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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107 殿試?品茶?交易? 文 / 白翼龍

    107殿試?品茶?交易?

    趙恆全然沒有理會周圍那些官員和內侍的眼光,依舊面帶微笑著說道:「正好,中秋節前新到了一批貢茶,一起來品品?」這話的味道,竟然毫不掩飾的表示出了要徵求對方意見的感覺。

    一瞬間,整個由屏見圍起來的這個小小空間裡,所有的聲音全都消失了。曾幾何時,什麼人在什麼場合,曾見過皇帝陛下要請人品茶還要擺出如此一番低三下四模樣的時候?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甚至有許多人馬上懷疑起了自己是否聽錯了,又或許是在做夢。總之,這種情況完全是不可能發生的,尤其這還是當著一群陪臣的面在進行的殿試中發生的。

    高文舉其實在方才趙恆邀請他上前的那一霎那,就模模糊糊的感覺到了有那麼一絲熟悉,印象中,後世那些大人物全都喜歡這種雲山霧罩的說話方式,明明簡單的寒暄,如果換了場合,整個意思可就完全不同了。因此,趙恆讓他近前來的那一刻,他馬上就意識到了這其中恐怕另有內情,便很自然的回了一句「不太好吧?」一來表示自己已經明白了對方的試探,二來也很明確的表示了自己的立場:我考這個狀元,其實不在乎官做的多大,你那個近臣、重臣的位置,我不怎麼感冒。

    趙恆能想出這招來試探高文舉,自然對他的反應毫不意外,接著就很平靜的讓人沏了兩杯茶來,舉手招了招,請高文舉過來品茶。

    旁邊那些陪同出席的官員這時候都傻眼了,可眼前這位主角是皇帝,他的話就是聖旨,大家就算心裡覺得震驚,也沒人敢君前失儀,只得捂了嘴,硬著頭皮向下看了。

    高文舉倒是很自然,一點沒有見到皇帝的覺悟,大大方方的就坐在了趙恆給他賜的座位上,施施然就品起了那杯茶,這讓一群官員越發的震驚了,眼前這一幕,已經完全的超出了他們的認知領域,完全不能用語言來表達心中的感觸了。這到底是殿試啊還是品茶啊?

    高文舉品了一口,微微皺眉道:「龍井?」

    趙恆點點頭:「人說龍井茶,雨前是上品,明前是珍品。這一批,正是明前珍品,如何?」

    高文舉自然知道他說的這個龍井茶的兩種極品了。所謂雨前、明前一說,乃是指採摘的時間,如果采自谷雨之前,便稱為雨前,若是采自清明之前,便稱為明前。因為清明之前所採的茶乃是茶葉一年中首次可采的時段,因此最為鮮嫩,製作也來的茶葉自然也口感最好,因此明前便被奉為珍品。

    可皇帝在殿試的時候請他品茶,自然不是如此簡單了,肯定有個別的含義在裡面。高文舉微微一笑道:「明前雖珍貴,可這口感,似乎並不如二龍戲珠。」

    趙恆呵呵一笑:「說的也是,這二龍戲珠是你高家特產,有此茶在手,你自然看不上別的茶了。朕的手裡,好茶不少,能趕上二龍戲珠的,誠然一味都沒有。不過依朕自己看,那二龍戲珠未見得就趕得上這龍井的味道。而且,這龍井,勝在量大。」

    高文舉明白了,這位未來的舅哥,是打算推銷他的茶葉了。當下微微一笑道:「陛下覺得那二龍戲珠的口感不如龍井,多半是因為個人口味稍有不同。學生所言這明前口感不如二龍戲珠,乃是說此茶並非明前中最好的。不若學生所貢二龍戲珠那樣,乃是茶中之最。」

    趙恆微微一愣:「你是說,還有比這貢茶更好的明前珍品?」

    高文舉點了點頭:「正是~!」這意思就很明白了,要想推銷,你得把茶葉的管制完全放開了給我,否則,你讓人家蒙了,連累你妹夫我也跟著被人騙,那可就不好了。

    這邊趙恆還沒說話,這陪同的官員中一個年約六旬,身著緋紅二品官服的官員馬上怒聲喝道:「大膽高鵬!這是君前答對,豈能如此兒戲?你說貢茶並非佳品,可有人證物證?!須知此處空口無憑,亂說一氣,可是有欺君之嫌的~!」

    周圍的一群官員連忙低下頭,假裝沒聽到,實在不是他們不想插言,而是今天這事實在是太讓人想不明白了,大家都是在官場上打滾的,哪個不是人精,這殿試的當口請了學生品茶的事,恐怕在華夏幾千年歷史上,這是頭一份!人家愛說什麼就說什麼唄,哪輪得到咱們這些微末小官來插嘴,要是一不小心,得罪了聖上,連隔夜都用不著,估計當場就能得到教訓。可這位出言打斷高文舉答對的,大家也惹不起呀,因為他就是如今炙手可熱的副宰相李至。

    李至本來就覺得今天這事處處透著邪氣,可沒想到這高鵬居然順著桿往上爬的這麼厲害,若是他說點別的倒也無所謂了,可他偏偏說起了關於貢茶的事情。整個大宋,誰不知道,這貢茶是由他李至經的手,要是讓這小子這麼紅嘴白牙的一頓說,讓人知道了自己居然沒有將最好的茶葉送進皇宮,而是自己截留了享用,恐怕皇帝再想護著自己,也過不了這一關了。李至一著急,也顧不上今天的場景有多奇怪了,跳起來就要把這勢頭攔下,要是讓這小子把事情全捅了出去,回頭自己這官可真就坐不穩了。

    可李至這話一出口,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妥了。看到皇帝臉上露出了一絲不快,連忙扭頭向兩邊打量了一下。卻見他左右兩邊坐著的李沆和呂蒙正都是老神在在的閉目神遊,壓根就沒理會品茶那兩位和自己,彷彿這殿中的一切根本就沒有發生似的。李至心裡突然升起一絲不妙的感覺來,正想向皇帝解釋兩句,卻聽到閉著眼睛的李沆淡淡開口道:「李相公,眼下是殿試之時,所有答對,皆是陛下出題,高鵬應對。高鵬所答之語究竟如何,眼下並非定論之時,還請李相公稍安勿燥。」

    大宋官場這幾年有個不成文的慣例,由於李沆是宰相,而李至和呂蒙正分別為左相和右相。依習慣,只有宰相才能配得上相公這個稱呼,而李至這幾年聖眷甚濃,大家就有意無意的忽略了他那個副相的副字,也就緊趕著呼他為李相公了。至於李沆,則升格為相公,直接把前面那個姓氏去掉了,反正大宋朝的相公,僅此一位,別無分號。

    雖然李至也挺喜歡那些下屬呼自己為李相公的,可這個稱呼畢竟多少有些僭越的味道在裡面,你看人家呂蒙正,也和他李至平級,卻從來沒人呼人家為呂相公,全都以呂大人相稱,也沒見人家在自己面前就低了氣勢。沒想到,今天,就在官家面前,相公頭銜的正主李沆卻這麼不鹹不淡的將自己這個西貝相公點了一句,這不能不讓李至汗毛倒豎。他明白,這是李沆這個老傢伙在提醒自己,現在是官家在考自己學生的功課,人家答的好壞與否,還輪不到他這個做臣子的來插嘴。

    李至頭上的冷汗嘩嘩的,連忙小心的坐了下來,偷眼向皇帝和高文舉打量了一眼,卻見人家根本就沒理會自己。又向李沆投了個感激的眼神,卻發現人家壓根就沒睜眼,似乎方纔那話是在說夢話一樣。李至這心裡又打起鼓來了,他又向著排在呂蒙正後面的那幾位官員打量了一眼,卻見那些人一個個都是一臉的不知所謂,似乎完全被眼前這一切震驚了。

    李至心中暗道,看這些人的樣子,他們似乎和老夫一樣,根本就不明白官家和這高鵬在打什麼啞謎,這才一臉的不敢相信。可是相公和呂蒙正這老東西為何會如此淡然,難道說官家和高鵬的把戲他們都弄明白了麼?如果說他們倆人老成精,猜出了隱情倒也罷了,可這高鵬,一個未滿二十的毛頭小子,君前答對,遇到如此情景,怎會如此鎮定,似乎一切都是理所應當一般,難道說,官家和此子有何約定不成?而且,看他的樣子,似乎對貢茶的事情知之甚深啊,這要是他揪著此事不放,老夫豈不是要槽糕?難道官家要藉著此子這手整治於我?這也太有些說不過去了吧?

    出了這麼個小插曲,似乎並沒有影響趙恆和高文舉的心情。趙恆接著道:「那依你看,若以物易物,這龍井,需要多少方可換到那二龍戲珠?」

    高文舉心裡豁然開朗,搞了半天,這是打算用自己手裡有的東西來換我手裡的東西呀?結合之前他所說的那番話,自然就是希望用自己手裡的資源通過高文舉來換取桃花島的物資了。眼下這意思,分明就是在告訴自己,這樁事,將來要放開了手腳讓自己去做了,而將話說的如此隱晦,就是在告訴自己,這事還上不得檯面,得在暗地裡進行啊。嘿嘿,誰說古人比不上現代人了?就這點花樣,向旁邊望一眼,高文舉就至少看到了兩個聽明白了的。其中一個就是他在考場上見過一面的呂蒙正呂大人了。

    高文舉想通了此節,自然不會錯過這個大好時機了,當下微微一笑:「生意場上的事,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的清楚的,至於這兌換的比率,恐怕還得經過談判,找到一個雙方都能接受的平衡點才行。」

    趙恆見他應允了下來,自然大喜過望,點了點頭道:「如此甚好,那此事就托付於你,朕可就靜候佳音了。」說著端起茶杯來啜了一口。

    高文舉見狀又是一樂,呵,這是要端茶送客了。連忙起身告退。趙恆也很配合的打發人帶他出去,然後宣下一位進來見駕。

    想不到,自己這位大舅哥可真是好算計,唯恐自己不答應,卻在這種場合逼了自己答覆,果然夠陰險。今天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請自己品了一回茶,卻逼著自己應了一把交易。看起來是自己佔了便宜,可實際上,最大的贏家,卻還是這位舅哥。看來還是得早早的把曉嵐拐到手裡才能放心,否則不定啥時候又要被他算計一把呢。這種親戚,實在是太危險了。一邊想著事,一邊跟著帶路的太監向外走。

    拐過屏風,高文舉一眼就看到了那幾位守在自己條案前激動不已的學士。想到這幾位學士對自己玩的那個小花樣,高文舉不免覺得有幾分好笑,如今自己這茬事已了,他也不願意和這些人再起衝突,就放輕了腳步,試圖不打擾他們,悄悄離去就是了。

    卻見那位蕭大人拿起一頁紙來小心的鋪在案上向眾人問道:「諸位如今再來看一看,此詩之意,卻又如何?」

    一位學士低聲誦道:「煙深臥閣草凝愁,冷夢驚夢幾回秋。

    懸壁四山去上下,隔簾一水月沉浮。

    翩翩影落飛鴻雁,皎皎光寒靜鬥牛。

    前路客歸螢點點,邊城夜火似流星。」

    讀完之後,發出一聲很吃驚的聲音道:「我的老天,方纔那首詩倒了過來。這是……迴文詩~!難道說,那高鵬,居然在如此短的時間裡,便做出如此工整的一首迴文詩來?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另一個聲音道:「且不論此詩之高下,你看他這兩副對子,哪一個不是天衣無縫,渾然天成?這簡直就不是人力所能達到的境界啊~!」

    「就是就是,此子可謂智近於妖啊……」

    高文舉一臉黑線,這就是說我不是人了?還成妖精了?不說你們這群老傢伙跟不上時代,倒在這編排起我來了,看來人家說文人相輕,果然不是沒有道理的。

    本來還想坐回自己的條案前等候殿試結束之後一同離去呢,如今看到這幫老書獃子正圍著自己的桌案在研究自己的作品,還一邊誇自己文才好,一邊編排自己不是人,真是莫名其妙!

    為了不讓這些位大人看到自己覺得尷尬,高大善人很體諒的邁步走出了文華殿。

    一到殿外,卻看到那個方才被自己推了一跌,後來又打算看自己笑話的喜公公正在向之前就出來的三位同年訓話,聽那意思,好像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太對,讓喜公公丟臉了。

    高文舉也不願意搭理他,扭頭對跟在自己旁邊的那位太監問道:「還有別的事沒?我可以回去了吧?」

    那太監連忙點頭,在殿外喊過一個小太監來為他領路,又一個勁的向他道歉,說自己職責所在,眼下走不開,請他多包涵。

    看到高文舉施施然離去,那喜公公有些不理解,扭頭剛想向那位公公問兩句。卻聽那公公心有餘悸的對他說道:「小喜子!忘了你那事吧,以後可別再想那茬了。這位爺,咱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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