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南海桃花向陽開 088 恩怨.情誼.能力.責任 文 / 白翼龍
088恩怨.情誼.能力.責任
「老四住手!」一個蒼老的聲音幾乎伴隨著那聲斷喝同時響起。緊接著便是一陣衣襟帶起的風聲,幾個渾身麻衣的人鬼魅一般出現在了趙威眼前,除了那些衣物劃帶起的風聲,竟然一絲腳步聲都沒有響起。
趙威連動也沒動一下,連眼皮也不曾閃一下,似乎這一切都是虛幻一般,眼前人影又是一晃,脖子上的兵器頓時消失了,那股殺氣也同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趙將軍,別來無恙?」鬚髮皆白的龍老大狠狠的瞪了收起了兵器卻依舊憤憤不平的老四。
趙威輕輕抬起頭微微一笑:「龍將軍,多年不見,神采不減當年,可喜可賀!」
龍老四將手中的大刀一場:「馮全忠!你那狗鼻子狗靈的呀,我兄弟鑽到山裡你也找的到?說吧,到底想怎麼樣,你劃個道道出來!我飛龍堂老哥幾個隨你挑,靠人多的不算好漢!」
龍老大怒道:「老四你閉嘴!」
龍老四怒道:「大哥!人家都咬到家裡了,你還……」
龍老大更是憤怒:「老三,老六,把這混帳東西押進去,別在這丟人現眼!」
龍老四還待說話,旁邊一直沒出聲的洪老七突然閃到了他的身旁,在他肩膀一按,輕輕搖了搖頭,又衝兩個打算執行老大命令的老頭擺了擺手。
龍老大見狀也沒再吭聲。向大大方方坐在那裡的趙威道:「我弟兄久居山野之間,失了禮數,讓趙將軍見笑了。」
趙威看著他,心潮澎湃,一進不知說什麼好,只是擺擺手:「趙某早已掛冠退隱,如今只不過是個小小鏢頭,將軍一說,再莫提起。」
龍老大又試探著問道:「方纔聽小廝來報,言道有犬子信差來見,不知將軍如何得知犬子的切口?」
趙威苦笑一下道:「龍將軍可曾聽說過高文舉?」
龍老大點點頭:「聽說過,那高文舉高紳士乃是泉州府有名的大善人。老朽弟兄雖遠居深山,那高紳士的大名卻也如雷灌耳。」看了一眼端坐在面前的趙威,想了想似乎也沒有隱瞞的必要,接著道:「明人面前不說暗話,那高紳士曾搭救過犬子一命,如今,犬子已投了高紳士門下,將軍此問,莫非將軍與高紳士也有相識麼?」
趙威點了點頭,並沒說話。
龍老四突然插口道:「馮全忠!莫非你害了高紳士麼?你這豬狗不如的東西!老子跟你拚命!」洪老七和龍老三、龍老六連忙將他攔住,手裡的兵器也被奪了下來。龍老四被老哥幾個按著無法動彈,鼻孔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嘴裡只是大罵不已。
龍老大怒道:「你給我閉嘴!」隨著話音,也未見他有何徵兆,人卻已經閃到了龍老四面前,抬起右手,衝著老四就是一個大耳刮子。
這一下將所有人都打愣了。那幾個按著龍老四的都有些不敢相信的鬆開了手,龍老四更是震驚,有些詫異的捂著腮幫子,圓瞪雙目,顫聲道:「大哥,你竟然為了一個狗腿子打我……」
龍老大還沒說話,就聽趙威淡淡的說道:「龍將軍,趙威此番前來,本是有事向龍將軍相求,如今看來,不提也罷。」
龍老大狠狠的瞪了龍老四一眼,十分緊張的回身道:「趙將軍此話怎講?」
趙威道:「龍將軍,當年那些陳谷子爛芝麻的事,趙某不願再提,今日,趙某只問你一句話,你飛龍堂的人,就否個個以怨報德?」
龍老四又想說話,龍老大這回沒發火,輕輕將他按了一把,一閃身,又到了趙威面前,拱拱手道:「趙將軍,龍某自知當年的事對不住趙將軍,可是當年為了眾多兄弟,龍某也顧不了那許多,若是將軍心裡有快,便請照了龍某來便是,龍某若皺一皺眉頭,也不當人子!」
龍老四聞言有些恍惚道:「大哥,你說什麼呀?什麼對不起他?到底是怎麼回事呀?」
龍老大歎息一口:「你們以為當年我們兄弟是如何逃出性命的?便是趙將軍放了我們一馬!只是此中干係重大,我怕事情洩露出去會對趙將軍不利,故爾幾十年來從未向你等提及。如今趙將軍找上門來,若我還是捂著蓋著,讓趙將軍裡外做不得人,那還算得上人嗎?」
聽到這個消息的龍家老哥幾個無不震驚,龍老四更是目瞪口呆,嘴裡喃喃道:「那我們還跑去伏擊他?若是當日得了手,豈非要成為恩將仇報的畜生?可是,就算你有恩於我們飛龍堂,若是害了高紳士,我龍四也絕不肯與你善罷甘休,大不了賠你一命便是!」
趙威卻並不理會這些,只是盯著龍老大道:「龍將軍,昔日種種,不提也罷,我趙某行事,但求無愧於心,至於你如何報答,趙某並不掛在心上。今日趙某只問你一句話,若是高紳士出了事,你們肯不肯相助?」
龍老四跺腳道:「你果然下了,你要什麼,只要飛龍堂有的,我們老哥幾個砸鍋賣鐵也給你湊出來,只要你莫傷了高紳士。」
龍老大怒道:「老四!你少說一句!」話頭一轉,對趙威道:「還請趙將軍明言。」
趙威眼睛突然一紅:「趙某此番前來,正是為他而來。事到如今,趙某便照實說了吧,那高紳士,乃是我家少主。還請龍將軍念在趙某昔日也曾伸過手,我家少主又救過令郎性命,幫少主渡過此劫!」說著,直起身來,竟然向龍老大重重的行了個大禮。
龍老四等人頓時更加迷糊了,面面相覷不知說什麼才好。
龍老大雙手緊緊托著下拜的趙威,腦子裡百轉千回,脫口道:「你叫他少主?莫非……」
趙威紅著眼,鄭重的向他點了點頭。
龍老大鬆開了手,呆呆的望著頭頂上那片圓圓的天空,隔了好一會才喃喃道:「高琮,高琮……我曾打聽過高紳士的出身,只知他父名高琮,又是當地人,便未曾多想。高琮,高琮,原來如此……我怎得如此糊塗,若是普通人家的公子哥兒,又豈會有如此風範?我早該想到的,早該想到的呀……」
趙威靜靜的看著他,一言不發等他做決斷。
龍老大歎息一聲,苦笑道:「我弟兄費盡心機,九死一生才保得這飛龍堂最後的一點血脈,本想就此退隱,做個與世無爭的農家人,自給自足小心渡日便是了。誰想到,先是犬子不察,被人引入彀中,好不容易碰到個好心人,救他一命,本以為從此可遠離了那些是非,誰想到,到頭來,兜兜轉轉,又繞了回來,天意,天意啊。」
龍老四終於按捺不住了,扭了扭身子,掙脫剛剛怕他衝動又將他按住的兩個兄弟,大聲道:「大哥,你說的都是什麼呀?我怎麼一句也聽不懂了?」
龍老大看著他搖了搖頭,也沒解釋,轉向趙威道:「趙將軍有何差遣,但請吩咐吧,只求將軍將來念在老朽這把老骨頭的份上,能給我飛龍堂留下一點血脈。」
趙威拱手道:「不瞞龍將軍,少主如今並不知曉自己的身世,故此,將軍不必擔心再捲入是非之中,趙某此番來,只請龍將軍搭救少主性命!」
龍老大看著他道:「趙將軍還請明言,老朽怎麼越聽越糊塗了?」
趙威便將高文舉發病的事說了一遍,接著道:「趙某曾記得,昔日康王先天不足,體弱多病,若非有飛龍堂秘法,只怕早已暴屍荒野了。不知那秘法,龍將軍可還記得?」
高家莊,郭晉寶竹林小院。
秦敬臣和范貽相對而坐,面前小茶几上的茶早已涼透了,兩人卻渾然不覺,范貽將手裡的單子抖了抖道:「看來徐老夫子這法子還是管些用的,至少這兩天文舉已經知道張口服藥了。看來還是有些生機的。」
秦敬臣點點頭:「看得出來,他也在與天爭命啊。這孩子,心裡總是裝著大傢伙兒。每日間燒的糊里糊塗的,連說胡話都在操心著春播的事,通海的事。聽的人心裡直髮酸。真恨不得把這我把老骨頭去替了他。」
范貽歎息道:「現下就要看趙鏢頭那裡有沒有著落了。這似乎是咱們最後的一線希望了。」
秦敬臣道:「說起來,這趙鏢頭我也的次數也不多,卻似乎是個一等一的高手,想來他的確有些法子也未可知,只是這一晃都快半個月了,也沒見個音訊,我擔心……」
范貽道:「這個似乎不必擔心,我聽有年兄言道,這趙威與高老莊主也是舊識,想必不會在這等生死關頭打馬虎。老夫如今擔心的是,文舉遲遲不能好轉,這大小事務一拖再拖,再這樣下去,遲早出亂子啊。」
秦敬臣點點頭:「這也是沒有法子的事,各處趕來為文舉守福的人最多的時候竟然有近千人。若非吳大人強行遣返,只恐還要越聚越多。要說這事,倒也怪不上誰,大伙都是一片好心,可農活也要緊啊,又是春播關頭,吳大人雖然狠著心將人趕走了,可我看,他心裡也老大沒趣。」
范貽道:「別說大人了,小慧那孩子這一陣子都整日念叨著要為哥哥誦經祈福呢,幸虧如今還有個七郎在此能遮擋一二,若不然,只這丫頭這一鬧騰,恐怕都夠我這把老骨頭受的了。」
秦敬臣道:「那七郎倒是個成事的樣兒,遇事也不顯得驚慌,這一陣子有他在高家前後照料,倒也省心一些。」
范貽微微一笑:「這孩子聰慧便聰慧,只是功利心頗重了一些。不過如此也好,正好趁著這個機會讓他露些臉出來,倒也不是什麼壞事。一來有徐老夫子的面子在,二來又有文舉的人情,日後想出頭也便容易一些了。」
秦敬臣好歹也算是久走江湖的人了,聽他如此一說,再稍微一想,馬上便明白了個中緣由,笑著說道:「這孩子,文舉生一場病,倒讓他有了出頭的機會,還真是個會來事的人呢。」
范貽點頭道:「文舉對他也是極看重的,在我府上見他一面之後,便幾次在我面前提及到他,想來是少年人惺惺相惜的緣故吧。文舉呀文舉,就沖這份情,你也得撐過來呀。」
2049年十二月十五日,西安,大方社戲園。
臉色十分不好看的國安局副局長潘連生極不耐煩的坐在軟椅上,手中的蓋碗茶杯被他不知道來回撥弄了多少下,刺耳的聲音吵的旁邊人一臉不爽,議論紛紛。
國安局陝西省廳的局長代萬一低聲勸他道:「潘局,你現在也別著急,先安心聽會戲再說,都說那小子唱的不錯,咱們也來欣賞欣賞。」
潘連生一臉不屑道:「秦腔有什麼好的?老掉牙的東西,你說他一個好好的團職武官不做,偏偏跑來唱戲?簡直是胡鬧嘛!」
代萬一聽他說這話不爽了,耐著性子道:「潘局可別小瞧秦腔啊,當年唐明皇在長安梨園選樂人定國樂,此時的曲子便是秦腔,此後各地民間戲劇曲目多由秦腔中演化而來。這秦腔啊,可以稱得上是世上最古老的音樂了,號稱戲曲之祖。今天曉鵬要唱的這一折叫《斬李廣》有名著呢。」
潘連生見他臉色有異,也知道話說的有些過了,順著他的話道:「可是漢武帝逼死李廣的故事?」
代萬一搖搖頭:「此李廣非彼李廣,潘局這可外行了,這個李廣不是漢朝的李廣,是周歷王時的一個大將軍。這折戲有傳言說是司馬遷為李陵申冤時所作,以周朝事諷漢武帝的,結果為這事被處了宮刑。這都是傳說,不過這折戲由來已久卻是肯定了的,到如今呀,這折戲有個很出名的別名,叫《七十二個再不能》。大伙聽的就是這個七十二個再不能。」
潘連生好奇心頓起:「什麼七十二個再不能?說來聽聽。」
代萬一解釋道:「這李廣被皇親所讒,被周厲王斬於法場,這折戲就是李廣有臨行前感歎自己人生的一段唱詞,將自己一生功過有七十句再不能如何如何講述一遍,馬上開鑼了,潘局好好欣賞一下吧。」
潘連生勉強笑笑道:「我又聽不懂秦腔,還不是聽聽熱鬧。」
代萬一笑道:「秦腔字正腔圓,比普通話還容易聽明白。雖然沒有京劇那種集天下戲曲長處於一身的優點,卻也別有一番風味。聽,起板了。既來之,則安之嘛。您吶,且先安了心聽聽戲再說吧。」
隨著舞台上一個年戲的板師韻味十足的動作,一連串節奏明快、扣人心弦的打板聲響起,緊接著一聲鑼音響起,秦味十足的二胡伴奏聲響了起來,周圍的觀眾紛紛叫起了好。潘連生長歎一聲,不再說話,定睛望著近在咫尺舞台,心裡一陣惡寒,兩個月來的種種又在他腦海中翻騰了起來。
孫曉鵬那組人成功的找到了恐怖分子布在北京城裡的炸彈,可也將幾名尚未定罪的嫌疑犯折騰死了,雖然最後送佛上西天的是自己的頂頭上司郝局,可這「罪魁禍首」卻是那孫曉鵬無疑。
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按照慣例,當事人定然是要嚴肅處理一番的。可是由於有郝衛東撐著,那孫曉鵬竟然沒事一樣,升了個上校武官,被派去非洲參加維和任務了。
本來這事如此處理就讓潘連生鬱悶不已了,可這個孫曉鵬不僅不感激組織上對他的寬宏大量,反而鬧起了情緒。板著個臉跑來和自己要爭自己那組人的榮譽,說什麼破獲了如此大的案件,誰誰要陞遷,誰誰應當漲一級工資之類的,和自己說不到一塊爭吵一番之後,自己也是一時口快,說了幾句重話,這小子竟然順著桿爬了上來,摞挑子不幹了。
原以為少了一個刺頭,大家樂的清靜,豈料這傢伙人緣極廣,他這一甩手,整個行動組全都罷了工,個個都鬧著要轉業,說什麼組織上如此卸磨殺驢實在讓人心寒,搞的自己異常被動。真他奶奶的,這磨是卸了,可這驢明明是自己跑了的,哪裡來得及殺?這小子簡直就是屬驢的,牽著不走,打著倒退!
好不容易找著他了,好傢伙,好好一個現職軍官,做什麼不好,跑到戲園子裡來做票友!據說還唱的挺紅,以前就聽說他沒當兵之前唱過幾天戲,現在又重操舊業了,這是噁心誰呢?托人勸了好幾天了,他就連一點口都不松,難道就不知道什麼叫大局為重麼?今天無論如何也要把這小子揪回去,要不然自己回去又要看郝局那張撲克臉了,那可就頭疼了。
正在下決心的潘連生突然被周圍觀眾一聲震天的叫好聲驚的回過了神,忙將眼神向舞台上投去,只見一個鬚髮皆白裝扮的白臉漢子被兩個衙役模樣的人簇擁著上了台,伴著幾聲乍乍呼呼的亮相聲,周圍的觀眾又震天般的喝了一聲采,連旁邊的代萬一也情不自禁的喝了一聲好。
真不明白這有什麼好的,這些人也無聊透頂,在如今這信息爆炸的時代,竟然還有人喜歡這老古董,聽聽,這戲是漢朝編的,溜溜的唱了兩千年了。要是古董還有點收藏價值,可這是戲曲啊,兩千年了,這些人的審美觀就沒點與時俱進的精神嗎?
不爽歸不爽,人家唱戲也沒人搭理他這麼個不和諧的因素,就算他大聲喊一句「秦腔是垃圾」恐怕連坐在旁邊的代萬一也聽不見。潘連生沒法子,只得耐著性子接著往下看。
扮演李廣的孫曉鵬搖頭晃腦的開始了那段極出名的唱詞。
「……我今日命喪賊的手,思想起倒叫我痛恨悠悠。再不能頭戴三王鈕……」
觀眾席裡齊聲大喊:「一個啦」
「……再不能身穿蟒袍掛絲綢……」
大家又喊:「兩個啦!」
潘連生連呼受不了,我的個媽呀,這哪裡是聽戲,潑婦罵街也沒這麼幹的呀。他心裡厭煩,聽到耳裡什麼都成了刺耳的,沒想到,隨著觀眾一聲一聲的數著「再不能」的個數,他的情緒漸漸的也被調動了起來,而那字正腔圓的秦腔將所要表達的意思清清楚楚的傳進了他的耳朵裡。
「……再不能弟兄同朝走,
再不能怒舉朝笏把奸除。
……再不能和奸妃做對頭。
罷罷罷來休休休,汗馬功勞一旦丟。
老牛力盡刀尖死,李廣為國不到頭……」
「老牛力盡刀尖死……」潘連生慢慢口味著古老的韻律傳遞給自己的那些滋味,心裡不由的思量了起來,自己此番來,能說的服孫曉鵬麼?
兩個小時後,潘連生和一身戲服小衣的孫曉鵬相對而坐,潘連生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解的白沫,端起茶杯來猛的灌了一口道:「曉鵬啊,我也知道你心裡委曲,可是這國家和個人哪頭輕哪頭重,你心裡得有個正確的認識啊。」
孫曉鵬舉起茶杯來很沒風度的大聲喝了一口,得意洋洋的說道:「潘局,我是個渾人,哪頭輕哪頭重我還真有點弄不明白,所以我決定不去研究了,省得讓組織上費心。我們方社長說了,如今正是秦腔老樹發新芽的關鍵時刻,你看那些流行歌曲,也曾紅極一時,可過後哪個不是浮雲一般消失了?要說我們這秦腔啊,那才是真東西,憑的是真本事,你說是吧潘局。潘局你看,我現在粉絲不少呢。哎,可不光是老頭老太太喜歡喲,還有不少小朋友也喜歡呢,真可謂上到九十九,下到剛會走。潘局你說我這麼再唱上兩年,有沒有可能和李前輩一樣在維也納金色大廳開個人個演唱會?哎,潘局你別走啊,我這還有兩張票,我明兒反串女角,我可下了不少功夫,哎,潘局,你走也留個地址啊,回頭我讓人把票給你送招待所去!」
潘連生落荒而逃,準備了好幾天的說詞,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費了近兩個鐘頭唾沫,嗓子都快冒煙了。人家是一點都沒當回事,最氣人的是,這小子還在自己面前擺什麼明星的臭架子,一個唱秦腔的,還是票友,你他娘的也有臉耍大牌?!他奶奶的,這事老子不管了,愛誰誰去,以後誰要來和這混蛋談話誰就是王八蛋,老子豬八戒扔耙子,不伺你這猴了!
兩天後,剛剛卸妝的孫曉鵬正在和一個板師站在那裡聊著配合的事,突然一隻大腳從旁邊伸了過來,對著他的屁股就是一下,將孫曉鵬踹的蹬蹬蹬連閃三步,一回頭,郝衛東那張撲克臉湊到了跟前。
孫曉鵬忙陪著笑:「喲,郝局來聽戲呀,哎呀,那可不巧,今個我的戲碼剛結,要不,您明再來?」
郝衛東又是一腳,孫曉鵬嬉皮笑臉渾然不當回事:「郝局你別動手……別動腳啊,你這奪命剪刀腳一般人可受不了啊。救命啊~!」
半小時後,沉著臉的郝衛東將手裡的茶杯向桌上狠狠一頓:「維和部隊過了元旦走,你啥時候去報到?!」
孫曉鵬撓撓頭道:「月底就去,准誤不了事。」
郝衛東沒好氣的指著他道:「你小子,知道你和老潘不對付,怎麼著也給人家留點面子呀,你知不知道你把老潘氣的都住院了?我要不來,你小子還打算唱到啥時候去?真打算當名角呀?」
孫曉鵬忙拿起茶壺給他添茶:「哪敢吶,這不是您准了兩月的假,讓隨意支配的嘛。打算再唱兩天旦就回去了。再說人家潘局那是自己脾氣大,跟我可一點關係都沒有,我還送人家票呢,人家都不要。不信你問他自己。」
郝衛東笑道:「你的意思是他活該?唱旦?你串女角?你行不行呀?」
孫曉鵬很自信:「那必須的!練了十來天了。昨個還試了一把呢,效果不錯,還有人給我扔了個香蕉皮呢,裡面還有半截生日香蕉沒咬呢。真的,不信讓方師兄拿過來你看看。」
郝衛東大笑:「你小子,那成,事就這麼定了,月底前趕緊回去報道,那邊兵荒馬亂的,沒人得力人還真鎮不住,到那邊可就得自己當家了,凡事多想想,別老為了一時痛快惹一屁股騷。」
孫曉鵬頭點的小雞吃米一般:「那是那是,您放心,絕對不給您丟臉!」
郝衛東臉一板:「什麼不給我丟臉?!是別給國家丟臉!凡事多想想自己那身軍裝,那國徽,是國家的尊嚴!那肩章,是民族的安危!在那裡,你就代表著國家!永遠記著,能力越大,責任越大!權力越大,責任越大!」
孫曉鵬又是一副乖寶寶模樣:「謝首長教導。保證完成任務!」
郝衛東換上了一副慈父模樣:「回北京先到我家坐坐,你嬸子有一陣沒見你了,挺想的,哎,人家說你老家那有一種特產叫瓊鍋糖,你小子也沒見帶點給我。這回別忘了啊。」
孫曉鵬笑道:「我這不是怕人家說我賄賂領導嘛?您放心,這回一定帶上。郝局,你這就回京?」
郝衛東裂嘴一笑:「回京?不急,我明還要看看你串女角呢,你看,相機我都準備好了。哎,小子,我在東五招待所五0八,晚上把票給我送來,順便帶我嘗嘗西安的小吃,饞了好幾年了,老沒機會,這回可得好好宰你小子一回。」
孫曉鵬大笑:「行!涮毛肚,五毛一串,管飽!」
守在高文舉病床前的柳三變突然聽到高文舉喃喃自語,他將耳朵湊到跟前,小心的問道:「文舉兄,你說什麼?」
高文舉眼皮一陣亂動,吃力的說道:「……能力越大,責任越大,權力越大,責任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