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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158 震驚 文 / 白翼龍

    158震驚

    高文舉面前的桌上,一字排開,整齊的放著十三張稍厚的上好楮紙。楮紙上清清楚楚的寫著金額,十張一萬兩的,三張一百兩的。

    「這東西有什麼好看的?」白布衣不明白高文舉為何對這東西如此吃驚:「若是別人用一萬兩的或者有假,這四通號的,那可是沒得說,在大宋十五州境內,可是通兌的。你看人家李老賊多貼心,連利息都給了。」

    高文舉揉了揉有些發疼的太陽穴:「老白,交子這玩意,你知道來歷嗎?」

    白布衣笑道:「這回你可真算是問對人了。呵呵,這東西眼下看著挺方便,說起來,最初可是由一個心術不正的傢伙一時起意弄出來的呢。」

    高文舉很奇怪:「這話怎麼說?」

    白布衣道:「這事說來話長。據說最早在唐末之時,有那麼個不怎麼出名的綢緞莊,叫四通綢緞莊。那時候兵荒馬亂的,生意不景氣也不說,還老要提心吊膽的防賊偷,防兵劫。有一回呀,這店裡的錢正巧周轉不靈的時候,碰上了來要債的債主。這店老闆有心拿話把這事給糊弄過去,就和債主喝茶聊天一通胡吹,結果無意中得知,這位債主有意去蘇州販一回生絲,可又擔心路上不太平,帶的錢太多恐怕有個閃失。正好,這位店主的老家便在蘇州,他靈機一動,想出了個絕妙的主意來。他當時便告訴那位債主,說是自己有個法子,能保他在路上不用為這些錢操心。只需要那位債主將錢存放在自己的鋪子中,由他出具一紙文憑,然後讓那債主到了蘇州之後在自家老宅去提現錢即可。當然了,這利息也是需要債主承擔一些的,畢竟這風險就由他自家擔了嘛。好在那綢緞莊也是個幾世的老字號,那債主自然不疑有它,不但沒收債,反而將自家原本的一些本金盡數存到了他家鋪中。經此一事之後,這家綢緞莊的老闆便尋摸出了其中的好處來,聯合了許多自家親族中之人,在各地做起了此事。也是當時戰亂不休,天下不太平,而有了此法,大家雖然要會出些息錢,卻一不用費奔波之苦,二無須擔那潑天的風險,他們的生意也就越來越好了。現在做交子做的最大的這個四通號,就是從這些商號上發展而來的,好像現在是有三十幾家聯號商舖都可以通兌了吧。說起來也已經有百年之久了。信譽方面,絕無問題。嘿嘿,說到這兒,又要提一句了,這四通號的大票子其實並不多,能用千兩以上的人大多是些世族富商,至於萬兩的麼,卻只有了了幾戶了。想不到,李老賊居然連萬兩的交子也能拿的出手,看來這幾年他也確實是沒少摟啊。一萬兩的交子,嘖嘖,也就只有他這樣高位的才能拿的出手吧。」

    高文舉一個勁的在自己頭上狠拍,大意啊,太大意了!只記得史書上說,交子這東西是宋朝景德年間出現的,卻沒想到,那說的是官方交子,如今看來,這私下裡早就有人用上了。虧得自己還在想著先用銀幣金幣打開市場,取得信譽之後,下一步再發行紙幣呢,現在看來,敢情自己早就落伍了!人家大宋早就有紙幣了,還是百年老字號!誰說古人的思維不如現代人了?受教訓了吧?奶奶的,既然如此,幹嘛還費那麼大的勁鑄幣?興建銀行、開發紙幣的事情已刻不容緩了!要是再這麼下去,要不了幾年,自己的金銀幣只能為人家四通號服務了!

    白布衣只顧說,也沒留意高文舉臉色有些難看:「方纔那一手大變活人玩的多漂亮啊,你是沒見李府和御史台那幫人那個臉色,眼睜睜的看著兩個大活人當著他們的面消失了,還真把他們那當成仙法遁術呢,呵呵,可笑死我了。也就你能想出這麼缺德的法子來。你怎麼看起來有些不太高興?」

    高文舉苦笑著搖搖頭:「我沒事,只是在想些別的事罷了。」

    白布衣道:「眼下怎麼辦?那李惟熙咱們怎麼放?」

    高文舉道:「這個你不用操心,大變活人的把戲回頭再玩一把就行了。倒是這個交子,你想過沒有,那老東西幹嘛不給現銀,卻要給咱們交子呢?」

    白布衣笑道:「這還不簡單?分明就是想用這個法子來打探究竟這些錢是被誰取走了,好將來順籐摸瓜,來個一網打盡嘛。」

    高文舉點頭笑道:「這回咱們不去取錢,讓他慢慢等著吧,憋不死他!」

    ……

    皇宮集英殿。

    錢若水一臉肅穆站在皇帝龍案對面,真應了他的名,面沉若水。當得知陷空山那兩個傻大個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用了一道符就憑空消失無蹤的消息之後,錢若水就再也沉不住氣了。他不知道李至給人家送去了交子,還只當是談判破裂了,估計兩人這一走,李惟熙搞不好小命不保,這種情況下,他唯恐夜長夢多、日久生變,帶著那沓狀供,捧著奏折直接進了宮面聖。

    皇帝召見他之後,聽他說完,表情雖然沒什麼變化,但那目光中多少透露出的氣憤之態倒也讓錢若水安心不少。他知道陛下對李至這位潛邸舊人頗多信賴,甚至人前人後皆以先生呼之,這份尊敬,可與李沆不相上下了。如今得知這位自己信賴有加的老師居然做出這麼多有損江山社稷之事,如何能不惱怒!

    翻看了一遍狀紙,趙恆愣愣的望著前方虛空,似乎出了神,久久未出一言。

    錢若水小心的說道:「臣啟陛下,此狀之中所述,李大人在這幾年中,隨意任罷官員,向下屬索要賄賂,吞沒他人財物等等事跡不勝枚舉,更有甚者,李大人居然連進士名額此等國之神器之屬也用來私買賣……種種端端,若遲早不明正典刑,只怕後患無窮無盡也。」

    趙恆道:「錢卿,李先生的三公子被歹人擄了去,如今尚未贖回,生死未卜。你卻給朕送來一份由他親口供述的狀供,難道你與那些綁匪有何關聯不成?」

    錢若水嚇的一頭冷汗,連忙跪下解釋:「陛下明鑒!」接著將那天在李沆府中遇到的事情講了一遍,末了還提出,如果陛下不信,可召李相當面詢問。

    趙恆不置可否,只是再向他問了一些那天李沆約見他時的細節,甚至連兩人的談話內容也問了一遍,這才不痛不癢的將他打發了。

    錢若水心驚膽戰的離去了。

    趙恆卻皺起了眉頭,就是昨天,李至進宮來向自己哭訴了一通,說宰相李沆居然用卑鄙無恥的手段,將自己的兒子擄了去,然後嚴刑逼供,屈打成招,將自己重重的抹了一遭,企圖用此法來將自己扳倒。李至哭著向趙恆說,自己這幾年的確做了許多有損江山社稷的事,可就算治罪也得由國法律條說了算,並且禍不及妻兒,他李沆怎麼能用這種法子來對會一個交好了多年的同僚呢?

    趙恆自然知道李至做過許多貪贓枉法的事,但他絕對不會因此而治李至的罪過,因為這其中有許多本就出自他自己的授意,想想自己當時剛繼位時面臨的淒涼境地。趙恆心裡就會生起一股愧對李至的感覺來。當初,若不是李至主動為自己背上黑鍋,通過用那些貪贓索賄的法子收斂了一些錢財來,自己這個皇帝恐怕當的都要丟死人了。甚至連父皇的喪事都要出了醜!

    聽過李至的哭訴,趙恆心裡也挺不是味的。他也知道李至藉著自己開了那個口子,大肆的收斂錢財,私相授受,甚至連早前那個明碼出售進士名額的事他也知道。而他之所以在秋闈開始前將此事低調處理,就是因為不願意動李至。畢竟這事與自己有著那麼些關係。而在此期間,李沆曾數次向自己提出對李至的不滿,甚至幾度建設他將李至調離京師,而自己都出於同樣的原因拒絕了。

    想不到,如今居然出現了這種事。稍稍一想,趙恆便察覺到了其中的古怪,但他並不願意相信這綁架案背後指使之人便是李沆。李沆隨他多年,為人光明磊落,從無絲毫不合理法之舉,如今讓他相信,這樣一位正人君子,居然會做出此等下三濫之舉來,這讓趙恆情何以堪?

    可是今天見了錢若水之後,趙恆心裡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太天真了。如果不是他在背後指使,為何他要約見錢若水,問一些莫名其妙的話語,而偏偏兩個傻頭傻腦的山賊就那麼認錯了門闖進了他的府邸?!這些事未免也太巧了些吧?

    趙恆一察覺李沆或許與自己的印象有出入,心裡的痛苦簡直無法形容。李沆隨他多年,早前趙恆做太子時,便入了太子府做了他的教習,這些年來,一直是以一副嚴師的形象出現在他面前的。在趙恆心裡,李沆就是個樣板,是他學習的偶像。而且也是他一直以來最為信任的人,甚至就連他對禁軍起了疑心之時,也是將此事交手給了這位自己最信任之人去處理了。如今,這個高大的形象轟然倒塌了。趙恆簡直覺得這天下再無可信之人,似乎全天下所有的人都在無時無刻的算計著自己一般。

    「爹爹說的對啊。」趙恆眼中淚光閃閃:「當了皇帝,就注定了會是個孤家寡人。人家是不會拿本來面目和皇帝相見的。只會讓你看到好的那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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