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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014 甩手掌櫃(一) 文 / 白翼龍

    014甩手掌櫃(一)

    趙威口中的張家少爺,並非武氏所生的那個呆霸王張壽,而是高文英的兒子、高文舉的表弟張義。看著面前站著的這個面容極似張為善的小帥哥,高文舉心中十分複雜,思緒不由的飄乎了起來,以至於張義連喊了兩聲表哥才把他拉回來。

    互相問候一番之後,高文舉打發張義去歇著了,屋子裡又只剩下了他們兩個。

    趙威有些小得意的問道:「如何?」

    高文舉苦笑一下:「既然你們都安排好了,我還能說什麼?」

    趙威試探的問道:「那你的意思?」

    高文舉一擺手:「這事我不管了,你們愛咋咋地吧。有馮叔出謀劃策,又有你老悉心佈置,再加上還有張義這張王牌,如今張為善恐怕也沒第二條路好選了。武氏驕橫了這麼多年,也是時候收斂收斂了。」

    趙威聽他這意思竟然有甩手不管了的跡象,有些吃驚:「你又打算做甩手掌櫃啊?」

    高文舉冷笑一聲,冷靜的看著他道:「你覺得我有的選嗎?其實我覺得我比張為善更可憐。」

    趙威臉上一紅:「話也不能這麼說。這些事沒告訴你,也是怕你知道了鬧心。想不到反倒讓你多心了,我……」

    高文舉抬手打斷他的話頭:「打住!我沒那麼好奇,這些事我也不想知道,而且我也沒做好知道的準備。我只想平平安安的過幾年安生日子罷了。」

    趙威有些傻眼了:「安生日子?那你折騰那些賺錢的玩意,又放糧捐地,收籠人心,海外拓土,練兵造船,改編海盜的,又是為的哪般?

    高文舉看著他道:「不管你信不信,我都只是想過幾天安生日子,我所作的那一切,也都是為了盡可能的讓身邊的人過上好日子罷了。」

    趙威有些急了:「你就真的沒點別的想法?」

    高文舉搖搖頭:「不管你們怎麼想的,違背了良心去做事情,我做不來。張家的事,我不再插手了,你讓張義看著辦吧。我只有一句話帶給他,張為善是他爹。」

    趙威猛然一驚:「你什麼意思?」

    高文舉道:「我明天就走。」

    趙威哭笑不得了:「你真打算去考那勞什子狀元啊?」

    高文舉笑了笑:「你就當我是去打醬油的。等什麼時候你們想通了,或者我想通了,我就回來。」

    趙威嚇的臉色都變了:「少……文舉啊!我們瞞著你是不對,可你也不能丟下這麼一大家子撒手不管啊。再說,海外那些人,也不見得就聽別人的話呀。」

    高文舉道:「這兩年我也沒怎麼管呀,不是做的挺好的嗎?只要是不違反條令的,你都可以讓小山代表我去處理。要是碰到實在拿捏不下的事,就來找我吧。我會和鏢局保持聯絡的。」

    趙威一拍大腿:「這是怎麼話說的?我早說了不該背著你搞這些小動作了。可……」

    高文舉道:「這不怪你,我們的理念不一樣。再說我一直聽說大宋注重文人,早就有心去見識見識了。聽人說今年參加考試的舉子有五千多人呢,可稱歷年之最了。這麼大場面,怎麼說也得去湊湊熱鬧,要不然不是要抱憾終身了?」

    趙威見他一臉正經,只得硬著頭皮再勸道:「考進士有什麼好的?坐牢一般遭幾天罪,就算考中了,最多也不過放個七品芝麻管,哪比得上……」

    高文舉笑了笑:「做不做官不要緊,重要的是那個過程。」

    趙威很煩躁的撓撓頭道:「你要躲開大伙也不用難為自個呀。」

    高文舉莫名其妙:「這怎麼能叫難為自個呢?我高文舉怎麼說了寒窗苦讀十幾年了,說學富五車、才高八斗都算是謙虛的了。考個試有什麼難的?再說,這一場省試也是大宋開國以來最大的一次,說不定還能以文會友,交幾個朋友呢。」

    趙威看著他:「這幾年也沒見過你讀書作文啊。」

    高文舉很自信的站起身來:「我那是低調。」說著很瀟灑的一甩頭髮:「用飄柔,就是這麼自信。」在趙威不可思議的眼光中揚長而去了。

    趙威瞠目結舌的發了半天呆,靜靜的坐在那裡,不知說什麼才好。身後牆壁上無聲無息的開了一道門,從中走出一個人來,卻是高家那位老管家馮有年。

    馮有年望著高文舉走出去的背景,喃喃道:「怎麼會這樣?」

    趙威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我說如何?叫你別背著他,非得搞什麼驚喜。不知道現在哪個驚,哪個喜了?」

    馮有年回頭望了一眼,一屁股坐在了方才高文舉的位子上:「你也別淨埋怨我。那回不是正好碰上他病了嗎?」

    趙威想了想道:「你說他會不會那時候就發覺不對勁了?」

    馮有年道:「我也說不準。本來還以為他只不過讀了幾本書,從書上學到那些練兵打鐵的本事罷了。誰想到,竟然比主上的心思還深沉。我現在呀,是騎虎難下了,早先是打算找個合適的機會就向他和盤托出的,可他病好之後回來,竟然做起了甩手掌櫃。種種跡象表明,他分明就是覺察到了不對勁。現在想對他說,可怎麼也找不到機會了。」

    趙威道:「你看他和主上相比,優劣如何?」

    馮有年道:「不好說,我覺得他比主上更有本事。只是……好像風格迥然不同啊。」

    趙威道:「哪裡不同?」

    馮有年想了想:「哪裡都不同,怎麼說呢,我感覺少主比主上更有人情味一些。而且也沒那麼多……」突然意識到有些過頭了,忙剎住了話頭。

    趙威笑了笑:「你我之間還用得著如此小心嗎?你說的這些,我也想過了。結合這幾年少主做的這些事,我是越想越糊塗。你說他一片好心吧,殺人的時候眼也不眨一下,比起我當年在戰場上還要凶狠。尤其是個審訊的那些手段,連我都下不了,如今整個雲霄,甚至泉州,誰不知道高紳士的善名?」

    馮有年自嘲的笑了笑:「最初我也以為他捐糧捐物是為了籠絡人心,故此,他捐東西的時候,我是一點意見都沒提,可心裡頭卻一直在打鼓,看著主上攢了幾十年的東西幾個月裡就讓他散了個乾乾淨淨,甚至連地也放出去了。誰知道,一轉眼,這流民竟然成了佃戶,捐了那些東西沒幾天賺了回來不說,還撈了不少好處。我這才知道,原來,賑災也能發財。呵呵,這幾十年,簡直活到狗肚子裡去了。」

    趙威道:「那你說,他收編海外那些勢力是什麼意思?」

    馮有年道:「我起初也估摸著他是不是打算占一片地方養兵來著。可如今你看看,這才三年不到,桃花島已經名揚整個大宋了。據小山說,倭國那個什麼石見國,如今舉國都成了咱們自己的人了。原先的國主,前年到桃花島走了一遭之後,馬上舉家搬到桃花島做起了太平地主,死活不肯再回去了。把石見國的地盤已經全部移交給了咱們的人。再說呂宋,原本還窮的揭不開鍋,從前年下半年開始,已經開始挖掘島上的各種礦產了。到去年,只精鐵就煉出了十萬斤,其他的銅啊錫啊的各有幾萬斤。這些原本都要咱們往裡砸錢養活的地方,短短幾天就變成了賺錢的聚寶盆。你說,他是不是早就看到了這一步?」

    趙威點點頭:「我可以肯定,他早就有這打算。只是,我猜不透,他這麼做的目的又是什麼呢?難道真的像他自己說的那樣,想過幾天舒心日子?」

    馮有年道:「咱們倆加起來一百了,說起來也是見過些世面的人物。怎麼把個不到二十的娃娃看不透呢?」歎息一口接著道:「這兩年我也發覺他好像不怎麼待見咱們了。本來打算趁著他料理張家這事試試他的心思,沒成想,到頭來,咱們自己出的題,倒要由自己來答了。他倒成了主考官。」

    趙威咂咂嘴道:「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帝王心術?」

    馮有年苦笑一聲:「或許吧。還是先想想眼前這事怎麼處理吧。」

    趙威道:「你擺的陣,你來收吧。怎麼弄我都沒意見。」

    馮有年翻了個白眼:「你怎麼越活越回去了?」

    趙威道:「什麼話呀?我是臨陣脫逃的那種人麼?我的意思是說,這事從頭到尾都是你佈置的,怎麼弄還是你拿主意吧。出了事我擔著!」

    馮有年冷哼一聲:「屁話!這事是主上親自佈置的,我也不過是聽命行事罷了。按說咱們照著主上的意思,把張家的生意拿過來,把他們家人做了便是。可如今,當家的換人了。少主現在要拿這事來試咱們的意思,你說,能不慎重嗎?」

    趙威想了想道:「依我看,還是先別管主上的意思了。畢竟如今時過境遷,不一樣了。咱們如今也不用再緊著張家這一根繩了。有了桃花島的生意,想在哪立腳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再說,我看少主的意思,他好像也不願意濫殺無辜啊。咱們還是從輕發落吧。」

    馮有年點點頭:「也只有這樣了。你說,早知如些,何必當初呢?費了那麼大的勁,連文英小姐也搭進來,真是……」

    趙威拍拍他的手:「算了,別說了。還是想想怎麼勸勸少主回去才是正經。」

    馮有年長歎一聲:「還勸什麼呀?這幾年他主事以來,你可曾聽說過他決定了的事情被誰勸改過?這是給咱們摞挑子,示威啊。以我看,咱們還是守好自己的本分正經。」

    趙威苦笑一聲:「也只好如此了。現在起碼還願意保持聯絡,再逼的緊點,他要一怒之下消失了,咱們不成了千古罪人啦?還是安分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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