目前暫時沒發現異常,著火原因還在調查中。」

    陳薇噢了聲,對講機裡沉默了半晌。再次傳來她的聲音:「你有看到你王哥嗎?」

    周春雨吞了口沒唾沫,含糊地道:「沒。我們正在找他。」

    對講機裡突然竄進個聲音:「周春雨,你老老實實告訴我,我哥是不是出事了!」是謝玲的聲音。

    周春雨忙道:「現在還沒看到有外來的入侵者。」

    謝玲吼道:「我問你有沒有看到我哥!」

    周春雨咬了咬牙:「我沒看到。」他連忙補充道:「封所長正在帶人找王哥。」

    就在這時,通往倉庫山洞的山道上傳來一陣喧嘩聲,然後就看到封海齊帶著王德承、沙林等人匆匆趕過來,王德承和沙林用一塊木板抬著一個人。周春雨魂都嚇沒了,顧不上再和陳薇、謝玲通話,忙撲了過去,嘶聲嚷道:「誰受傷了!?」

    封海齊冷靜地道:「別慌,不是王路,是老俞頭。」

    這時,因為顧瑋受重傷而被二小隊的戰士們痛毆了一頓,被打得像豬頭一樣的半昏迷的老俞頭清醒過來,他從抬著的木板上強撐起了身子,瘖啞著嗓子道:「快,快去救王隊長。」

    周春雨雙目暴突,雙手一把握住老俞頭的肩:「王哥被抓走了?!是誰幹的?是不是基地?該死,我就知道智屍靠不住!」他反應倒是快,老俞頭一個「救」字說明王路並沒有死,那事還有挽救餘地。

    老俞頭吐了口嘴腔裡被打出的血:「沒,王隊長沒被抓,我看見他逃往後山了,不過他好像中槍了。」

    周春雨還要逼問,封海齊不動聲色地上前拉開了他握得太緊的雙手,對老俞頭道:「老俞,你也是個軍人,怎麼匯報戰況還用我教嗎?」

    老俞頭苦笑著點了點頭,喘息著道:「我在倉庫裡受到一隊陌生武裝人員的襲擊,對方有制式武器--」他頓了頓:「我老頭子還沒老花眼,從他們的行動模式看,明顯是受到正規軍事訓練的,口音嘛,五花八門都有。帶隊的是個女的。他們的目標很明確,就是王隊長,制住我後就反覆問王隊長的行蹤。雖然老頭子我沒出賣王隊長,可沒想到偏偏這個時候王隊長上山來找我,我出聲提醒已經來不及了,王隊長被他們用麻醉槍擊中了。只不過,他們看起來並不想要王隊長的命,我親眼看他們在王隊長身上做了某種手術,後來--」

    老俞頭困惑地道:「接下來的事就很古怪了,原本被麻醉劑昏迷的王隊長突然清醒過來,重傷了入侵者帶隊的女隊長,在逃跑途中被入侵者子彈擊中,但又有另外一個人跑出來救了他逃往後山--當時距離遠,我看不清是誰救了王隊長,應該是我們崖山的人。然後入侵者就派出隊員追殺王隊長。再後來的事,我就不知道了,他們痛打了我一頓將我綁起來扔進了倉庫。直到你們把我救出來。」

    封海齊盯著老俞頭的眼睛道:「你確認那些是軍人?」

    老俞頭歎了口氣:「是,他們身上的那種軍人烙印。實在太明顯了,依我看,他們還是現役軍人。」

    周春雨重重一捶旁邊的樹幹:「他媽的,他們到底是從哪兒冒出來的?是北侖的11號部隊嗎?」

    老俞頭遲疑了一下:「我看不像,他們人數較多,而且,北侖的11號部隊是以東海艦隊的戰士為底子組成的,帶隊的多少應該認識我。可他們面對我時卻並沒有任何表示。」

    封海齊斷然道:「這些枝節以後再說,我們立刻趕去後山,全員成搜索隊形,每3人成一組,間隔不得超過50米,用對講機互相聯絡。」老俞頭忙道:「小心,對方武器齊全。用的是03帶消音器自動步槍,如果我沒看錯,還帶著手榴彈等裝備。」

    武裝部的隊員們禁不住個個倒抽口冷氣,這可是要和正規軍打仗啊。崖山武裝部雖然在周春雨帶領下艱苦訓練,可大夥兒的水準最多就是改革開放前的鄉鎮民兵,更不要說武器的代差了--還是差了好幾代。非要一比,簡直是清政府和二戰白頭鷹大兵開仗。要知道,清朝末年新軍手裡拿的1871-84式毛瑟步槍也比李波搞的單打一強啊。

    封海齊冷冷瞟了眾人一眼:「沒聽到我剛才的命令嗎?出發!」

    所有的隊員下意識地一個立正,「是!」--長久訓練的成果終於起了效果,命令就是命令。戰爭就是戰爭,此時此刻。只有絕對的服從。

    沙林瞟了眼周春雨手裡微抬的黑洞洞的槍口,知道如果此時有人退縮或提出異議,周春雨會在第一時間開槍,罷了,吃了崖山不少飯,也到了賣命的時候了。沙林一抬手:「你、你,跟我走。我們去左翼。」

    與此同時,王德承和王伯民也各自組隊,這次上山的人手並不多,最後只剩下封海齊和周春雨兩人自成一組,老俞頭坐在地上擦著鼻血道:「你們快去找王隊長,我老頭子死不了。那些入侵者當時不殺我,現在更不會巴巴地回頭找我麻煩了。」

    封海齊和周春雨點了點頭,轉身衝入了後山的山林,他們倆跑得極快,甚至根本顧不上隱蔽,不像王德承、沙林帶領的小組,在林中小心翼翼弓著腰前進,因為兩人隱隱已經猜到後山冒起的濃煙,必定與入侵者和王路有關,如今時間就是生命,一定要第一時間找到王路。

    與此同時,在鄞江中學的室內體育館,陳薇拚命拉著快要暴走的謝玲:「你冷靜一點,現在情況不明,你就這樣亂跑出去,出了事可怎麼辦?」

    謝玲急道:「姐!你也聽見對講機裡周春雨說的話了?肯定是哥出大事了,要不然他會這樣吞吞吐吐含含糊糊?不行,我要去崖山找哥去!」

    謝玲紅著眼眶道:「王路出了事,我比你更急,只是現在我們毫無頭緒,你往哪裡找去?你要相信封海齊和周春雨他們,我們等他們有了確切的消息再趕過去也來得及,現在像沒頭蒼蠅一樣亂撞,再橫生枝節鬧出事來,可怎麼辦?」

    謝玲急道:「那我們就在這裡傻坐著不成?」

    陳薇咬著唇道:「你要相信你哥,別人不知道,難道你還不知道他有什麼能力?」

    謝玲總算消停了點,王路半人半屍,要想殺他,的確不是件易事,陳薇見她神情鬆動,忙道:「咱們先看顧好幾個孩子。」她示意謝玲看向旁邊的王比安、陳瓊和梨頭,悄聲道:「如今外敵不明,我們保護好孩子才是最要緊的。」她頓了頓道:「真要出了大事,姐我和孩子們還靠你保護呢。」

    謝玲總算記起來,王路私下裡和自己談話時,曾反覆強調過,自己總有一天要變成智屍的,所以生死並不重要,無論在何種情況下,保護陳薇和王比安等家人,才是謝玲最重要的使命,他甚至隱隱暗示,如果愛他,就一定要完成他的這個唯一的遺願。

    謝玲長歎一口氣,看了看手裡的對講機:「周春雨這王八蛋,就不知道用對講機多通報一點消息嗎?真是急死人了。」

    就在這時,對講機突然響了,周春雨急促地道:「陳姐,立刻命各部門統計,誰不在崗位上。」

    陳薇和謝玲齊齊一怔,不明白周春雨為什麼下達了這樣奇怪的命令,謝玲剛要追問,陳薇已經按住了她的手,陳薇搖了搖頭:「周春雨正在戰場第一線,他下這樣的命令肯定有充分的理由,我們不要再去干擾他了。」

    謝玲皺著眉不情願地點了點頭,用對講機和各部門聯繫起來。

    被謝玲暗地裡痛罵的周春雨,正和封海齊查看著高壓電網木樁上的子彈痕跡,兩人一路飛奔過來,已經看到了多處槍擊的彈痕,可以想見,那外來的入侵者,正在一路追殺王路,以及那個神秘的救了王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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