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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034 指點迷津 文 / 白翼龍

    034指點迷津

    遂城,威虜軍大營。

    內容豐富到令人髮指的酒席,這不是楊延昭自己辦的,是遂城百姓聽說契丹人被趕出國門之後自發組織起來送來勞軍的,又有從定州大營新帥高瓊手下撥發來的許多物資,幾下裡一湊,就整出了這麼一幕來。

    契丹皇帝太后御駕親征撞的滿頭包狼狽逃跑,消息很快就傳到了東面打祁州和西面打雁門關的兩支契丹軍中,兩隊人收到消息之後馬上就識趣的退了回去。邊關的危機解除了,而兩天後高瓊也帶著向傅潛問責的聖旨赴任了,高文舉巴不得沒人理會自己,將五千高陽關騎兵發回原地之後,又帶著幾個隨從回到了遂城,正好就碰上了這頓慶功宴。

    沒說的,看在百姓們發自內心高興的份上,也得喝兩杯,這一喝就上頭了,雖說這裡的酒還不怎麼烈,可架不住量大啊,各界的頭面人物排成好幾個長串等著要給解救了大家的文曲星狀元郎駙馬爺敬一杯酒呢,怎麼能不喝的比他的姓還高?

    還是楊延昭等將領出頭為他擋了酒,讓大夥一同遙遙敬一杯就算完事,人家高大人身負重任,事情多著呢,不能這麼沒完沒了的陪大家瞎胡鬧,這才讓高大人逃過一劫,如釋重負的高文舉長歎一聲,這感覺比打仗還累人。

    喝完了酒,楊延昭尋了個機會扯著高文舉向他請教,原本以高文舉平日的作風,是不會和他聊這些話題的,一來人家是歷史名人,二來資歷比他又要老那麼多。可今天喝的有些暈,大家又有了在一起戰鬥的情分,一坐下來難免扯東扯的拉遠了話題。楊延昭就順著這個機會旁敲側擊的提出了好些個問題,一時有些迷糊的高文舉也沒當回事,就把自己的見解一五一十的向對方倒了出來。

    最讓高文舉意外的,是楊延昭居然向他提了一個關於自己前途的問題。大意無非就是楊家父子兩代儘管都一心盡忠,可由於出身尷尬,一直被排擠在朝廷邊緣,實在是有些不舒服,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由於這個原因,連累的整個威虜軍幾千將士都無法像其他禁軍將士那樣獲得應有的待遇,甚至連有些廂軍的待遇都比不上。這次雖說打了這麼大個勝仗,可先有監軍長史離奇「陣亡」,後有擅自動用大倉物資,幾條罪過要是一旦追究下來,恐怕又是一場災難,自己丟官都不緊要,重要的是那些拋頭顱灑熱血的弟兄們可就得不到應有的獎賞了,一想到這裡,叫人怎麼能安心?

    高文舉語重心長的告訴楊延昭,其實要解決這些問題很簡單,最根本的問題就出在你自己身上了,只要你自己把問題的原因找到了,這些事就都成了芝麻綠豆般的小事,再沒人會揪著不放的。

    楊延昭很疑惑,高文舉就進一步向他解釋,皇帝也好,朝裡諸位大佬也罷,他們最怕有兵權的將軍們哪一點?無非就是尾大不掉,居心不良!就好比這次的傅潛,如果事情真到了那一步,事後無論如何追究都已經來不及了,當時的損失卻如何來彌補?這還算好的,若是和西北李繼遷一樣那般朝三暮四,早上降了,晚上又反了,折騰來折騰去,誰受得了?

    楊延昭連忙解釋,自己和威虜軍將士絕無不臣之心,對陛下對朝廷那是絕對的忠心耿耿。無奈別人都不信呀,這都怪自己父子出身不好。

    高文舉笑道:「將軍此言差矣!漫說你楊家只是漢國舊臣,便是漢國舊主子劉繼元那棒槌,不也享盡了榮華富貴,過的逍遙自在麼?可見出身絕非原因,問題就出在兵權上了。」

    楊延昭愕然,對於他來講,兵權就等於是他的全部,如果沒了兵權,他活著也就沒了奮鬥的方向。可卻又因為手裡的兵權而被人猜忌,這事一下就陷入了一個死循環,似乎變得無解了。

    高文舉道:「其實要解決這個問題也不是沒辦法。」

    楊延昭連忙遞上一杯茶:「請大人指教!」他現在是真心請教了,原本他只是得知了高文舉在官家跟前挺紅,想著借這麼個拉家常的機會把自己的心思通過高文舉轉達給皇帝知道,誰想到自己覺得無解的難題,在人家這兒好像根本就當不得什麼事,如何能不讓已經因此憂愁糾結多年的楊延昭不動心?

    高文舉這時候也說到了興頭上,一時也沒察覺氣氛的古怪,接著說道:「你想想當年太祖兩次杯酒釋兵權的事,人家那麼多節度使,各地藩鎮都能放下兵權,安心的去做個富家翁,為何楊將軍你就放不下呢?」

    楊延昭猶豫了,說了半天,原來是讓我放棄兵權啊,那誰做不到?不就是放心不下這些弟兄和戰場上這種感覺才讓人左右為難的嗎?你這也叫辦法?

    高文舉看著楊延昭的表情道:「我知道將軍覺得這法子或許很蠢,但請將軍換個角度來想一想。沒錯,你楊家的確世代忠良,威虜軍也對朝廷忠心不二,可你也得考慮考慮別人的感受啊,現在大宋全國上下,誰不知道威虜軍就是楊家軍?這與一方諸侯有什麼不同?為什麼威虜軍的補給一直有人從中作梗使絆子卻沒人吭聲?因為大家都知道你楊家軍自成一派,如果沒有點制約要是一鬧將起來還不成了第二個李繼遷呀?你別急著解釋,先聽我說完。你倒是忠心,可你得把這份忠心讓別人都看出來呀!我聽說早前將軍在連著屢立奇功,若依著功勞,早就能再上一步陞遷一番了,可就是放心不下威虜軍的將士又硬生生留了下來。是,你這麼做可以得到弟兄們的擁擠,使的士兵們的凝聚力大大增強。可你有沒有想過這事看在別人眼裡會怎麼想?說句不中聽的話,虧得太宗當年信任你,若是換個不知底細的,只怕早將你這種行徑當成收買人心的不臣之舉了!」

    楊延昭頓時一頭冷汗刷刷順臉往下淌,前後一想,可不嘛,自己一直站在自己的立場上考慮這些事,唯恐原本就受到不公正待遇的弟兄們在自己離開後有失照應日子會過的更緊,可從來沒想過,恰恰是自己這種死活不挪窩的行為引起了人家的猜忌,別說官家會不會有想法,單是樞密院那些大佬們也不放心啊。

    一想通此節,楊延昭頓時覺得有些為難了,照這種說法,只有自己離開威虜軍弟兄們的日子才會有所好轉,可自己這一離開,又要何去何從呢?大宋其他的部隊一直與自己都有些不太友好的舊公案,若是就此離開軍隊回家務農,卻又太讓人不甘心了,這可如何是好?

    高文舉見他一臉的患得患失,頓時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思,脫口道:「你怎麼這麼死心眼呢?你掉個頭想一想,就算你主動遞了辭呈,撂挑子不幹了,可一旦邊關有警,能擔當大任的,除了你們這幾位之外,還有誰?真要是鬧出點動靜來,朝廷能讓你這麼個干將閒在家裡發霉嗎?而且,你一旦做出了姿態證明自己的忠誠,人家再用起來也放心不少不是?」

    楊延昭恍然大悟:「大人之言,令延昭茅塞頓開。我這就擬折子請辭!」

    高文舉長歎一聲:「我的楊將軍吶,你怎麼這麼老實呢?叫你表忠心你就真的辭職啊?剛打了勝仗,你就玩這一套,豈不更讓人起疑?」

    楊延昭鬱悶了:「那……卻該當如何?」

    高文舉沒好氣的將手中的茶杯一頓:「表功啊!請賞啊!要陞官啊!最好把功勞再誇的大一些,給自己多討些好處!」

    楊延昭一愣:「啊?那不成了慌報軍情?豈不與那些貪官污吏沒什麼兩樣?」

    高文舉這回真是鬱悶了,搖頭歎道:「要不說你們這些人死心眼呢,難怪打了那麼多勝仗卻過的跟討飯的似的。你這兒功勞稍稍誇張一些,朝廷臉上也好看些不是?人家給你賞賜的時候也方便一點。其實下面打仗的結果如何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可是面子活卻還是要做一做的,有道是花花轎子大家抬嘛!你這裡功勞大,樞密院的大佬們也跟著沾光,大家都有好處,自然沒人來挑你的理了。你再開個大口要賞賜,他們那裡再稍稍還個價,互相有台階,你好我好大家好!一團和氣,皆大歡喜不好嗎?再說了,你這眼看就是最後一次給弟兄們謀好處了,不多要點東西,你好意思就這麼走?」

    楊延昭一想也是,自己向朝廷要求陞官,且不拘要升往何處,只要自己表示出願意離開威虜軍的樣子來,朝廷自然就會把威虜軍不再當成私兵來看待了。只是,這說走就走,還真是有些捨不得呀!

    高文舉聽他這麼一說,更是好笑:「你再替弟兄們想想,大伙拚死拚活立下汗馬功勞,可就是因為你這位老上司死活不挪窩,害的大家都沒的升。你就拿那個……那個誰呀,孟良,對,就說孟良,以他的資歷,現在獨掌威虜軍這五千號人的編制足夠了!可就是你老人家在前面杵著,讓人家也沒的升。你說讓大家怎麼說你?」

    楊延昭愕然,這麼說,自己一心想要兩頭討好,結果卻裡外不是人了?怎麼早沒想明白這一點呢?今天幸虧碰到了高大人指點啊,否則自己還不知道要這麼渾渾噩噩的混到什麼時候呢?高大人,當世大才!也幸虧他是個好人才能幫自己脫此困境,果然還是好人有好報啊。

    被楊延昭當成好人的高大人這時候可沒琢磨什麼好事,眼看就要過年了,他正想著要怎麼坑一坑某個作孽多端的傢伙,好讓年前了結了那樁舊公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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