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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168 候宣 文 / 白翼龍

    168候宣

    高文舉當街痛罵李三公子的事情,只用了一天功夫,就傳遍了整個開封城,就算想找個沒聽說過的人都有些難。這位新科狀元郎,實在是太給力了。自打他進京以來,傳言就沒斷過,一次比一次厲害,一次比一次讓人誇張。更加讓人覺得貼心的是,高大才子的每一次出場,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都是代表著人間那股弱小而正義的一派。醉斗耶律文那次是代表著整個大宋,關乎著國家體面。狠揍孫衙內那次,可是替著所有被這小王八蛋欺負過的生意人出了一口惡氣。高調公開自己與謝玉英關係,喊出了許多人心底的呼聲,又贏得了所有歡場女子的尊重。秋闈那次更誇張,幾乎是替所有的考生將那股無名業火發洩了出去。瓊林宴上更是如此,兩個不對付了幾十年的老兄弟,被高大才子一番話批的抱頭痛苦,言歸於好。

    這些傳說中,最讓人讚不絕口津津樂道的,卻是每次高大才子那驚艷絕倫的文采。狀元樓那些讓眾多自認才高八斗學富五車的書生們羞愧的簡直不敢見人。而那幾首歌曲和那一篇篇即興而作的絕佳文章,更是為混跡在各大酒樓茶館的歌妓和說書先生們提供了絕佳的素材……總之,一句話,高大才子牛大了!

    而這些與那天李衙內的遭遇比起來,可謂小巫見大巫了。對於那天高文舉與李惟熙對罵的場景,經過短短一天的口口相傳,已經衍生出了數不清的版本。這些版本中,大多數親歷的人在對旁人講解時,雖然對方一臉無法相信的樣子,,但講解的人卻依舊感慨,自己畢竟不是高狀元,沒法發揮出人家那種氣勢的十分之一,嘖嘖,那陣勢,那氣派,太讓人嚮往,太讓人回味了……

    由於以上種種事跡,外加那天痛批李惟熙,將其罵到吐血的事情這麼一渲染,高狀元不知不覺的就在百姓心目中樹立起了一個高大偉岸無所不能的正派角色,成了百姓嘴裡弱勢群體的保護神,正義的化身……完全一面倒的正面形象。

    至於民間支持高狀元的人有多少,看看今天開封城裡的氣氛就能看出些許端倪了。類似這種官員被彈劾參奏的事情,一般情況下都是瞞不住人的,更何況此次高文舉被李至參這一本更是鬧的沸沸揚揚,據說官家一接到奏折馬上就轉到中書省下發旨意,讓狀元郎自辯了,或許從另一個側面證明了狀元郎在官家眼中的重要性了吧。而京城中的百姓,尤其是飽受李衙內蹂躪的那些百姓和他們的親朋好友,沒一個不對此恨的牙癢癢的,原本前天狀元郎當著大伙的面說過要向官家參這父子一本的,大家還沒等到看結果的時候呢,他們倒惡人先告狀了,這還了得?

    不過大家對高文舉有著一種近乎於盲目的信任,感覺只要這位年輕的狀元郎出手,似乎這天下就沒有他辦不成的事,更別提李至鬧的這一場蹩腳的先發制人了。大伙紛紛猜測今天狀元郎在朝堂上要怎麼給那老傢伙一個好看。甚至聽說有幾個賭坊還為此開了盤口,不過盤口開的比例可就讓人有些無奈了,高文舉贏是一賠一,李相公贏就一賠六。看起來大伙似乎都不怎麼看好李相公啊。若是被李相公知道有人如此不看好自己,不知作何想法。

    李至其實也是被皇帝那天打了個措手不及,本來他那天按著平素與皇帝達成的默契,打算用已經習慣了的秘奏方式,通過明告高鵬,暗揪李沆的把柄,為兒子出一口氣,順便也替自己消消氣的。可沒想到,官家居然就公事公辦的將折子下發了。幸好他那折子只是列舉了一些高文舉的種種劣跡,並沒有過多的涉及到那些比較**的話題。而聽說高鵬選擇了在廷議之時當堂廷辯,這就讓李至有些暗暗高興了。雖然高鵬那張嘴是出了名的利害,甚至有名有姓的都罵倒了好幾個,可他畢竟年輕,這一次只不過對著自己折子上的東西做準備,這就讓手中握了大把其他證據的李至心中多少有了些暗喜之意了。他甚至已經想到了在自己那犀利的言辭威逼下,高鵬只好當著官家的面將身後的李沆供出來的情景。廷辯不比奏折答辯,起碼還有個緩衝,就算詞窮了,還得有個立案調查的過程才能坐實罪名。在這種場合下,一旦落實了這些罪名,那可就真的萬劫不復了。李至這時候,一門心思的將高文舉背後那只黑手當成了李沆,他甚至忘記了當日殿試時皇帝與這位新科狀元的答對中那些莫名其妙的話語究竟有什麼玄機。

    卯時正,天還沒亮,九聲清脆的鞭響,文武百官在值星官嘹亮的唱名中一一應了聲,隨後魚貫而入步入崇政殿。高文舉也來了,不過他眼下還沒有資格一同上朝,今天需要他當堂廷辯,因此他只得乖乖穿起那件一品太平紳士的朝服,帶著準備好的辯詞,早早來到禁宮那承傳廊下等著。他這還是第一次看到正經的上朝,多少有些好奇,便張著腦袋四下亂瞅,見到前面人都走光了,甚至踩著長廊下的護欄打算登高了看看裡面的情況。嚇的旁邊那兩位特意為他指派的小黃門直打哆嗦。說來也巧,這裡有一位還是個熟人,正是上次殿試時被高文舉當眾推了個嘴啃地的那位小喜子公公。

    也是上回被這位爺給打怕了,小喜子雖然看著挺彆扭,可哪裡還敢多嘴。不過又一想,此事又是自家職責所在,遇到這種極有可能在君前失儀的傢伙,又不得不出言提點幾句,否則真的出了醜,自家也有脫不了的干係。便打著小心勸了一句:「高大人,您悠著點。」

    高文舉哪裡還記得這麼個人物,再者現在天還黑著呢,這裡的燈籠看著挺華麗,可實際上光線卻並不怎麼樣。一聽到有人出聲,被喊的愣了一下,呵,我都成高大人了。連忙低聲問了幾句,小喜子見他沒生氣,也放著膽低聲講了幾句規矩。高文舉這才知道,敢情人家還得先把正事議完了,最後才輪到他,得等到裡面傳,然後才能進去。按小喜子的說法,起碼還得兩個時辰才能輪到他。

    「這不扯淡嘛!」高文舉嘀咕一聲:「早知道先在外面吃了早點再來呀,害我起一大早趕十幾里路,烏漆麻黑的到這裡坐冷板凳?沒天理啊!」

    小喜子腿都軟了:「高大人!高爺!您就饒了小的吧,這些話可都是大不敬的罪過呀,你這讓小的怎麼處?!」

    高文舉微微一笑:「你放心,連累不了你。要不是這,你先在這盯著,我出去喝碗豆腐花什麼的墊墊肚子,你喜歡吃甜的鹹的,回來給你捎一碗。」

    小喜子這回也顧不上了,連忙上前攔住,聲帶哭腔道:「爺爺呀,這等事可馬虎不得呀,萬一官家那裡無事,回頭就宣你的話,小的可就連命都保不住了。」他當差好幾年了,還沒見過哪位爺敢在禁宮裡面耍這一套,這可真是要了命了。

    高文舉笑道:「跟你開個玩笑,你怎麼就這麼不經逗呢?」

    小喜子哭喪著臉一聲不吭,心裡把高文舉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遍。

    高文舉又逗了幾句,看這傢伙一副噤若寒蟬的模樣,也沒了興趣,心道這太監果然不正常。轉頭望著燈火輝煌的禁宮,突然有些感觸,不由的脫口說了幾句詩經裡的話:

    「夜如何其?夜未央,庭燎之光。君子至止,鸞聲將將。

    夜如何其?夜未艾,庭燎晢晢。君子至止,鸞聲噦噦。

    夜如何其?夜鄉晨,庭燎有輝。君子至止,言觀其旂。」

    一段話從他嘴裡說出來,抑揚頓挫,拿捏的十分到位,聽的兩個小黃門都有一種心曠神怡的感覺。

    那一個小黃門小聲讚道:「果然是狀元郎啊,連發個牢騷都這麼有味!」

    高文舉笑道:「這是《詩經》裡的話,說的就是這種天還沒亮,大臣們來上朝的景象,呵呵,倒與眼下的情景挺像的。」

    小喜子見他不再左盯右看,也不想著出去吃早點了,終於鬆了一口氣,也知道想要讓這位爺安靜下來比登天都難,想著能用話將他套在這兒也不錯,便試探著說道:「高大人能中狀元,才華自然是沒的說。可憐我們這些跑腿的,天天見這景,卻不知道古人便有這些說法了。大人誦的真好聽,就是不知道那詩裡是什麼意思,您能幫我們說一說嗎?」

    高文舉也的確是無聊,看看前後左右都沒人理會他們三個,便笑著說道:「那我就給你們用現在的話說一遍,仔細聽好嘍啊。長夜漫漫何時旦?熬到眼紅才一半,庭前火把很燦爛。朝廷的大官們啊,亂糟糟地來扯淡。」

    小喜子兩人聽著都有些忍俊不禁,捂著嘴吭吭直樂。

    高文舉面不改色接著道:「長夜漫漫何時明?現在是個啥情形,庭前火把剩個影。朝廷的大官們啊,亂糟糟地來應景。第三句換成現在話說就是,長夜漫漫何時亮?東方已經露曙光,火把熄了煙真嗆。朝廷的大官們啊,打著旗子把朝上。怎麼樣?這回聽明白了吧?」

    小喜子他們雖然是內侍,可畢竟也是小孩子,聽到他能把古詩解的這麼有趣,哪裡有不開心的道理,兩人都忍不住笑了個不停,但早已養成的習慣又使他們不敢放聲大笑,還要一邊笑一邊四下打量,忍的很辛苦。

    高文舉咂咂嘴喃喃道:「萬惡的舊社會,好好的孩子都給折騰成啥樣了?」

    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意悠悠歎息道:「火燒眉毛了也沒個正形,你怎麼就不知道害怕呢?」

    高文舉聞言面色一喜,連忙扭頭打量,昏黃的燈籠光下,一身緇衣打扮的人兒俏生生的站在不遠處,正是日思夜想的壽昌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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