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四百七十九章 十一號作戰方案 文 / 在南方的毛豆
這並不是干休所最後的槍聲,事實上,當天半夜裡,別墅裡就亂成了一團,因為有人發病了。
在斷了電的房間裡,面對喪屍,就算是老軍人們也亂了套,在一片凌亂的槍聲過後,照著手電筒大夥兒才發現,喪屍在被擊斃前,已經咬了好幾個人,而在黑暗中的一通槍戰,卻誤傷了多個家屬和工作人員。
在慌亂和悲痛中,老軍人們將懷疑是感冒發燒的人都隔離了起來,同時盡一切可能治療被槍誤擊的傷員。
但這一舉動,很快被證明又是一個悲劇,老軍人們原以為受槍擊的傷員並不是被喪屍咬傷的,應該是安全的,卻沒想到,一個傷員因受傷失血過多而死後,卻也變成了喪屍。
別墅裡再一次陷入了混亂,在擊殺了喪屍後,面對更多被喪屍咬過的傷者,老軍人們也崩潰了,在他們的戰爭生涯中,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敵人,它無所不在,它讓你的戰友變成的你的敵人,你的親人變成你的死神,每一次抗爭,都顯得如此虛弱可笑。
老軍人們激烈地爭吵起來,有人認為應該抱團殺出去,有人堅持固守干休所,因為干休所有水有糧,能撐不少時間,還有人認為應該單獨行動,因為事實證明誰也不知道身邊的人何時會變異。
這場爭論,在一張紙條出現後,中斷了。
紙條,是俞明海在老中將李宏的寫字檯上發現的,上面簡短說明了李宏生前和中樞通話的內容,末尾,是三個大字「打游擊」。
這張紙條徹底擊碎了老幹部們最後的希望,說實話,既使局勢亂到這個程度,還是有不少人對中央心存希望的,認為以一個大國擁有的武裝力量,應該還是能對生化病毒的襲擊有一定的抵抗能力的。最起碼,會有些局部的優勢,雖然不可能救出全體人員,但對相當地位的「高層人士」總能給予一定保護。
這倒並非老幹部們的特權思想做怪。這只不過是這個世界運行的規則,少部分有權有錢的人,永遠掌握著最大的社會資源,就算是在白頭鷹自己拍的末日電影裡,當全國陷於水深火熱時,匆匆逃命的總統的空軍一號裡依然有大把的空位。
世界原本就是這樣殘酷。
但這次,世界遇上了更為殘酷的生化病毒。在它面前,人類所架構的社會結構如沙丘一樣倒塌,老百姓也好,政府官員也好,億萬富翁也好,真正的實現了「平等」。
死亡面前,人人平等。
連中央的一號首長都已經死了,這個大國的中樞也是槍聲一片。一群退休的老頭子,還能有什麼指望。
當下,就有老幹部帶著家人。滿臉絕望的離開了干休所,也有人在槍殺了所有的傷員後,瘋狂地收集干休所裡一切物資,打算憑高牆死守。
俞明海是離開干休所的一員,他的老伴,在被咬傷後,也被一個老戰友給槍殺了。
當時,俞明海站在因為腿上被咬斷了大動脈,正倒在血泊中抽搐的老伴身前,人生中第一次。對自己的戰友舉起了手槍,然而,面對著他的,是好幾把槍,握在曾經戰友手中的槍,
拿槍指著他的老軍人滿眼是血絲:「俞明海。你別犯糊塗,你老伴沒救了。她是喪屍!--早晚會變成喪屍的!就算我們放你帶她出去,她斷了大動脈,還能活多久?」
俞明海的槍口在顫抖,最終,他長歎一口氣,垂下胳膊,槍聲就在他耳畔響起。俞明海甚至沒有勇氣最後看老伴的屍體一眼,轉身離開了別墅。
崖山石窟平台上。
俞明海喃喃著道:「原本,我是想照著老首長李宏紙條上留下的『打游擊』三個字,離開市區到農村去的。可沒想到,光為了躲開市區裡的襲擊,就費了我好大的精力。不僅喪屍襲擊我,連倖存者也在打我的主意,因為我的手裡有槍。一天半夜,睡在樹上的我被人擊暈了,醒來後,不僅槍和子彈都被搶了,連好不容易找到的幾塊麵包干也被拿走。赤手空拳想離開市區就更難了,後面的事兒,你們也都知道了,關新遇上了我,帶我到了圖書館營地,苟延殘喘至今。」
俞明海突然苦笑了笑:「其實,那個搶了我槍的人也不走運,因為那把槍裡,只剩下一顆子彈了。干休所又不是彈藥庫,保管的子彈非常少。一路拚殺出來,那槍裡的子彈早快用光了。那個傢伙拿著把沒子彈的槍,只會引來別人的窺視,招來殺身之禍。」
俞明海抬起頭,看看席地坐在平台上聽著他的述說,面色各異的崖山眾人:「沒錯,我的確是原東海艦隊航空兵少將,可是,我年紀老了,而且沒了槍的軍人,又算是什麼軍人,我就是個普普通通的糟老頭子。在市區時,饑餐露捨,隨時會被喪屍啃了我這把老骨頭,擺出這個原少將的名頭來有個屁用,連塊發霉的餅乾都換不來。再說了,當兵幾十年,在國家最需要我們的時候,我卻連一點忙都幫不上。丟臉啊,丟了祖宗八輩子的臉啊。所以,我一直沒透露自己的真實身份,這世上,再也沒有一個東海艦隊航空兵副政委俞明海少將,掙扎求生的,只是個老俞頭。也就是到了崖山,到了王隊長手下,我才過上了好日子。」
王路陰沉著臉,對俞明海的馬屁混不在意:「你少說這些有的沒的,我問你,十一號作戰方案到底是什麼方案?!」
其實不僅王路,所有在場的人都注意到了這個在俞明海的回憶中,被反覆提起的十一號作戰方案。
有人嚷嚷道:「王隊長,那還用問嗎?肯定是派當兵的專門去保護那些有錢有權的人了!他媽的,都到這種時候了,還是當官的和富人爬在我們小老百姓頭上!」
但也有人懷疑道:「不太可能吧,照老俞頭的說法,這部隊裡也到處是喪屍,亂了套了,大家都只想著自救,誰還會去救官員和富人?你想想。這種時候,連命都快沒了,給你一頂官帽,給你一個億。又有個屁用啊?當兵的也不是傻子,這種沒好處的事情,可沒人做。」
徐薇薇突然道:「這可不好說,我家原來住在環城南路上,生化危機剛暴發,路上還沒被大量車禍的車子堵住時,的確看到有軍車開過。上面有背著槍的當兵的,我們小區裡還有人向他們揮手求救,可那軍車停也不停就開過去了。」
立刻,石窟裡又是一片罵聲,仇官仇富的心態到了頂點。
「安靜!」王路大吼聲瞪著俞明海道:「快說,那個什麼王八蛋的十一號作戰方案,是不是派精銳部隊護送那些當官的和有錢佬,到什麼秘密基地建立安全營地了?姓俞的。你最好老老實實告訴老子,那些安全營地在哪裡?要不然,就算你年紀一大把。老子也不介意讓你吃點生活!」
眾人一下子安靜下來,對啊,肯定是這樣,就像那些當官的不管老百姓吃地溝油劇毒農藥三聚氰胺,而給自己的食堂搞特供米特供菜一樣,這些公僕們,肯定給自己建造了一個絕對安全的營地!
沒錯,一定是這樣!那營地裡有高大結實的圍牆,有充足的槍支彈藥,清潔的飲水。大量的食物,有電,有完善的醫療設施……總之,在末世裡生存所需的一切,在那裡都應有盡有。
相比之下,崖山就是個破落的小山村。
如果能到那樣的安全營地裡生活。大家才算真正脫離苦海了。
大夥兒的眼珠子都綠了,有人已經失態的站起身,顫抖著聲音道:「老俞頭,你最好把那些營地的位置都說出來,咱們齊心協力從喪屍堆中殺開條路,到那些營地去。你放心,只要你說出來,我們就帶著你一起去那安全營地,總比你呆在這個破石洞裡強。」
王路皺了皺眉,這「破石洞」可也是他苦心經營出來的,這些人都還沒過河呢,就開始折橋了,沒這「破石洞」你們都該在露天裡被風吹得發抖了。但此時此刻,王路顧不上這些小意氣,那些安全營地,也一樣讓他怦然心動,你妹的,真以為天天和喪屍打生打死很爽啊,王路又不是受虐狂,如果有一處絕對安全的地方,他寧肯帶著一家人去過混吃等死的日子。崖山基業什麼的,去他個逑。
面對著眾人急切甚至貪婪的目光,俞明海面上浮起了怪異的笑:「安全營地?這世上,哪裡來什麼真正的安全的地方。大夥兒經歷生化危機這樣長時間了,難道連這點常識都沒有?中樞都完蛋了,這世上,還有什麼地方是絕對安全的?我們只能依靠自己,只有靠我們的雙手,才能建設起真正安全的家園。崖山不就是嗎?」
在崖山眾人中,封海齊一直不驚不咋地聽著俞明海的述說,臉上波瀾不驚,聽到俞明海這幾句話,他難得地點了點頭:「老俞頭,你這話才真正說到點子上了。這世上,靠誰都靠不住,只有靠自己。」
王路急了:「老封,你別聽這老傢伙鬼扯,你也聽到了,他承認有十一號作戰方案存在,全國全軍興師動眾搞了這樣一個突發情況下的應急作戰方案,不是為了建立生存營地,難道是讓當兵的到處亂跑打醬油啊!」
王路轉過身,瞪著俞明海道:「老傢伙,你最好說實話,老子可沒多少耐心。」說著,將拳頭捏得骨關節咯咯響。
俞明海承受著四周眾人的怒視,卻一臉淡然:「你放心,我會好好向你解釋什麼是十一號作戰方案的。」
俞明海左右瞧了瞧,突然起身,從一個帳蓬前撿起了一包方便麵,他幾下拆開包裝袋,取出了裡面的調料包,高高舉起:「這是什麼?」
眾人面面相覷--俞明海是瘋了嗎?俗話說得好,千夫所指,無疾而終,面對崖山眾人的怒火,俞明海居然一點也不怕,還拿著包方便麵問東問西--這老小子活膩味了嗎?
黃冬華平時很受俞明海照顧,剛才眾人一片喊打喊殺時,他是少數幾個為俞明海的安危擔憂的,但他人小言輕。幫不了俞明海任何忙,這時聽俞明海發問,知道他肯定有什麼特殊目的,連忙道:「這是調料包。」
俞明海點點頭:「沒錯。這是調料包,裡面有脫水的肉和蔬菜。這方便面雖然不起眼,防腐性能卻不錯,咱們現在在超市裡找到的沒有變質的最多的食品,就是方便麵了。可大家知不知道,這方便面的調料,是依靠什麼來防腐的?」
黃冬華忙道:「用防腐劑。」
俞明海搖了搖頭:「錯。常用的防腐劑有異味,放在方便面裡會破壞口味,很多人不知道,方便面調料包防腐用的其實是……」
「輻射。」王路陰沉著臉道:「是輻射,我以前到方便面廠家採訪過,就看到廠家用輻射源照射調料,也就是從那時候起,我就再也不吃方便麵了。雖然廠家說。這核材料的半衰期很短的,可我依然不放心。那玩意兒照一下,連在地球上生存了數億年的細菌也活不了。我可不想拿自己的身體去試試這核輻射的威力。」
俞明海點點頭:「王隊長生活經驗很豐富啊。沒錯,輻射,核材料的應用在我們生活中無處不在,遠遠超過大家的想像,食品、醫藥、鋼鐵廠甚至建築領域,到處有大量核材料在使用。一旦這些核材料在使用中出現了問題,那將是個巨大的災難。這些核材料在平時不使用時,都是放在密閉的金屬容器裡的,但有時也會出故障,有一次。浙江省就有一家方便面廠,在用核材料照射食品時,機器卡住了,輻射源暴露在空氣中,造成重大核事故,幸好當時撤離人員快。這才沒造成傷亡。」
王路越聽神色越不妙,他突然似乎想到了什麼,一屁股坐了下來,毫不掩飾自己垂頭喪氣的神色。
俞明海還在不著邊際的嘮叨,至今沒說出那些安全營地的下落,可王路,卻已經失去了所有的興趣。
俞明海瞟了王路一眼,暗中點點頭,不愧為崖山的首領,王路想必已經猜到了十一號作戰方案的真實內容,看起來他能穩居首領之位,的確有兩把刷子,只從自己零星幾句話裡,就能勾勒出重重迷霧後的真相。
只不過,絕大多數崖山人還是屬於「不明真相的群眾」,俞明海知道,自己不把情況說透,他們是無法理解的。
俞明海沉聲道:「沒有安全營地,從來就沒有什麼安全營地。十一號作戰方案設定時,假想的背景就是全國遭遇生化類武器的襲擊,從機關企事業到軍隊、學校都有大批人群被感染,各級政府部門癱瘓,交通運輸癱瘓,通訊電力癱瘓,為了躲避感染,大量人群無序離開城市,治安形勢敗壞到了極點,到處是燒殺搶劫。在這樣的背景下,國家所剩無幾的能掌控的力量,絕不是去建立什麼子虛烏有的安全營地,而是要盡量保留這個國家元氣,控制事關國計民生的要點,讓人們在生化武器的席捲過後,能重新在廢墟上建立家園。」
「我們的生化病毒學專家研究認為,人為製造的生化病毒並不穩定,變異很快,一代病毒威力很強,無論是感染率、致命性,都是非常恐怖的,甚至可以說無法有效阻止,但病毒本身也是會變異的,第二代第三代病毒相比之下就會弱許多,人們得以活命的機率也相應增大。我們的專家經過數據模型計算後確認,這一週期為兩年到四年。也就是說,最短只要熬過兩年,生化病毒就再也威脅不了我們了。」
「但可惜的是,在這一年時間裡,我們也製作不出完滿地解決生化病毒的疫苗,大家一定還記得,全世界獨一份的sars疫苗,是我國在經過那次襲擊整整2年後才宣佈研製出來的,而sars在我們看來,還不是一種完美的生化武器。所以,人們對抗生化病毒的唯一途徑,就是硬抗,以人類進化史上曾經無數次挽救我們的天然免疫力和生化武器對戰。」
「面對生化病毒,每個人都是戰士,而戰場,就是他的身體,沒有任何人,任何勢力,能幫助他。」
「做為國家,唯一能為老百姓做的事情,就是讓這片土地盡量少受蹂躪,少受傷害,以期在生化病毒失效後,讓人們能利用現有的設施,盡可能快地重建家園。」
「用來照射方便面調料包防腐的核材料,是遍佈這片大陸上無數極度危險性物質的一小塊,你們可以想像,如果這些核材料在動亂中流失了,暴露了,那麼我們將在生化病毒之後,再次經歷核輻射的危害,而相比病毒,輻射造成的傷害將持續幾代人。其實不僅是核材料,核電站、能毀滅下游無數個城市的巨型水庫、巨毒有害的化工廠、貯藏有致命病毒細菌的研究所,都是需要保護的對象。」
「所以,十一號作戰方案制訂之初,就不是為了保護人,而是為了保護危險物品。每個軍區會根據事先制定的行動預案,派出精幹的小分隊,分赴各處,保護戰略要點,控制危險物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