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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南海桃花向陽開 042 人質危機(六) 文 / 白翼龍

    042人質危機(六)

    舉著刀的劉思遠心頭一陣茫然,站在他面前出來領死的吳念周和傷痕纍纍卻拚死要保護他的兩名隨從,徹底顛覆了朝廷官員在他心中的固有形象。

    在劉思遠的心裡,天下烏鴉一般黑那是亙古不變的真理,這世上當官的沒有不貪財的,也沒有不怕死的。當年他隨蜀王起事的時候,遇到那些狗官,那個不是一見真刀真槍就嚇的屁滾尿流跪地求饒的?

    再說那些狗官平日裡為非作歹,無惡不作,根本沒有什麼人會真正的為他們賣命。就算死到臨頭有那麼一兩個平日跟著他吃香喝辣的狗腿子想為主子出頭,一刀見紅馬上就抱頭鼠竄了,哪裡還有什麼忠義可言?

    就在今天以前,他也一直把吳、孫二人和那些狗官看做是一樣的人,雖然他這些日子也親眼見到兩人經常出入工地,和鄉親們打的火熱,吳念周更是每日都泡在工地上,不停的為大家指導著工程的各項細節。可是他卻一直固執的認為,這只是這些狗官在落魄時收買人心之舉。等到將來鄉親們生活有所好轉的時候,他們一定也會和其他狗官一樣,露出自己那黑心肝的。

    因此,他很有把握今天的行動會一擊得手。他相信自己帶著窮出身的兄弟們為了鄉親們出頭殺官造反的舉動,會一如既往的得到大家支持的,他也相信,別看這兩人身邊圍著那麼多討好賣乖的隨從,只要一刀下去,馬上就會作鳥獸散的。幹這種活路,多年前他就順手了,熟的很,根本沒什麼出岔子的可能。

    本來原計劃由自己這一夥人先上前劫持了吳念周,然後逼他帶路趕去雲霄縣城的四座大糧倉縱火。而飛龍堂的人隨後將孫顯生一舉消滅,然後再趁機生點亂子掩護自己這一夥人的行蹤。如果順利的話,在天黑之前這一切就都妥當了。等燒了糧倉,再做了這個狗官,大家一起趕到三十里外的五道口,和埋伏在那裡負責接應的弟兄會合。只需要再等兩日,雲霄縣必然大亂,到時再登高一呼,必然是一呼萬應,那時,以自己的才智,加上兄弟劉三和李雄的猛勁,帶著這一群虎狼之師掃平了這福建路就易如反掌了。

    可當他帶著自己兄弟,聯合了飛龍堂的高手們處心積慮的發動襲擊的時候才發現,原來一切的一切,和自己想像的大不一樣。首先是自己隊伍裡的重要人物李雄按捺不住,提前發動了攻擊,讓對方及時的作出了反應。

    接著是對方的人居然拼了性命要將兩個狗官救走。而由於自己弟兄的提前暴露,使跟在後面的飛龍堂一夥人被及時起來的官兵們緊緊纏住無法走脫。直到兩伙人並到一起全力將吳念周拿住,對方這才投鼠忌器,任由他們退入了秦府。

    唉,或許真是天意吧,掀起比昔日動靜還大的浪潮,打下比昔日更廣的地盤,這一切的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的美好,可就在李雄那一嗓子之後,短短的半個時辰就成了泡影。

    現如今,這個為了自己隨從挺身面對自己刀口的吳念周,更是讓劉思遠無法理解。一個甘願為了自己隨從犧牲自己的人,也是和那些只會欺壓百姓的畜生同樣的狗官麼?看他的樣子,也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罷了,他為什麼要在生死關頭替幾個下人出頭?或許他也是個血性漢子吧,如果他不是當官的,倒是值得交個朋友,唉,可惜啊,誰叫他是官呢……

    思緒飄乎不定的劉思遠拿著刀怔怔的望著氣定神閒站在面前的吳念周,竟然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覺,這讓他覺得十分的不可思議。自打隨著主公起事以來,他早就把自己當成一個沒有思想的工具了,一個願意為主公去做任何事的工具。為了主公的事,他甚至可以將自己的幾個族中兄弟送上戰場,親眼看著他們戰死,連眉頭也不皺一下。

    可是今天,從刀口槍尖闖出來的劉思遠被這個文文靜靜的年輕人震撼了。他第一次對自己的行為產生了懷疑,再回頭想想李雄問他的那些話……面前這個年輕人,真的該死嗎?再想想這次聯絡人交待下來的任務,劉思遠終於動搖了。

    長歎一聲,劉思遠緩緩放下手中的刀,苦笑著對依然有如老僧入定般靠牆坐著的李雄說道:「兄弟,但願你是對的。」

    李雄似乎早已料到他有這種反應,仍然保持著那種姿勢,淡淡的說道:「這次起事,從頭到尾我就一直覺得有些蹊蹺,可是卻說不上來哪裡不對。都說這裡的鄉親們是逃難來的,肯定是一團散沙,只要咱們振臂一呼,肯定眾者如雲。可是這些日子,咱們的兄弟去說合鄉親的時候,哪次不是被不軟不硬的頂了回來?

    再看看這裡的鄉親們,雖說日子過的挺辛苦,可不管是地裡燒荒的,還是工地上扛活的,大家臉上都帶著笑。哪有一點被官府欺壓的樣子?大家來時,渾身上下,除了嘴沒帶來啥東西,可這裡有人說過一句嫌棄的話了麼?生病了有人送藥,受傷了有人照顧。連老人和娃娃們都有專人看護。這裡的人,不管老爺太太還是拋磚摞瓦的泥腿子,大家吃的一樣,住的一樣,連兩位縣太爺也和大家一個鍋裡攪勺把……

    說實話,兄弟我活了快四十年了,直到逃到這雲霄縣,才算過了幾天人過的舒心日子啊。

    呵呵,咱們大蜀國行事,一向光明正大,這次卻為何要聯合飛龍堂?咱們兄弟幹的就是刀口上舔血的事,命都不當是自己的,為何還要和一幫六親不認只認錢的傢伙們一起幹事?看來,世道不同了啊,或許,咱們這次,真的錯了……」

    劉思遠歎道:「主公說怕咱們人手不足,這才請了飛龍堂的人一起出手。可現下想想也的確有些不大妥當,這幾年我一直跟在主公身邊,主公手上有多少東西我不敢話一清二楚,起碼也心裡有個底。一下子拿出兩千兩銀子來做掉一個縣令?而且這次又是多地一同起事,那得花多少錢?這錢又是從哪來的?要真有這麼多錢,咱的弟兄們還用受這麼多的苦麼?唉,兄弟,說不準,咱真的被人賣了啊……」

    就在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互相訴說的時候,劉思遠的一名隨從突然跑了進來喊道:「軍師,不好啦,飛龍堂的人開了前門,降了官兵啦……」

    「什麼?!」劉思遠大吃一驚,恨恨的一跺腳:「我早就知道花錢請來的人靠不住~!劉三呢?不是讓他帶人去守著了嗎?」

    那隨從道:「三哥剛剛帶人去了角門……」

    劉思遠大聲恨道:「不知輕重~!快~!帶幾個人到前門守住~!」

    那隨從匆匆出去後,劉思遠打量了李雄一眼道:「這時候了,你還不肯和弟兄們站在一起嗎?」

    李雄連看也沒看他一眼,悠悠的歎了一口氣,一言不發。

    劉思遠又跺了一下腳,匆匆向廳外走去,向守在大廳門口的幾名手下吩咐道:「看著他們幾個,無論如何,都要等弟兄們都撤回來。要是敢跑,就做了他們~!」

    …………

    吳念周不解的看了老僧入定般的李雄一眼,張了張口,想問卻沒開口。

    李雄慘然一笑,淡淡道:「對不住啦,吳大人,在下是個粗人,沒念過書,也不知道什麼大道理。可出賣兄弟的事,我是不會做的。如果你的人夠靈泛,自然救的你出去。要是他們不在乎你,那只好聽天由命啦。」

    宋圓這時也已聽明白了整個事情的原由,有些不好意思的向他說道:「四哥,你……多虧你啦。是兄弟我錯怪了你。你放心,等這事了了,如果咱們都還沒死,我拼了這條命,也保得四哥你周全,大不了咱哥倆一起亡命江湖罷了。」

    李雄呵呵一笑,嗓子的聲音已有些沙啞:「好兄弟,這份情,哥哥承了,可自古官匪不兩立。你如今跟著吳大人,自己又有本事,自然有大好前程,莫為了哥哥誤了自己終身。好兄弟,這時候,你還肯喊我一聲哥哥,哥……夠了~!」

    宋圓看了一臉不忍的吳念週一眼,想開口說什麼,卻不知說什麼才好,只得靜靜的扶吳念周坐下,自己守在前面。

    一直沒有開口,死死盯著李雄的高安,突然扯著嘴苦笑了一下,開口問道:「你這又是何苦?」

    李雄看了高安一眼,淡淡的笑道:「我常和圓子聊天,他對你們高家出來的人讚不絕口,我聽了,多少有些不服氣,一直想找個機會和你切磋一下。可圓子說,你們高家的好漢,如非生死關頭,絕不輕易出手。呵呵,今天,也算是了了一樁心願吧。

    我真羨慕你,也真佩服你們家少爺,能讓你這樣的高手死心塌地的跟著他。你是個好漢子,栽到你手上,我不冤~!」

    吳念周和宋圓聽到兩人對答,開始有些莫名其妙,這時聽出點意思來了,原來李雄被高安傷著了,或者至少是打敗了。可大家一直都在一起呀,除了剛開始動手時那幾下之外,沒見到他兩再動手啊,這認栽的話又是從何說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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