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六百四十一章 食屍徒 文 / 在南方的毛豆
聞老並沒有接王璐的話碴,他坐在椅子上,手指輕輕在膝頭敲擊著,似乎在沉思著什麼,半晌才道:「王璐,你真的認為想要進一步覺醒,一定要吃人嗎?」
王璐有點膩歪,聞老頭子是不是老年癡呆了?為什麼老是糾纏於這個問題?他自己拉著棟棟等一群智屍不喝人血,老子管不著,可你也管不著老子愛吃人,媽的,你還以為你依然坐在那個位置上啊,屁,你和老子一樣,就是具會活動的喪屍,裝啥大尾巴狼。
王璐剛想把聞老的問題給頂回去,突然一怔--聞老久經官場,眼界不可謂不開闊,他絕對不會因為什麼心繫群眾才反覆糾纏這個問題。
這裡面,肯定牽扯著極為重大的利益。
究竟是什麼利益,能讓聞老如此關注,甚至違背智屍界的主流,拉著一小群智屍地不喝人血不吃人肉呢?
那可是聞老,不是非主流的腦殘剪刀手00後小女生!
王璐的神情終於認真了起來,他想了想,這才對聞老道:「以我個人的經歷以及從甬港市到京城一路上的所見所聞,通過服用人類的身體組織,的確能促進我們智商上的覺醒和進化。」
聞老點點頭:「是啊,你說得沒錯,吃人,的確是有效的。」
王璐半張著嘴,一動不動坐在床上,看著聞老,似乎是傻了--有沒有搞錯?自己一定是耳朵有問題了。京城著名的鴿派聞老,一直以來倡議智屍們拋棄食人進化的非主流領導者。居然親口承認,吃人。對智屍是有好處的!
聞老淡淡道:「這沒有什麼好奇怪的,我雖然年紀大了,可還沒老糊塗,吃人肉喝人血對智屍身體的益處是顯而易見的。」
「可是你為什麼……」王璐實在忍不住了,他覺得自從自己「睡醒」後,一切事情都變得那樣古怪,聞老和自己之間的談話一直不著邊際,到現在也沒有解決自己心中任何一個疑問。但不知為什麼,王璐卻突然非常想結束這場談話,因為,他有種預感,聞老將要告訴自己的事,絕對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是種幸福。
但聞老顯然並不想就此結束。他慢吞吞地道:「你是想問我為什麼反對吃人是不是?」他頓了頓:「小王,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不停地吃人,吃到最後,會發生什麼?」
王璐心不在焉地道:「把人吃光嘍--嗯,不對。如果是只喝血的話,供血者能活不少時間,甚至條件許可,有數十年可以喝,到了那時候。我們應該完全覺醒了吧。」
聞老不依不饒:「可你為什麼就斷定,在吃人的盡頭。就一定是覺醒呢?」
王璐不耐煩地道:「這不是廢話嘛,除了覺醒還能是什麼?我們會像人類一樣完美,不,是比人類更完美……」他突然頓住了,警覺地直視聞老:「老爺子,你別和我打啞謎了,你到底想對我說什麼?」
聞老依然不動聲色坐在椅子上,但不知為何,他的肩膀似乎微微垮了下來,就像有極沉重的東西,壓在他的身上。
聞老的視線越過王璐,看著空空的牆:「那個時候,我們都在吃人,喪屍、智屍,都在吃人。當然,活人越來越難捕捉,但身為智商漸漸覺醒的智屍,利用天然的指揮喪屍的能力,總是能弄到幾個活人嘗嘗鮮的。那時候,聖餐理論還沒傳到京城,但很多智屍已經意識到,吃人,有助於自己的覺醒。但是,活人數量太少了,你多吃一口,別人就少吃一口。京城的絕大多數智屍通過爭吵,大夥兒總算達成了一致意見--那就是將殘留的活人養殖起來,抽血平分食用。但是,還是有人希望自己能比別人更聰明,因為更多的智商,更高的進化,就意味著權力。」
「沒錯,權力。智屍對喪屍的權力,以及智屍對智屍的權力。」
「但同樣,誰都不願意成為別人的奴隸,尤其對智屍而言,原本他們已經不生不死,獲得了人類有史以來最大的自由,但如果僅僅因為智商不如別的智屍,天生就對高等級的智屍有種服從感,這更讓他們無法容忍。」
「所以,在私下裡,每個智屍都希望自己比別人進化更快。」
「於是,他,出現了。」
「進化的途徑很簡單,只不過是吃,比別人吃得更多。但我們萬萬沒想到的是,他吃的並不是活人,而是,我們!」
「沒錯,他吃的是我們!一開始,是吃喪屍,後來,開始吃智屍!」
「因為他認為依靠吃活人來進化,其實是我們走入了歧途。」
「喪屍也好,智屍也罷,我們都是生化病毒的產物,生化病毒的孩子,是萬能的生化病毒創造了我們。那麼當我們需要再一步進化時,同樣應該求助於生化病毒。」
「吃活人以彌補自己的dna缺陷,想得到進化,這不僅僅是緣木求魚,更是對生化病毒的背叛。」
「只有獲得更多的生化病毒,更多的變異的生化病毒,智屍,才能得到新的進化。」
「所以,他不吃人,他吃喪屍,吃智屍。」
「從他們體內獲得必需的生化病毒。」
「他最愛吃智屍的腦部,因為生化病毒的精華,就在腦部。」
「他的行動很隱秘,事實上,我們沒人想到居然會有智屍在吃同類,喪屍就是吃了也不會反抗,而智屍--原本就習慣獨來獨往,京城又大,沒人會注意到少了幾個。」
「直到有一天,他盯上了一個智商覺醒很高的智屍--因為智商越高意味著他體內的生化病毒越純淨,吃了他。越能促進自己的進化。」
「幸運的是,受偷襲的那只智屍逃了出來。是高智商救了他的命,讓他在受襲擊前發現了蛛絲馬跡。」
「他的行蹤在第一時間被京城的智屍們給發掘了出來--畢竟他的所作所為不可能隱瞞所有的喪屍,通過查看喪屍們的記憶,京城的智屍們知道了在自己身邊發生了多麼可怕的事。」
「食人者,成了被食者。」
「然而更可怕的是,據那個逃生的智屍回憶,當自己受到他的腦電波襲擊時,自己居然產生一種臣服之感。那一刻,那只逃生的智屍只想拜倒在他的腳下,永生永世服從他。就如同喪屍以及低等的智屍,如奴隸一樣服從高等級的智屍。」
「京城的智屍們集合了最強壯最聰明的智屍們,對他展開了全城追殺。」
「在付出了重大傷亡後,他終於被圍困在一處大樓的地下停車場裡,受他指揮的喪屍們。在持續不斷的追擊中死去了大半。」
「他成了孤家寡人。」
「然而,在一切的一切的最後,現場究竟發生了什麼,誰也不知道。」
「當我們尋找到那處最後決戰的地點時,只看到躺了一地的智屍和喪屍,他們無一例外全都陷入了永恆的沉眠。但是,他,卻不見蹤影。」
王璐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了,他覺得自己就像在聽一個離奇的武俠故事,一個大魔頭。發明了一種邪惡的練功法,可以吸他人內力為己用。然後受到正派武林人士的追殺,最後來了個決戰紫禁之巔,在一場誰都沒看到的大戰後,大魔頭不知所終,正派武林人士全部死光光。
哪個狗屁啃泡麵的小編劇編出來的啊。
但王璐知道,聞老巴巴地可不是給自己來講故事的,他靈光一閃,脫口而出道:「你懷疑徐傑的沉睡和我有關?而我又和那個莫名其妙的食屍徒有關?見鬼,我剛到京城才多久,根本就不認識那個吃智屍的瘋子,再說了,我也從來不吃智屍喪屍!」
聞老點點頭:「我相信你不吃同類,只不過,更多的人不相信,因為徐傑和這幢醫院裡別的沉睡的智屍症狀太像樣了,尤其是如今你醒了過來,而徐傑還在沉睡,那你的嫌疑就更大了。」
王璐翻了個白眼,老子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啊!再說了,吸星**和北冥神功外在表現也差不多,可實質卻是天差地別,憑什麼讓老子來背這個黑鍋。
王璐剛想為自己的清白辯解,突然心中一動,京城的智屍們如果真認為自己和那個食屍徒是一夥的,在自己清醒時,就可以幹掉自己,又何苦讓聞老來和自己廢話--他們肯定還打著別的算盤。
王璐整理了一下思緒:「聞老,我很忙的,一秒上下幾千萬,這時間就是生命,你老就別兜圈子了,有啥就說啥吧。」
聞老點了點頭:「王璐啊,你的確是個聰明人,是我至今見過難得覺醒得如此完美的智屍。」
王璐毫無營養地道:「愧不敢當,你老的智商可不在我之下。」
聞老並不搭這個話茬,他沉思了片刻後道:「他的出現,是京城智屍集體的噩夢,雖然他不知所終了,但京城的智屍們還是擔心有一天自己會突然被同伴在背後襲擊,腦子被吃掉。於是,紫禁城誕生了。是的,你沒聽錯,紫禁城的誕生雖然有一部分是為了對抗堡壘,但更大的原因,是用來智屍間互相監視的。誰都不信任誰,所以大家要在一起,讓別人盯著。就算是吃人肉喝人血進化,大家也要吃一樣的份量,誰都不能背著別人吃獨食,以免有個別人進化太快,威脅到他人。」
「京城裡的智屍們很忙,忙著躲避堡壘的進攻,忙著策劃反擊,忙著想弄到更多的活人喝到更多的人血,忙著監視別的智屍的進化,忙著開發腦波增幅器,用來反擊堡壘,也用來防備自己的夥伴……總之,所有人都很忙,卻沒人想到,他的出現,說明了一個問題。」
「那就是哪怕是從生化病毒中得益最多的智屍,其實對生化病毒也一樣一無所知。沒有一個智屍知道。生化病毒會把我們帶往何方。他--食屍徒的出現,甚至可以說某種程度上的成功。證明我們進化的道路並不止一條,先不論這條道路是對是錯,但我們不得不承認,這也是種進化。然而,進化的極終目標,又是什麼呢?」
「我不喝人血,也倡議更多的智屍不喝人血吃人肉,就是因為我認識到。智商的覺醒,生命的進化,絕不可能只有一條路,但這條路,最好掌握在自己手裡,借助於吃人這種手段,絕對不是正確的方法。」
「而王璐你的出現。更證明了我的理論--不、不,你別誤會,我知道你吃人--但你證明了一件事,那就是,進化,果然是有多種途徑的。」
「你讓徐傑陷入永恆的沉眠。就說明除了吃人,吃智屍,不吃人等進化方式後,還有一種不為我們所知的新的進化途徑存在。」
「你,王璐。就是這一種新的生化病毒進化的產物。」
王璐坐在床上,呆呆地盯著腳下的地面。半晌,才抬起頭,他突兀地冒出一句話:「我沒辦法喚醒徐傑的--還有那些陷入永恆的沉眠的智屍和喪屍們。」
聞老點了點頭:「我能理解,我想,你並沒有完全地掌握那種神奇的進化帶給你的能力,要不然,你也不至於自己沉睡了一個月之久。」
王璐彷彿沒聽到聞老的話:「我也同樣不知道你所謂的另一條進化的道路究竟是什麼。自從我覺醒以來,我和任何一隻智屍一樣吃人肉喝人血,雖然最近吃得少了點,但你現在如果塞個活踹亂跳的活人給我,我肯定能洗刷一下吃得乾乾淨淨,骨頭都能做個人體骨架標本。我也一樣對吃喪屍智屍沒興趣,雖然我和女智屍上過床,試著看看自己的下半身能不能用,但吃腐爛的肉--我的胃口還沒那樣好。所以如果你想問這種進化方式是怎樣的,我一樣說不出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老就是給我上滿清十大酷刑也沒用,反正我不怕痛。」
聞老依然點頭,王璐終於抬起頭:「我就搞不明白了,老爺子你跟我說這些到底是什麼意思?如果你覺得我對京城的智屍有威脅,殺了我不就完了?」
聞老淡然道:「什麼意思?沒什麼意思。我只是覺得,有必要讓你知道這些事而已。」說著,站了起來,背著手,施施然離開了病房。
王璐直到聽不見走廊裡的腳步聲,才相信聞老真的走了--他跑來雜七纏八讓自己看了一堆莫名其妙的活死人,又說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話,然後,居然,一走了之了。
王璐半晌才衝著空無一人的走廊嚷了一句:「喂,老子不玩了行不行?」
沒有任何人回應他。
王璐在病床裡呆了不知多久,終於又看到有人進來,卻是沐原,只見他背著個沉重的雙肩包,興沖沖地道:「咱們走吧。」
「什麼?」王璐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走?往那兒走?」
門外又傳來一個聲音:「你不是一直說要離開京城嗎?至於你想往哪兒走,當然隨你囉。」門口又轉進來一個身影,卻是黃銀鳳,只見她全身上下穿得整整齊齊,肩上挎著個小坤包,倒是出門逛街的打扮。
王璐一下子從床上跳了下來:「什麼?你們就這樣放我走了?」
黃銀鳳白了他一眼:「喂,你會不會說話啊,什麼叫我們放你走?我們又什麼時候關著你不放了?你這一個月沒醒,老娘可是伺候了你30天,又不是虐待你。」
王璐沒心思和黃銀鳳玩文字遊戲:「你們真的讓我走?我是說,不需要我做任何事,付出任何代價,就這樣出門左拐就能走了?」
「出門右拐才是下樓的電梯。」黃銀鳳沒好氣地道:「腿在你身上,誰攔著你了。」
還真沒人攔著王璐,可王璐並沒有要走的打算,他一屁股又坐了下來,撓了撓頭,突然想到了什麼:「對了,堡壘呢?他們後來開出那輛古怪的車後,發生了什麼事?」
黃銀鳳道:「屁事也沒有。停戰了。」
沐原在旁邊補充道:「那輛車開出沒多久,將沿途的喪屍都弄沉睡著了後,就又開回去了,棟棟眼尖,他說看到駕駛員在車子裡,鼻子、眼睛不停地冒血,還沒把車子開回堡壘,就歪倒在駕駛座上不動了。棟棟說,看起來那輛車子設計還不是很完善,或者武裝喪屍的rpg還是打壞了車輛,讓核輻射洩露了,總之,這輛車對抗喪屍智屍雖然威力強大,但也並不好控制。更重要的是,事後經過測量,車子駛過的地區,土壤表面殘留著核輻射,輻射劑量之大,連喪屍的腦部都會受到干擾,更不要說讓沒有防護的活人生存了。聞老說,除非把厚達幾米的受輻射污染的土壤都鏟掉,從外地運來新的土壤填埋,要不然,這塊區域永遠將是死亡之地。」
王璐罵了句粗口:「堡壘也真夠恨,他這是警告我們他們有辦法和我們同歸於盡啊,現在是核輻射車,以後弄枚核彈都沒問題,反正是大家一拍兩散,誰都落不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