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六百三十五章 化屍水－－三硝酸一鹽酸 文 / 在南方的毛豆
那是有液體在強大的壓力下在管道裡快速奔流的聲音。
不好，堡壘開始灌注汽油了，王璐－－爸爸喪屍飛快地撲上去，以一般喪屍絕沒有的靈活將妻子和女兒抱在懷裡，踩在下面高低不平的喪屍肉墊，躲閃著不斷從溝沿上跳下來的喪屍，躲到了溝最中間的一塊「屍身高地」上。
就算是汽油，也要化點時間才能浸滿整條溝吧，只要在火被點燃前，一家子還是有希望逃脫的。在此之前，一定要遠離管道口，絕不能讓汽油濺在身上。
咕咕咕，液體的流動聲越來越大，終於，撲，一股，不，是兩股清澈的液體從並列的大小不一的管道裡噴了出來。
是汽油？還是柴油？
這裡有兩根管子，可能分別通汽油和柴油。真不知道堡壘裡的指揮官為什麼這樣麻煩，要把兩種油分開輸送，根本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王璐的腦海中剛閃過這個念頭，他就怔住了－－兩股大小不一的透明液體噴出管道口後，立刻混合在了一起，瞬間，原本無色透明的液體，就變成了淡黃色。
不！不對！汽油和柴油混合在一起可不會變色！
這、這不是汽油和柴油！
這時，淡黃色的混合液體已經流到了陷溝內層層疊疊的喪屍身上，無論是布料，袒露在外面的肌膚，暴露的骨頭，還是手上的金屬腕表，一接觸這不明的液體，立刻冒出大量黃色的泡沫，升騰起一股股煙霧，散發出中人欲嘔的刺鼻氣味－－布料溶解了，金屬溶解了，肌肉和骨頭也一樣溶解了。
在管道口大量不明液體的衝擊下，鋪在陷溝最上面的喪屍就如武俠小說裡的屍體遇上化屍水一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速溶解著。
王璐眼睜睜地看到。一隻喪屍剛剛從溝沿跳下來，正好落在不明液體裡，它剛想撐著手爬起來，浸在液體裡的手無聲地融化了，先是皮膚褪去，接著是血管和肌肉在液體的沖刷下，只堅持了沒一會兒就變成了殘留在骨頭上的殘渣，然後。連骨頭也在被侵蝕，它在液體的侵蝕下迅速變黑，溶解。終於，這只喪屍無聲無息在倒在液體裡。劇烈反應產生的大量黃色氣泡蓋住了它的身影，只有一支胳膊還露在外面，但沒一會兒，胳膊搖晃了一下，就筆直地倒了下去，似乎在胳膊肘下面，再也沒有任何東西在支撐著它。
「王水，王水，這就是傳說中的化屍水王水！」王璐剎那間就明白了。
怪不得堡壘鋪設了兩根大小不一的管道。王水都是現配現置的，三份鹽酸與一份硝酸混合成能溶金銷鐵無物不侵的王水，這樣大量的王水不可能長期保存，因為根本沒有安全的貯藏器具，只能通過事先定好口徑的管道，進行現場調配。
王璐弄錯了，這並不是王水。而是化屍效果更好的逆王水－－三份硝酸與一份鹽酸。堡壘進行過多輪試驗，反覆試驗了濃硫酸、高氯酸、濃硝酸、強鹼、鉻酸洗液、高錳酸洗液以及王水、逆王水等多種化學液體做「化屍水」，但有的液體起效慢，有的液體配置太複雜，還有的液體對肌肉侵蝕效果好，對骨頭卻沒多少作用，最後還是選中了逆王水。
這是逆王水的首次大規模集中使用。
效果，非常的好。
如今陷溝上空已經完全被黃綠色的化學泡沫給掩蓋住了。在這沸騰的泡沫下面，以萬計數的喪屍正在被逆王水溶解。沒有槍聲，沒有炮聲，大批的喪屍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而且，無論再來多少喪屍，這條浸泡著逆王水的陷溝。都能將它們毫不留情地吞噬得一乾二淨。
這是一條真正的死亡之河。
一時間，京城的智屍們都停止了動作，就算是將喪屍看成遊戲裡炮灰的徐傑也知道，這時指揮喪屍跳到溝裡是件愚蠢到家的事。
但有一個人還在掙扎，徒勞的掙扎。
他就是王璐。不，確切地說，是王璐－－爸爸喪屍合體。
王璐－－爸爸喪屍合體一手抱著女兒，一手拉著妻子，正努力尋找著還沒有被逆王水淹沒的「屍地」落腳，逆王水雖然侵蝕速度迅猛，但在陷溝裡，喪屍們上下疊了好幾層，除了最底下的喪屍和最上面的喪屍，其他的喪屍並不是能一下子侵蝕完的。
王璐－－爸爸喪屍合體正在努力尋找著幾乎已經絕望的一線生機，然而，這是徒勞，完全的徒勞，管道口的硝酸與鹽酸依舊在源源不斷噴湧出來，逆王水的水平面在持續升高，越來越多的喪屍被腐蝕溶解了，厚厚的「屍墊」正以肉眼能看到的速度下沉。
沒辦法了，真的沒辦法了，王璐知道，自己已經盡了力了，如果換了是活人，這一家三口早就被逆王水產生的劇毒煙霧薰死了，完全是因為有著強悍的喪屍之身，它們才活到現在。但是肉軀再強悍，也抵擋不住人類發明的化學藥品，逆王水，連金子都能溶解，何況是一堆蛋白質。人，說到底只是碳水化合物而已。
妻子喪屍的身子突然一矮，王璐－－爸爸喪屍合體低頭一看，卻看到不知何時，妻子的左腳已經不見了－－逆王水悄無聲息地吞下了它的左腳，但這只是開始，妻子站在屍墊上的右腳也在冒著黃色的泡沫，化學反應正在繼續，很快，它的右腳也會失去，然後，就是下半身，上半身，頭顱。
妻子喪屍突然鬆開了王璐－－爸爸喪屍合體的手，它最後看了丈夫和女兒一眼，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它消失在黃色的翻騰的泡沫中，連個水花都沒有濺起。
王璐－－爸爸喪屍合體知道，沒有時間了，也沒有機會了－－它猛地縱身一趴，將左手深深插入陷溝的泥壁裡，這一下動作極猛，硬生生插入泥壁的左手兩個手指甚至骨折了，但是好歹找到了一個支撐點－－它沒有絲毫遲疑，一揚右手。將女兒向上扔去。
然而，王璐雖然能通過腦電波的合而為一，讓爸爸喪屍變得像自己一樣靈活，但是，它一樣要遵守這個世界的物理定律－－一個成年男人胳膊肌肉產生的動能，不足以將一個30公斤的女孩子擺脫地球引力拋上1.5米的高度。
女兒喪屍撞在溝壁上，隨著泥土唰拉拉滾了下來，一頭沉到了逆王水裡。甚至來不及再回頭看一眼爸爸喪屍。
沒用，我真是沒用啊，自稱什麼先知，自認是神的寵兒。卻連一個普通的喪屍之家也無法拯救。
王璐－－爸爸喪屍合體抬起了右手，撲一下，深深插入了泥壁，但是，我總算能拯救這一個，沒有了妻子和女兒的拖累，這只爸爸喪屍毫無疑問將脫離險境了。
王璐－－爸爸喪屍合體一下一下向溝沿攀爬著，經過管道時，噴湧出來的硝酸、鹽酸有幾滴濺落在它的身上。冒出白色的煙霧，但這點傷害還不足以阻止一隻喪屍的行動。終於，爸爸喪屍一個翻身，爬上了陷溝的邊緣。
王璐坐在沙發上無聲地歎了口氣，想帶著爸爸喪屍離開這條死亡之溝，然而，令他震驚的情況發生了－－王璐突然發現。爸爸喪屍並沒能和自己的腦電波同步行動，就在剛才，自己掉線了。
就像玩網游一樣，突然掉線了。
不對，這種感覺更像是被人給踢了出來。
王璐，似乎被爸爸喪屍主動切斷了腦電波的同步，被從軀體裡「趕」了出來。
王璐飛速地再次探出腦電波，希望和爸爸喪屍恢復聯繫。可不知為什麼，他能像以前一樣感應到爸爸喪屍的思緒，可要想完全同步，卻根本做不到。
王璐無奈地將自己轉移到爸爸喪屍身邊的一隻喪屍身上，以旁觀者的角度看著它的一舉一動。
爸爸喪屍垂著頭看著逆王水之河，似乎想看到妻子和女兒從裡面冒出頭來。然而除了河面沸騰的黃色泡沫，它什麼也看不到。
終於，爸爸喪屍一個轉身，擠過密密麻麻的喪屍群，向遠方走去。
其實像爸爸喪屍那樣擅自脫離戰場的喪屍為數並不少，徐傑等京城智屍在指揮數十萬喪屍進攻的群體行動中，根本不可能精確到每一隻喪屍，互相之間的配合總有不少漏洞，有的喪屍被扔上戰場後，就再沒有接受到明確的進一步命令，於是有喪屍隨大流前行，可也有喪屍掉頭就走。這樣的「逃兵」根本沒有智屍顧得上理睬，反正只要一道新的命令下來，逃兵們又會老老實實「為智屍服務」。這簡直連反抗都稱不上，只是一種盲從替換了另一種服從而已。
但王璐看著爸爸喪屍的背影卻不知為何堅信，它這次離開，完全是出於自己的主張。
這一走，它再也不會回頭了。
王璐突然想到，剛才自己和爸爸喪屍的合而為一，以及後來被「踢」出來，其實主動權根本沒掌握在自己手裡。細細回想起來，爸爸喪屍是因為王璐有著強烈拯救一家三口的願望，才主動放開了思緒，讓自己與它完全同步，事後，也是因為王璐沒能成功拯救妻女，爸爸喪屍又主動切斷了它的腦電波。
這、這可太不可思議了！
喪屍這種無腦的白癡，居然有這樣匪夷所思的能力？
只是，喪屍真的是白癡嗎？
或者說它們真的像外表看起來那樣永遠是個只知道吞噬沒有自己意識的白癡嗎？
這當然是扯淡。
連人類都知道，喪屍一直在進化－－，不，應該說在恢復，無論是行動能力還是本能還是意識，這種恢復異常緩慢，卻是不可否認的。
而智戶對喪屍的「進步」更為瞭然於胸，他們可以通過腦電波更直觀地察覺喪屍們的變化。
所以，喪屍絕對不是白癡。
出於理智，王璐不得不承認，就如人類不理解喪習、智屍這類全新的物種一樣，其實智屍也並不瞭解喪屍，至今為止，智屍只是停留在對喪屍的利用上，在智屍們眼裡，喪屍只是無足輕重的夥伴。啊。省省吧，什麼夥伴，壓根兒就是奴隸，最馴服的奴隸。自從智屍誕生以來，甚至在他們還沒有覺醒之前，就已經懂得利用喪屍來當自己的炮灰向倖存者攻擊，而自己卻躲在安全處，等著勝利後奪取最大的利益。
什麼智屍。我們只是食屍徒！
我們從來不理解也沒興趣去理解被稱為夥伴的喪屍，更無從知曉，生化病毒造就的喪屍，同樣有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也許這一秘密。將成為自認為站在進化最高階段的智屍的掘墓人！
王璐怔怔地坐在沙發上，他知道，自己的這一想法絕對不是什麼空穴來風，杞人憂天，爸爸喪屍與自己合體時的主動性、自主性，完全超出他的想像。
今天，一隻普通的喪屍可以主動阻絕一個高等級智屍的「合體」要求，誰知道明天，它會不會拒絕服從智屍下達的其他命令？
智屍們將喪屍們的無條件服從視為天經地義亙古不變的「天條」－－可是該死。這種白癡的想法是誰告訴他們的？誰這樣想，誰才是真正的白癡吧。
古埃及的法老們還相信他們將永生永世的統治著金字塔下的奴隸們，甚至相信在他們死而復生後還能繼續做主人，為此將自己做成了木乃伊，當然，誰都知道他們的下場是怎樣的－－只是放在博物館裡任人參觀的擺設，只有在好萊塢的電影裡還能逞威風。
啊。當然，偉大的智屍們不需要等死後才看到喪屍們翻身做主人，因為雙方都是不死生物，喪屍們有足夠的時間慢慢進化覺醒，而智屍們也有足夠的時間看到自己被以往的奴隸和炮灰掀下紙質的寶座。
沒錯，被掀翻，被輕而易舉的掀翻在地，踩上一萬隻腳。永世不得翻身，一如以往的奴隸主、封建王侯、權貴、地主、資本家……
智屍才有多少？喪屍又有多少？雙方的數量有著成百上千，不，甚至是上萬倍的差距，一個奴隸主和一萬個覺醒的奴隸之間的戰爭－－錯，那還叫戰爭嗎？
覺醒的人民是偉大的。
覺醒的喪屍。更偉大。
而自己，還在喪屍覺醒的道路上，輕輕地推了一把。
王璐有種直覺，自己剛才在和爸爸喪屍合體時，兩人的腦電波同步，隱隱地，對爸爸喪屍的腦電波產生了不可逆轉的影響。
想想那爸爸喪屍離開戰場的身影，肢體之間的協調度顯然比合體之前有所不同。
王璐突然覺得，自己和爸爸喪屍發生的一幕似乎很－－眼熟。
是了，在歷史上，曾經有那麼一群人，他們出生於既得利益的舊階層，然而他們卻反叛了自己的父母、親人、上司、朋友……投身於最底層的蒙昧的奴隸之中，啟發民智，甚至手把手教育奴隸們如何鬥爭，直到星星之火燎原，全國山江一片紅。奴隸們當家做了主人，舊階層掃進歷史垃圾堆。
自己今天無意中與爸爸喪屍合體，不知道是不是也在它的腦海中點亮了一個小小的小小的火種？
可問題是，王璐從來不認為自己和那些革命者一樣懷抱著砸碎舊鎖鏈解放全人類的高尚目標，他，他只是不滿意於徐傑的所作所為，故意和他對著干而已。
王璐到京城來只是想進一步覺醒的，運氣好找到老婆親人的話，吃干抹淨拔腿就走，回到海邊過他面向大海春暖花開的幸福日子，卻沒想到和紫禁城的一幫智屍糾纏在了一起，還被捲入了這場他毫無興趣的與堡壘之戰中，期間徐傑更是明裡暗裡和自己做對，他媽的，搞什麼搞啊。
在面對堡壘的進攻中，王璐幾次建議，全被徐傑等人給否決了，眼見著大批喪屍無謂的死去，就是泥人也有火氣，王璐雖然不至於因此和徐傑等人鬧翻，但不配合總是行的吧，所以才有他解救喪屍一家三口之舉，這就好比一個孩子與別的孩子不合群，自己不參加集體躲貓貓，而是蹲一邊用手指劃圈圈戳螞蟻玩。
可這孩子沒想到，被自己戳的螞蟻－－喪屍，居然因為腦電波合體，有了不可估量的變化。
搞什麼搞啊。
「他媽的，堡壘裡的雜種終於忍不住了，派出了他們的異能者。」旁邊傳來余傑的高聲叫嚷，將王璐從自己的思緒中拉了回來。
前線，戰爭依然在繼續，王璐和喪屍一家三口之間發生的事，對整個戰場而言，只如一粒沙子投入了海洋，無論是人、智屍還是喪屍，都沒有注意到，不，是壓根兒不會去關注。因為誰都不會相信，一粒沙子能改變海洋。
徐傑等智屍們已經改變了進攻的策略－－其實是回到了王璐曾經建議的方案上來－－指揮喪屍們搬瓦礫填坑，化屍水再厲害，也不可能把瓦礫給腐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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