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050 國事家事 文 / 白翼龍
050國事家事
高文舉這麼緊張李繼遷造反,並不是因為對國事如此上心,而是他知道一個很要命的事情,趙元佐是個很明白事情輕重緩急的人,能在自己大婚次日就跑來說這事,肯定是十萬火急了,而且肯定也和他有關。這麼說起來,這蜜月可真是危險了。這麼一算,李繼遷就真的應該千刀萬剮了!你打劫糧草,搶地盤都無所謂,你別折騰本駙馬呀,這兒還等著傳宗接代開枝散葉呢。
「行啦,別嘟囔了。」壽昌又盛了一碗粥遞給他:「國事比家事緊要!如今你也是皇家人了,這國家大事,也是自家的家事啦!」
高文舉連忙點頭稱是:「還是媳婦你覺悟高!老公要向你學習,我不好,我檢討!」呼嚕呼嚕喝起粥來。
壽昌早起已經換下了那身大紅的禮服,如今渾然是一副居家小婦人的模樣,雙手托著粉腮盯著高文舉,兩眼忽閃忽閃的眨個不停,等著高文舉放下粥碗才說話:「鵬哥,我聽香秀說,小慧那套衣服是你給放的樣兒?好漂亮哦。能不能給我也做兩身?」
聽到香秀兩個字,高文舉就有些發懵,壽昌後面的話他也沒怎麼聽明白,愣了半天才回過神來:「啊?什麼,什麼衣服?」
壽昌一臉微笑的看著他:「就是小慧那些衣服啊,從上到下一體的裙子,袖子和裙子分開,我覺得很好看,你讓香秀給我也做幾身吧!」
高文舉伸手在她額頭按了一下:「臭丫頭,把話說清楚!」
壽昌咯咯嬌笑,起身走到他身後攬著他道:「你呀!害人家姑娘在家等的望眼欲穿,就這麼的娶了公主攀高枝了,害人家姑娘千里尋夫!你倒好,有了新人忘舊人!沒良心!」
高文舉鬱悶了:「大姐,呃,小姐,呃,不對,媳婦啊,說話可得憑良心啊。香秀和我,那純粹是主僕關係,我倆之間那是清清白白……呸!這玩意咋好像越描越黑呢?哎,不管了,她愛咋想咋想去,回頭就打發她回去,要不然就……給她尋個好人家嫁了吧!」
壽昌將頭繞過他的頭頂,倒下來與他對視一下,笑著打了一拳:「好啦!還真把妾身當妒婦啦!人家姑娘也跟了你十幾年了,沒功勞也有苦功吧!你就尋個好日子收了房吧,也省的落人話柄!你沒見人家姑娘早上看到我的那個模樣,真是我見猶憐,你怎麼就能這麼狠心呢!」
高文舉很尷尬,貌似這種事實在是他的弱項,幸好這時候劉霞來通報,有位趙惟吉公子前來拜訪,說是有要緊的事要和老爺說。高文舉差點就要喊楚王萬歲了,在壽昌促狹的眼神和低笑聲中落荒而逃。
「李繼遷反了?」見到趙元佐,高文舉根本就沒客氣,開門見山直奔主題。
趙元佐一臉凝重的點頭道:「事情比預料的要嚴重的多。」
高文舉道:「要我做什麼?」
趙元佐一愣,隨即啞然失笑,用手指虛點兩下:「你呀!你怎麼就知道是要讓你做什麼的?我就不能只是來問問嗎?」
高文舉笑道:「大家自己兄弟,你就別來這套虛的了。要只是問個話,何必要趕到這時候?肯定大婚前就問了。」
趙元佐收斂了笑容,擺擺手向侍立在一旁的趙德才示意了一下,趙德才恭敬的取出一隻圓筒來抽出其中的地圖,輕輕展開在桌上,退後兩步。
趙元佐隨即對趙德才道:「你不是很久沒見丫頭了麼?趁現在有空,去看看吧,以後沒了大內那般約束,就常來走動走動。」趙德才臉上一喜,轉身離去找壽昌了。
高文舉看著地圖上紅綠藍黑幾個大箭頭,下意識的將注意力集中了過去,這一看不要緊,除了契丹和定難五州之外,那個觸目驚心的大紅箭頭,居然在蜀中的成都!
「成都出什麼事了?」高文舉很震驚,前次蜀地二次叛亂,好不容易才清剿鎮壓下去,這才安寧了幾天呀,難道李順還沒死?這傢伙可真成打不死的小強了!
趙元佐搖搖頭:「這次不是李順。是咱們自家人造反了!」
高文舉靜待下文。趙元佐歎息一聲道:「張乖崖離蜀之前曾上表,說牛冕非撫眾之才,請朝廷另擇賢能。可滿朝上下,竟眾口一辭,覺得非此人莫屬,甚至還有質疑張詠此舉是不原離蜀打算割地為王的。結果,你看看,兩月不到!自家的兵馬,居然就被逼反了!」
高文舉啞然:「不是說那個符昭壽出身軍伍世家,頗有大將之風嗎?怎麼會搞出這麼大的動靜來?」
趙元佐狠狠一砸桌面:「我們都被這廝騙了!張詠在蜀時,他懼於張公威嚴,戰戰兢兢凡事無不盡心盡力。張公這一走,牛冕來了,那牛冕是個什麼貨色?連頭蠢驢都比不上的書獃子而已!除了吃喝玩樂,屁事也不曉得。半個月不到,先得了符昭壽送上的兩個黃花閨女,就連他爹是誰也不記得了,如何還鎮得住他!」
高文舉一愣:「這麼說,是符昭壽反了?」
趙元佐頹然落座:「要是他反了,還不至於搞的如此狼狽!此人真是死不足惜!也不知道他哪裡出了毛病,喜歡上了蜀繡,一天到晚縱兵搶掠,搞的民間怨言四起。而這還不算,他手下有兩位都虞候分統,董福和王均來。董福嚴謹,他的兵紀律嚴明,行為規範,大得符昭壽之心。而王均則稍差一些,他出身本就低一些,喜歡和部下打成一團,經常和手下一起喝酒賭博,軍紀自然渙散許多。
如此一來,符昭壽就給兩位副將手下的兵分了等級,把董福手下的人當成上等兵,一切供給優先,尤其是衣甲穿戴,打扮的神氣活現。而王均那些痞子兵,就只能撿人家剩下的,反正己經爛了,就讓他自生自滅去了。這本是一直以來他自家的事,可不知道符昭壽又犯了什麼病,七月十四,蜀地有個鬼節,他拉著自己的兩支大兵做軍演,結果一下子把兩部的差別亮到了光天化日之下。這就出事了!」
說到這裡,趙元佐喝了一杯酒,才又接著道:「軍演結束後,正好那個新到任的四川(鹹平三年末,分蜀地為四路,從此稱這四川)轉運使張適送了軍需到了益州,這些大爺們就聚在一起去喝酒作樂了。可也不知道符昭壽哪裡犯了渾,居然獨自一人帶了幾個親兵跑去城外散心,卻正好碰上了張均那些叫花子一樣的部下。這些人一看符昭壽就紅了眼,話也不原多說上去就把他給剁了!」
「啊?」高文舉聽的張口結舌:「符昭壽,就這麼死了?!那……這造反的事是誰牽的頭?」
「嘿嘿。」趙元佐苦笑道:「軍報送來,連我都覺得匪夷所思。這些花子兵殺了主帥,回身就搶了軍械庫,先把自己打扮的比董福那些兵還好看,這才慢悠悠的上街四處尋那些官老爺們的不是。等牛冕他們得了消息時,這時候,這些花子兵的當家張均卻還和牛冕他們在一起喝酒呢。兵亂消息傳來,牛冕和張適當時就跑了。只剩下董福、張均還有監軍王鐸在城中了。王鐸沒跑成,就拿張均撒氣,非說是他的兵,現在造反了就得讓他去解決。結果張均倒是去了,可他一轉身就當了叛軍的頭領,幾下就把這些亂兵整合了起來,糾集了近五千人!這下好,有了打頭的,事就好辦了。張均先帶兵把王鐸捉起來點了天燈!董福裝死才逃過一劫,費盡辛苦才把消息送到京城。」
高文舉聽的咂舌不已,這他奶奶的,也太刺激了些吧!感覺還真是很奇怪呢,好像叛亂搞的也太隨意了些吧?兵變弄得像是即興表演,殺了人砍了主帥之後還亂轟轟呢,這兒就硬逼著給人送上個首領去!然後再讓他帶人來把自己當燈籠點了……這都是哪兒跟哪兒啊?
趙元佐苦笑道:「你是不是覺得很瘋狂?都說我是個瘋子,可和這些人比起來,我還真覺得自己挺正常。你說這些人,哪個不是瘋子呢?符昭壽是不是?牛冕是不是?歌舞昇平,飽食終日,把張乖崖辛苦經營了一年的地方一把火就燒了個乾淨!這些人算不算是瘋子?」
高文舉不知道說什麼好,想了半天才問道:「那接下來要小弟怎麼做?」
趙元佐搖搖頭:「不是要你怎麼做,蜀地叛亂也不是一回兩回了。那兒一亂,朝裡就已經征發了八千禁軍,由戶部使雷有終掛帥,李惠、石普、李守倫輔之,其次又就近調了上官正、李繼昌、高繼勳、王阮四路距離最近的兵馬協助。如今應該已經接上了仗,想來平復也只是個時間問題了。」
「戶部使?」高文舉一愣:「文官掛帥?行不行呀?」
趙元佐笑笑道:「可別小看雷有終,他雖是文官,卻也行伍多年,經驗很豐富。再加上為防蜀地變故,周邊佈置頗多,此次若非自家造反拖延了戰機,恐怕早就平復了。」
高文舉終究覺得有些不太妥當,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尤其從名義上來講,他自己也是個文官。只好默默的坐下來接著等下文,既然此事已經有了著落,老大來找自己,肯定還是有別的事的,總不會是來向他通報軍情的吧。
果然,趙元佐稍待了片刻之後道:「我來找你,卻不是因為這個,而是因為西北李繼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