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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013 古怪的結果 文 / 白翼龍

    013古怪的結果

    高文舉下達撤退命令,老安將已然脫力,見到自己出現後僅剩的一口氣也終於散去的康保裔老將軍背起來,順手撕了一條衣襟將兩人牢牢捆住。招呼了一聲,帶著碩果僅存的二十來個高陽關勇士向城牆方面衝去。

    康保裔在他背上喘息著喃喃道:「你小子,自打跟了我,從來就沒聽過話,我還記得,圍幽州那會,你還欠我八十軍棍呢,怎麼就讓你小子踩了狗屎,一夜之間就陞官大過我了呢。今天你又跑來攪和我的事,你讓我說你點什麼好。」

    老安呵呵一笑:「將軍,我娘活著的時候說過,欠人債,遲早都要還。等回了城,我把那八十軍棍還給你。」

    康保裔也笑了,想伸手在懷裡掏一下,但兩人之間的距離實在太小,努力了半天也沒掏成,自嘲的笑了笑道:「定國啊,老夫心願已了,死活已經不重要了,呆會要是走不脫,你記著,回頭找我家那仨小子,告訴他們,人死帳不空,欠人家的錢,一文不少的都給人家還上。」

    老安毫不在意的揮刀劈個不停:「這話您還是留著自己跟他們說吧,自己欠的帳,還是自己還的好,怎麼好意思留給兒孫?您好歹也是大將軍不是?這話傳出去多寒磣?」

    康保裔大笑:「好小子,連老夫也敢打趣,可真是有了官威了。你說,咱們還能回的去嗎?」能活,誰會盼著自己死呢。

    老安道:「說實話,我衝下來的時候心裡可沒譜,就是覺著刀頭舔血這麼多年了,能和將軍一起上路也不枉此生。如今,嘿嘿,我有八成把握咱們可以回的去。」

    康保裔一驚:「你是說跟你來的那個小子?咦?怎麼不見他人了?」一說起高文舉來,康保裔也覺得那傢伙身手較老安也要好上幾分,下意識的就想找到他,結果一轉頭,瞟來瞟去也沒看見人。他心裡多少有些失落,這種混戰中,再好的身手,也難保不受亂刀。

    「轟!」一聲巨大的爆炸聲就在眾人身後不遠處響起,隨即一架攻城車便在吱呀呀的聲音中四散倒下,砸了不少被爆炸聲震懵了的契丹士兵。

    康保裔使勁扭過頭去查看,卻見一個契丹士兵打扮的傢伙三躥兩躥就蹦到了耶律隆慶身邊,刷刷幾刀就將他身邊的幾個衛兵撩翻,一個照面便將刀遞到了耶律隆慶脖子上。

    「好!」康保裔發自肺腑的叫了一聲好,這身手,這心機,果然不同凡響,能在千軍萬馬中還如此鎮定,居然還有能尋了空檔換上契丹人的戰甲,輕易的混過了對方的視線,又反其道而行,擒賊擒王,一擊得手,這份能耐,豈是一個好字了得!

    耶律隆慶正憋著一股勁要將這伙打盡呢,哪裡想的到對方居然還有如此膽大包天的傢伙,居然就衝到了自己面前,而且高文舉不知道啥時候居然換上了契丹士兵的服色,在大隊人馬的活動之下,一個不起眼的小兵行動有些慢也沒多少人留意,直到耶律隆慶瞥見他扔出一個黑乎乎的物事砸向了攻城車才意識到有些不妙,爆炸聲中,他想下令也來不及了,這傢伙將時間掐的極準,便是爆炸聲響起的同時向自己發了難,他揮刀摞翻身邊幾個廢物的時候,那幾個傢伙眼光還在那架被轟爛的攻城車上沒收回來呢。

    脖子上被架上刀的耶律隆慶在這一時刻突然冷靜了下來,長歎了一聲,自己怎麼就沒有個如此出色的幫手呢。他之所以能有這份閒心瞎琢磨,是因為他很明白,對方既然沒有第一時間砍了自己,定然是留著自己有用。好歹也算是見過大世面的耶律隆慶的表現將跟隨了軍神耶律休哥學習多年的修養發揮的淋漓盡致。

    高文舉一把扯下身上的契丹服色,微笑著說道:「王爺,得罪了!」與此同時,身邊發現變故的契丹士兵迅速的散開將他兩人團團圍在中央,但投鼠忌器,大伙都舉著手裡的傢伙,卻沒一人敢輕舉妄動。這種恐懼加警惕的行為如同水面上的漣漪一樣迅速的擴散了開來,幾乎所有在戰場上的契丹士兵全都將注意力轉移到了這兩人身上,正在突圍的老安一行人只覺得眼前一空,阻攔他們的契丹士兵突然就停了下來。契丹士兵再傻也能想像,自家王爺被人擄了去,眼下可不是對付這幾個小人物的時機。老安也沒有趁機突圍,正好借這個空隙喘兩口氣,因為他也聽到康保裔說的話,高文舉已然得手的消息讓他心中又起了幾分雄心,如果能借此良機將契丹大軍給勸退,豈不更是一樁美談?

    遂城箭樓上,楊延昭、孟良、魯洪等人瞠目結舌的望著護城河那邊的變故,孟良喃喃自語:「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世上還真有這種人,古人誠不欺我也,今日老孟算是開了眼啦!」

    魯洪身上還背著高文舉下城前交給他的弓和箭,手裡的千里望動也不動的瞄著高文舉,嘴裡連話也說不出來了,恐怕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此刻在想些什麼,不過可以肯定,從京城出發前有些看輕高文舉和老安的心思,再也找不著了。

    楊延昭不愧大將風範,雖然心中也是感慨萬千,表面上卻依舊很平靜。

    另一面,蕭太后等人也察覺到了這一幕,頓時有些慌了手腳,不知如何是好的意思,還是韓德讓鎮定,勸解道,既然對方只是挾持了人,並沒有傷害梁王,那就是還有迴旋的餘地。蕭太后想了想的確在理,便打算吩咐個人過去與對方談判。

    正中央,高文舉和耶律隆慶兩人都是一臉平靜。

    耶律隆慶很冷靜的問道:「你以為這樣就可以救得了遂城嗎?十幾萬大軍齊聚城下,沒有道理為了我一個敗軍之將就此罷手的,你還是死了那條心吧。」這話顯然是已將自己生死置之度外了,聽到他這話的契丹士兵無不心生讚歎,王爺真有種!

    高文舉朗聲道:「王爺誤會了!」這便是提醒他,你也別玩花樣,你是啥底子我早就打聽明白了。接著道:「遂城守不守得住,咱們手下見真章。今天借王爺的面子,我只要接康將軍這麼幾個已經無關戰局的人物回城而已。不知王爺值不值得這個價?」

    耶律隆慶鼻子都氣歪了,心說我這裡還價是早了些,可你這王八蛋居然連個好價錢都不開,那也太不把本王當菜了。不過人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他還能怎麼樣:「呵呵,為了這麼幾個飛蛾撲火的傢伙,閣下便甘冒如此大險,佩服佩服!可我要是不願意呢?你也知道,我這裡不是集市,誰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日後我耶律隆慶還如何有顏面在軍中立足?!」

    高文舉道:「王爺果然是條漢子!不過凡事不妨多想想。」然後附在他耳邊輕聲道:「他們是怎麼衝進王爺的營盤,王爺就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嗎?」

    這一句,正中耶律隆慶的軟肋,耶律隆慶雖然盡量掩飾,卻依舊無法將心中的怒火和震驚完全平息。

    緊貼著他的高文舉當然察覺到了這微妙的變化,感覺到耶律隆慶那微微顫抖的身子,高文舉決定再給他加點猛料:「王爺知道一個叫韓平的人嗎?」

    耶律隆慶毫不覺得高文舉的刀有威脅性,猛然將頭扭過來盯著高文舉,眼中的震驚絲毫沒有掩飾:「丞相那個兒子?!」話一出口,似乎覺得有些不妥,連忙閉上了嘴,但眼中流光波動,顯然是在思索著這其中的古怪。稍一頓,開口問道:「你問他做什麼?」

    高文舉心裡一樂,搞了半天,韓平這小子居然是韓德讓的兒子,可是官方居然沒這方面的消息,看來還是有些貓膩在裡頭。他微笑著又低聲道:「二十幾年前,太宗陛下幾十萬大軍兵臨幽州城下,韓大人……哦,不,現在是齊王殿下,當時的齊王硬生生頂住了強過自己十幾倍的大軍撐了半個月。王爺覺得較眼下遂城來比,是否頗有幾分相似?」

    耶律隆慶有些不耐煩:「提那些陳年舊事做甚?何況那一仗便讓我們徹底的消了疑慮,宋軍不過外強中乾而已。」說到這裡,耶律隆慶突然有些出神,似有所得,但身處這種環境,他不好意思開口,只在心中的不住思索。

    高文舉微笑道:「王爺!我敬你是條漢子,也知道你受民如子,受將士們愛戴。可你想沒想過,你在民間官聲這麼好,你那位皇兄會怎麼想?」

    耶律隆慶心中更是膩歪,連宋人都知道這裡頭的古怪了,母后和皇兄果然是看自己不順眼啊。心裡這麼想,臉上卻盡量露出個不屑的表情:「挑撥離間,你這把戲也太過兒戲了些!」

    高文舉笑道:「哦,不好意思,一時口快,說正事!還請王爺吩咐一聲,閃出一條道來,我等只要安然回城,便恭送王爺回營如何?」

    耶律隆慶疑惑道:「你真只要接應這麼幾條死狗回去?不怕你們回了城我盡起大軍來攻打嗎?」

    高文舉呵呵一笑:「王爺只管發兵來打便是,不必顧忌。」

    耶律隆慶舉手吩咐:「鳴金!收兵!」反正要讓個人情,不妨光棍些,他倒要看一看,這小子是不是真會像他說的那樣,接了幾個漏網之魚就會放自己回營。

    一聲鑼響,契丹漢軍退潮一樣撤回了護城河北岸,但沒有一個表情輕鬆的,他們王爺還在人家刀下架著呢,大家都舉著手裡的傢伙瞅著高文舉,恨不得把這傢伙剁成肉泥。

    老安在高文舉的命令下帶了康保裔一行安全的撤回了城下,城上用吊籃將他們一一接上城頭,城下便只剩下了依然在契丹大軍包圍之中的高文舉。

    「王爺,借一步說話!」高文舉很輕鬆的將耶律隆慶也帶到了護城河南岸。

    耶律隆慶也很配合,一過護城河,高文舉便將刀收回了鞘中,兩人一前一後又向城下走近了幾步。高文舉突然一伸手,將背上的長刀連鞘取出,遞給耶律隆慶,笑咪咪的說道:「王爺,麻煩你一趟,實在不好意思,這把刀留著做個記念。」

    耶律隆慶哭笑不得,在兩軍十幾萬人的注視之下,這個膽大包天的傢伙將他劫持了,最後只是救了幾個已然無關痛癢的人物回了城,如今不但沒有乘勝追擊將自己擄回城中,居然還來了這麼一出,這叫什麼事?

    搞不清楚不如隨機應變,耶律隆慶跟這個實在琢磨不透的傢伙也犯不著客氣,接過刀來,隨口問道:「打了半天交道,尚未請教尊姓大名。」

    高文舉笑道:「賤名不足掛齒,王爺若是有心,可以去問問前一陣子出使敝國的耶律文和蕭伏虎。」

    耶律隆慶見他不肯說,也不勉強,眼下情景不比方纔,如今是自己獨自一人身處敵方勢力之下,容不得他有半點馬虎,笑著問道:「今日之事,如何收場?」

    高文舉道:「已經結束了呀,現在咱們各走各的路,王爺回去盡可發大軍來攻,我在城裡恭候大駕!」

    耶律隆慶正色問道:「我可以走了?」

    高文舉哈哈大笑:「王爺要是想留下吃頓飯,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兩軍對陣,實在多有不便,還請王爺見諒!待他日貴我兩國平息干戈之際,再補上這一頓吧!」

    耶律隆慶啞然失笑:「倒是我兒女態了!就此別過,只希望遂城城破之時,還能與你一較高下!」

    高文舉收起笑容,正色道:「其實我倒是希望能在酒桌上與王爺分個勝負。不過……說這些都沒意思,恕不遠送,王爺請!」

    耶律隆慶眼中閃過一絲失落,拱了拱手,扭頭大踏步的離去了。而高文舉則在眾目睽睽之下,踩著契丹漢軍搭在城牆上的雲梯一步一格的爬上了城頭。

    整個事情的過程,就這麼莫名其妙的落了幕,讓所有人都摸不著頭腦。最離譜的是,在這兩人獨自面對的進時候,雙方都有條件可以將對方下手幹掉,可兩方大軍居然很默契的保持了沉默,這讓所有的人在事後回憶起來都覺得匪夷所思。無論怎麼說,這個營救行動從一個驚艷的亮相開始,到最後一個詭異的結果收場,都算是告一個段落了。

    回到契丹大營的耶律隆慶,面對下屬們殷切的目光,並未做任何解釋,反手將那把刀抽出來,上下打量了一番,脫口讚道:「好刀!」收刀入鞘,再度望向遂城城頭,喃喃道:「平息干戈之際……還真想和你分上高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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