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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南海桃花向陽開 085 白眼狼 文 / 白翼龍

    085白眼狼

    高文舉趕到時,張義已經把他在席間所說的那段話對母親講了一遍,高文英此刻已經明白侄兒那一片苦心了。再度見到高文舉時,免不了抱頭痛哭一場。

    平復了情緒,高文舉便問姑姑今後有何打算。高文英如今的心思全在兒子張義身上了。只要能讓兒子將來有個好出路,自己如何根本就無所謂。

    提起那個張為善來,高文英的氣就不打一處來,對自己如何也倒沒什麼,可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當成個下人來看待,這就太讓人氣憤了。想想當初,那武氏還未生兒子之前,張為善對張義那可以說是呵護倍至。整日捧在手裡怕摔著了,頂在頭上怕曬著了,含有嘴裡還怕化了。那股子疼愛勁,簡直讓人嫉妒。

    武氏也生了一子之後,張為善在武氏的慫恿之下,開始對高文英張義母子改變了態度,將高文英的身份從默認的平妻,正式改成了妾,於是,本來也算得上嫡出的張義馬上變成了庶子。

    而隨著張為善生意越做越大之後,越發覺得自己當年在高家的遭遇見不得人,尤其是靠著女人的娘家鹹魚翻身的事,甚至將女兒許配給高家以換取翻身資本等等此類,更是讓他羞愧難當。於是,為了不讓這段過去在人前見光,便提出要將女兒張梅英和高文舉的婚約取消掉。當得知高家兒子又呆又傻而且高琮還不願意取消婚約的時候,張為善更是將一腔怒火發洩到了高文英母子身上。

    一位一降再降的高文英母子後來的環境更是差的離譜,每個月的例錢一減再減,最後連使喚丫頭也沒有一個了,所有的家務活必須由高文英自己去做。

    情況已經糟糕成這個樣子了,還不算完。當高平高安輾轉千里到張家報喪時,得知哥哥噩耗的高文英連哭兩聲都成了罪過,被武氏當著高家兩個下人的面痛打了一頓,口口聲聲家有家法,一個小妾哪有什麼資格在府中哭亡兄。

    高家兩名家丁試圖理論兩句,便脫口而出姑爺好歹當年受過高家恩惠,豈可如此。惱羞成怒的張為善登時發作,吩咐一幫惡奴當場將兩個痛打一番,甚至還放出狼狗來將高安咬傷了。

    高平高安離去之後,張為善更加的肆無忌憚,原本他唯一顧忌的高琮如今已死,高家哪裡還有什麼值得他為難的?可是聽著哭哭啼啼的高文英倒也硬不下心來更過分,只得聽之任之。那武氏卻不肯就此罷手,想著自己那如花似玉的女兒將來要嫁給一個傻子,心裡就一團火氣,三天兩頭將高文英打罵一番,以洩自己心裡那團怒火。

    高文英帶著兒子心驚膽戰的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想起自己當年對張為善青眼有加的那段時光,簡直恨不得把自己眼珠子摳下來。每次被武氏打罵的時候總有一股尋死的**,可一想到可憐的兒子,總是硬不下心來。只得接著以淚洗面,艱難渡日。

    幾個月後的一天,一夥山賊突然襲擊了張家,獨自住在張府後院角落一間破房子裡的高文英母子,聽到家裡到處驚慌失措的喊聲,也不敢聲張,只是相互依偎著靜靜等候事情過去。沒想到,山賊們和張家家丁打拼的過程中,一路打一路退,竟然退到了張家後院,正好碰到嚇的渾身發抖的高文英母子。

    幾個山賊不問青紅皂白,將兩人抗上就走,突遭變故的高文英頓時心如死灰。她可以想像山賊若是以自己娘兒倆做肉票去勒索張為善,恐怕連一個銅板都要不來,到時候,自己無非一條死路,可是年方十二的兒子又當如何呀。

    提心吊膽的高文英被一夥匪徒搞著繞了大半夜,終於到了一個不知名的所在,而山賊們並沒有像高文英母子所擔憂的那樣凶神惡煞,反而對他們十分客氣。兩人以為是山賊想將自己養著去勒索張家,當下就將情況說了個清楚明白。可是沒想到,人家根本連理都不理,只是將他們娘倆個單獨關在一個小院子中,又安排了兩個使喚丫頭,從此一聞不問了。

    就這樣,抱著好死不如賴活著的打算,高文英和張義終日提心吊膽的過著他們自以為將沒幾天好活的日子。可是那些山賊對兩人非常敬重,不但吃穿用度毫不馬虎之外,還隔三差五的上門來詢問一番有什麼需要。卻總是閉口不提關於張家的隻言片語。

    一直到十月間,高文英母子突然迎來了一位客人,見面之後高文英才發現,這位前來拜訪自己的,竟然是已經闊別了二十年、昔日自己哥哥身邊的第一高手趙威。

    得知山賊打劫那一幕完全是高文舉委託馮威安排的之後,高文英終於放下了顧忌,開懷痛哭了一場。並且要求趙威將自己母子送回高家莊。可是那時候的趙威,手頭事務繁多,而且張家被搶的事鬧的又大,風頭還沒過去。只得勸她們多等幾天。

    經過一番安排,鹹平元年的大年期間,高文英母子終於從壽州出發,輾轉跋涉,於昨日黃昏時分,到了長樂縣武威鏢局。今日一大早,心急如焚的高文英便央著趙威將兩人送回高家莊,因為今天正好是兄長的週年忌日,趙威不敢馬虎,親自駕車,一路急馳,趕在祭祀隊伍出莊之時堪堪趕到,總算是沒有耽誤。

    高文舉對於這些事情,也僅僅是從馮有年的嘴裡斷斷續續聽到過一些,至於趙威安排救人的事情,他根本就不知道。今天趙威在祭祀完畢之後又和馮有年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以致於高文舉想找他道聲謝也沒找到個人影。當時在大廳中和眾人解釋為何阻攔姑姑時,還看到他與馮有年及孟四海坐在一起望了自己一眼,可一轉眼,自己和范貽他們商量完事情之後,就再也沒了蹤影。而高文舉如今已將趙威完全當成了自己人來看待,再加上他又和馮有年、孟四海那些老人極是熟稔,自然也就沒有費心再去尋找。

    聽完高文英一陣不堪回首的講述,高文舉也陪著姑姑感慨了一番,吩咐香秀給姑姑撥出四個使喚丫頭來,先讓他母子好好歇上一夜,待明日再做計較。

    從高文英房中出來,高文舉突然想起一件事來,今天有件事很是奇怪,有自己和范貽他們議事的時候,不光馮有年和趙威、孟四海他們中途退場了,連整日跟在自己身邊寸步不離的顏小山也不見了蹤影。直到剛才他為了安撫小慧去取二胡時,還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便是心中想著別的事,卻也沒在意,如今想讓人去找一下趙威,下意識的喊了一句小山時才發覺,這個影子一樣的跟班居然也消失了。

    這事實在太奇怪了,依顏小山和自己這一年來相處的習慣來講,若非自己下令,他是絕對不會離開自己半步的,更別說連聲招呼也不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今天這是怎麼了?

    將心裡隱隱掠過一絲不安掃到一邊,高文舉不動聲色的喊過一個小廝,讓他去孟四海的鐵匠鋪子裡找找,看顏小山、馮有年和趙威這幾人在不在那裡,如果在的話,一併請了回來到書房說話。

    轉過跨院,一過自己小院的門,從書房那面傳過來一陣悠揚的琴聲,行雲流水般的節奏聽的高文舉心曠神怡,連聲讚歎,柳三變果然名不虛傳啊。

    走進書房時,柳三變和小慧兩個人相對而坐,柳三變彈的投入,小慧也聽的投入,竟然都沒發覺高文舉走了進來。

    一曲終了,餘音繞樑,久久不絕,高文舉不由的擊掌稱讚:「柳兄神技!嘗聞古人云繞樑三日,小弟一向以為此為古人過譽之辭,不想今日親見其技,古人誠不欺我!」

    柳三變面有得色:「文舉兄過譽了。此曲名曰《高山流水》,相傳此曲乃琴仙俞伯牙作作,繞樑三日者,非弟之技,實琴仙之功也。」

    高文舉笑道:「好曲也得有好手來彈啊,若是換了小弟來彈,怕是要嚇的大家落花流水了。」

    柳三變大笑:「文舉兄著實風趣。與文舉兄相談,真正如飲佳釀,使人如癡如醉啊。頗有周公謹的風範。」

    高文舉擺擺手:「哪裡有那麼誇張,這做人本就是個苦差事,若是再自己整天尋些不痛快,那活著可真就沒滋味了,小弟也只不過是想活的逍遙快活一些罷了,談不上那麼高雅。」

    正說著話,顏小山匆匆而入:「少爺,趙總鏢頭回來了。」說著也不看高文舉和柳三變,逕直走到書房中央,將汽燈小心摘下,打上幾下汽,掏出火柴來一將燈點亮,又掛了回去。這一番動作,不僅柳三變看的驚奇不已,就連高文舉也莫名其妙。

    柳三變驚奇的是,顏小山將他看了半天也沒弄明白的汽燈幾下就點亮了,而那種很快就亮起來的燈光竟然如此恐怖,似乎比白天的陽光還要亮上幾分。而高文舉奇怪的是,顏小山這半天跑到哪裡去了?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還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可是當著柳三變的面,自己又不方便出言相問,只得呆呆的看著。

    顏小山點完了燈,轉頭一看高文舉還在那發呆,忙提醒道:「少爺,趙總鏢頭想見見你。」

    高文舉回過神來:「快請!哦,帶柳兄去客房休息,讓香秀來接小慧回去,再去請馮叔一起過來。」一連串的命令下去,顏小山面色平常,向柳三變做了個請的姿勢。

    柳三變微微一笑,向高文舉拱手作別,小慧突然跳下椅子道:「柳哥哥,再彈個曲子給我聽好不好?」

    柳三變笑著看了一眼高文舉,高文舉向他做了個無奈的笑容。顏小山俯身將琴抱起,柳三變牽著小慧的手說說笑笑離去了。

    趙威是和馮有年一起來的,顏小山送了琴,也及時出現在了書房。高文舉注意到趙威的臉上有一絲興奮的神情,也看到了他手中拎著一把嶄新的孟刀。

    丫環送上茶來,高文舉請兩人坐下,舉杯對趙威道:「姑姑的事,辛苦趙叔了。今日乃是先父忌日,不便飲酒,小侄以茶代酒,敬趙叔一杯。」

    趙威誠惶誠恐:「這本是份內之事,少……文舉言重了,言重了!」

    高文舉放下杯子道:「大過年的,讓趙叔帶著飛龍堂的人遠赴北方寒冷之地,小侄心裡一直過意不去。這搭救姑姑的事,更是讓小侄感恩不盡。既然大家是自己人,就不拐彎抹角了。小侄尚有一事不明,還請趙叔告知一二。」

    趙威一臉驚愕:「文舉有何事如此慎重?但講無妨。」

    高文舉歎息道:「先父在日,小侄不知世事艱難,總是渾渾噩噩。如今當家方知諸事不易。其中尤以姑姑曹遇讓小侄心急如焚,無奈千里之外,小侄有心無力。幸有趙叔出手,搭救姑姑出那張家火坑。其中際遇小侄已聽姑姑說過,只是其中尚有幾處疑問,姑姑似乎並不知情,小侄便想當面向趙叔請教。」

    趙威道:「此事說來話長,不知文舉你心中有何疑問?」

    高文舉問道:「小侄想問的是,趙叔借綁架之名將姑姑接出張家之後,可曾與那張家有過聯絡?有否向張家索要錢財?那張家又是如何回應的呢?」

    趙威看了馮有年一眼,馮有年很鄭重的點了點頭,趙威看著高文舉道:「說來活活氣死人。為了將此事做的有頭有尾,不讓人起疑心。前前後後我們一共花了將近半個月的時間來籌劃,直至當日動手的時候一擊得手。得手後,我為了避嫌,無法和文英小姐見面,只得整日在鏢局坐鎮。具體事情便由小的們去做了。他們依足了江湖規矩,向張家投了帖子勒索錢財。誰知……唉!」

    高文舉見他歎息,追問道:「難不成,那張家沒有理睬麼?」

    趙威眼眶一紅:「若是不理不睬倒也罷了,那張家竟然……竟然同意給錢了。」

    高文舉以為他為江湖規矩為難,點點頭道:「若是同意給錢,也難免有些首尾要為難。」

    趙威竟然有些哽咽了,低著頭搖來搖去波浪鼓兒一般,喘息著道:「他們同意給錢,可條件竟然是……殺了文英小姐母子~!」

    「啪」的一聲脆響從高文舉手中響起,眾人一驚忙向他看去,只見高文舉鐵青著臉,右手中鮮血淋淋,不斷滴下的血珠濺在地上雪白的瓷器碎片上分外刺眼,原來,高文舉竟然將手中的茶杯硬生生捏碎了。

    顏小山連忙上前,使了好大勁才將高文舉的右手掰開,隨手從懷裡掏出隨身攜帶的金創藥灑了上去,正在纏繃帶的時候,就聽得高文舉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惡狠狠的道:「好個白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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