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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022 偷營 文 / 白翼龍

    022偷營

    「他娘的,這幫契丹人可真會紮營!」張凝站在高文舉旁邊,望著山下整整齊齊列成十個方陣的契丹軍營咂嘴咒罵不已。幸虧沒依了自己的性子貿然去踹營,否則這點人馬都不夠人家塞牙縫的。

    在高文舉分派了行動任務之後,抱著一往無前勇氣的張凝被分到了一個哭笑不得的任務,讓他率了一千人在距離契丹軍營五里處的小山上等候火起,然後鼓噪大喊,折騰一個時辰之後馬上返回,這算哪門子的打仗?心有不甘的張凝直到被高文舉揪到至高點用千里望趁著月色打量契丹軍營的時候才閉了嘴,別說自己這一千人,就是五千人齊上,在人家那互相響應的大陣之間恐怕也討不到好去呀。可高大人怎麼就確信,那派去那個三十人的小隊就一定能得手呢?想想都害怕,三十個人在十萬大軍中,別說每人一泡尿了,就一人一口唾沫也淹死了,憑他們就能偷營得手嗎?張凝很不看好。

    高文舉之所以採取襲營的這種手法,卻是利益於他最近與楊延昭和韓平等人的經常討論,惡補了許多關於契丹的軍事知識而來的。正所謂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得知契丹內部也是一團亂麻,並非外表看起來的那樣鐵板一塊,高文舉才好對症下藥。

    契丹立國之初,太祖耶律阿保機以迭剌部將受禪稱帝,分本部為五院,統以皇族,卻沒有心腹衛隊。乃立斡魯朵法,選取了諸部豪健之人兩千人,組成宿衛親軍,號為「算」,意思是腹心部,成為一支直屬於他本人的斡魯朵(宮帳)禁衛隊,領以左、右皮室(意為精兵,其官名「詳穩」)。這支部隊平時任皇帝的警衛,有戰事則隨皇帝親征,有時也分派外出參與征伐。掌領宿衛者都是皇帝的腹心功臣,宿衛人員多因受知於皇帝而超擢為重臣顯宦。這支禁衛軍在皇帝駕崩之後便依例要去替皇帝守陵,但編製卻並不會被就此撤消,而是沿習著保留下來自成一系,在遇到國家或者皇室有危難之時便可及時發兵勤王。這樣一來,每一任皇帝在死後都會留下一支類似的地位很超然的精銳之師。後來甚至有些地位比較顯赫的親王也有了同等的權力組建自己的斡魯朵衛隊,到了契丹當今皇帝繼位時,連同駕崩了的景帝和新皇依例組建的斡魯朵,已經達到了十幾支之多,其中勢力比較大的有九支。因此,契丹現在的龍旗是一個九龍捧日的圖案,即表示有九支旁支在拱衛皇室。

    而這九支衛隊,經過多年的發展,有些如今已經嚴重影響了契丹皇帝權力,比如今年年初便發生了一起惡性事件,蕭太后採用了韓德讓所獻的漢法對國家制度進行改革,本來是挺好的一件事,但由於其中影響了許多人的既得利益,便搞出了個「八王逼宮」的鬧劇。就是有八位各領著一支斡魯朵衛軍的親王一起向太后進諫,要求徹底廢除漢法,否則再過幾年,整個契丹國便成了漢人天下,哪裡還有契丹貴族的立足之處!

    這事鬧到最後,以雙方各退一步收了場,韓德讓那比較激進的集權統治之法被擱置,八王所上的徹底廢除漢法之議也被駁回,為了表示對契丹貴族的忠誠,太后甚至將國號改成了契丹。如此一來,改革的事就不了了之,日子依舊像以前那樣按步就班,大家一團和氣。

    高文舉卻從這裡面多少聽出了些微妙的玩意,這說明這九帳不見得和王帳是一條心呀,起碼也說明皇帝娘倆並不放心那八帳,這麼一來可就有點意思了。高文舉又向韓平討教了許多關於斡魯朵衛隊的事,得知由於契丹國這些年帝位更迭爭奪的極其慘烈,這幾帳之間互相多少都有些舊怨,說是同為皇帝效力,其實各自為戰,互不順眼,偶爾有爭執時還會大打出手。

    在這種情報的支持之下,高文舉才制定了這麼個偷襲的計劃,他將五千騎兵分為三路,一路兩千人由李重貴帶領埋伏在距離契丹大營西北五里之外的青狼谷,第二路兩千人由自己親自帶領機動,第三路一千人,則由張凝帶領,埋伏在契丹大營正西五里處的牛頭山,這一千人只有一個任務,就是在得到信號之後,用攜帶的軍鼓拚命的製造噪音,其他的事一概不用管。之所以不讓張凝帶隊機動,只怕這傢伙熱血上頭,一衝動跑去跟人家硬磕,兩千人,還不夠給人家塞牙縫的呢。

    高文舉挑選來下手的這一帳,乃是九帳中極為顯赫的一支新貴,孤穩斡魯朵(孤穩,契丹語,意為玉),他們還有個很好聽的漢名叫崇德帳,之所以如此顯赫,是因為他們名義上是當今皇帝的心腹,實際上由太后親自掌握。如今在外圍守營的將領名啊蕭繼遠,也是太后本家子弟,本身驍勇善戰,很能打仗。這次出擊太后為了向其他人表示誠意,便由他打了先鋒。正是在蕭繼遠的指揮下,契丹大軍在短短兩個時辰之內,連克宋境十餘處堡砦,半天之內,士氣昂揚到了極點。當然後來攻遂裡的時候,他就被輪換了下去,幾次敗仗也不關他的事,在眾軍皆無戰果,而他一支獨秀的情況下,崇德帳的士兵也就顯得有些目無餘子了。

    在繞道定州這一路上,又是蕭繼遠不停的派出小分隊到各處去打草谷,收穫無算,而宋軍在如此囂張的挑釁之下依然龜縮不出,更是大大的刺激了蕭繼遠等人的神經,琢磨著明天行軍途中更要多派幾支隊伍出去才行。由於蕭繼遠和太后的關係,其他幾帳與崇德帳之間一直都保持著相對克制的距離,一是不願意招惹是非,二是實在不願意和這種得意小人來往過密讓人笑話。而今天崇德帳之所以紮營在最後面,卻完全是因為他的隊伍出去打草叢延誤了時辰,導致紮營之間緊貼皇帳的位置讓人家給佔了。不過蕭繼遠也不怎麼在意,反正自己與太后的關係不是站一兩天崗就能被動搖的。

    臨近子時,皎潔的月光下,方圓十餘里的大地上,一座座帳篷毗鄰而居,擺出了一個裡三層外三層的大陣,這是契丹人極其罕見的防禦型陣法,足以說明契丹人雖然囂張,卻也無時無刻不在防備著宋軍的偷襲,畢竟現在是在人家的地盤作戰,大意不得。這種九宮陣,環環相扣,一處有警,處處皆可馳援,是防守陣型中極難攻破的一種陣法。

    就在這個貌似渾然一體的大陣西北角,一隊渾身雪白的人影在躡手躡腳的靠近。打頭的,當然是高文舉自家新調來的那十位好手了,隨在其後的,還有少了一隻耳朵卻在亂軍從中拼出一條命的朱三,和他那十幾個一同倖存下來的戰友,能在亂軍從中拚殺到最後還沒死的,手底下多少都有幾把刷子,又從李重貴手上抽了幾個好手,一共湊足了三十人組成了今晚的特別行動小組。

    朱三一夥那天親眼目睹了高文舉劍仙一般的身手,對高文舉那是發自肺腑的佩服和景仰,如今得知眼前這十位好漢的身手與高大人也相去不遠,便早早將心裡的不爽打去,死心塌地的願意為人家打下手,跑腿送東西什麼的都沒二話。如今,看到前面打過來的手勢,他連忙招呼身邊的戰友潛伏在原地不要動。

    接著,朱三等人便眼看著前方那十個傢伙從眾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的無影無蹤了,正在詫異間,突然聽到前方傳來幾聲微小的聲響,舉目打量,卻又沒看到什麼動靜,無不提心吊膽惴惴不安。

    不一時,兩團白影飄然而至,打了個手勢將大家帶著悄悄向軍營走去,朱三素來膽大,這時候也不免心跳加快,血沖腦門,要知道這可是十萬大軍的敵營啊,萬一驚動了敵人,自己這幫人可是連馬都沒騎,跑都跑不利索。雖說死並不可怕,可也不是說就一點也不怕死,尤其是這種心裡沒譜的時候。

    讓朱三等人瞠目結舌的是,這倆領路的居然就這麼大咧咧的將他們帶到一座軍帳前示意大伙趕緊進去,若非朱三認識這傢伙的臉,簡直都要懷疑是不是被契丹人得了底細要誘殺自己了。一進大帳,更是傻了眼,這是一座原本睡著三十來號人的大通鋪,現在,躺在床上的契丹士兵全都嚥了氣,那脫下來的衣甲還都扔在鋪前呢,那個名叫宋思棋的傢伙拍了拍還在發呆的朱三,低聲道:「還愣著幹嘛?趕緊換衣服,挑一身合適的,咱們要出去巡邏了!」

    朱三嚥了一口唾沫,我的媽呀,這可真夠膽大的!要說悄悄幹掉這一帳子裡三十來號人其實也不難,畢竟都睡了嘛,可這在敵營裡裝束起來大搖大擺的巡邏?這可有些太讓人不可思議了,不過也刺激!大不了不就是一死嘛,反正這條命是高大人那天揀回來的,最多就當今天還給他了。朱三這時候已經認定這次任務肯定是回不去了,不定捅出多大個簍子之後就要被幾百倍的契丹人圍在中間了呢。呸!他奶奶的,人死鳥朝上,不死萬萬年!死就死吧,跟著這幾位高手,指不定這回還能把契丹那個鳥皇帝給逮著呢,到那時,嘿嘿……

    沒多久,從這座已經死寂一片的大帳中走出一隊巡邏士兵,與普通的夜間巡邏小隊一樣,他們也是三十人一組,頂著寒冷的天氣,不斷的小聲咒罵著這鬼天氣和上司,嘟嘟囔囔中迤邐前行,只是有一點與其他的巡邏隊伍稍有不同,這隊人身上的東西,明顯比別人多了一些,但在這種朦朧的月色下,誰能看的那麼仔細認真?這隊士兵施施然與幾隊士兵擦肩而過,偶爾還會很友好的敬個軍禮。

    小半個時辰之後,這隊士兵終於不再繞著崇德帳亂轉了,他們的腳步逐漸的慢了下來,最終停下,隨後便突兀的消失了,而他們消失的地方,正是崇德帳的馬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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