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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南海桃花向陽開 022 求救 文 / 白翼龍

    022求救

    眾人剛進高家不一會的功夫,玩了一路,早已筋疲力盡的小慧就在高文舉的懷裡睡著了,所以酒宴開始前,高文舉便把她交給了丫環哄著去睡了。

    過慣了擔心吊膽日子的小慧睡了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身處一個陌生的環境裡,當場就嚇哭了,因為不明狀況,所以只是偷偷的抽泣,不敢出聲。旁邊看守的丫環見她醒過來,柔聲相勸,卻一下將她惹的放聲大哭了起來。

    范貽聽到義女的哭聲,雖然有心想去照料,卻礙於自己的身份和環境,不便抽身前去,而自己的幾名隨從重傷的正在臥床修養,輕傷的幾個遠遠的坐在大廳的角落,正和高家的幾個下人打的火熱。他連想使幾個眼神都不知向誰使,心中不由的大是著急,面上卻依舊平靜如水。

    高文舉和幾位前輩正在冷場中,聽到她的哭聲竟然有些開心,說實話,這年代人還依著唐禮,酒席間還要跪坐在草墊子上真是讓人受不了。再加上剛剛談到的話題有些沉重,讓場面一時有些冷清。當下趁機而起,也不再顧忌什麼禮儀了,猛一下站起身來,也不和眾人打招呼,風風火火就衝了出去。直急的不明究裡的馮有年大驚失色,瞠目結舌,尷尬的看著他揚長而去不知該如何向貴客解釋。

    廳裡的其他幾位見狀無不吃驚,隔了好一陣子,吳天祥才對范貽開口道:「高賢侄果然是性情中人,呵呵,延豐兄這下可以放寬心了。」

    范貽也回過了神,笑道:「昭壽兄說的是,高賢侄與小慧甚是投機,小慧與他,雖是初次見面,這一路聊下來,倒比我這義父還要親上幾分。必然不會再害怕哭泣了。」

    果然,哭聲很快就消失了,接著則是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隨著笑聲由遠及近,小巧可愛的小慧像個樹袋熊一般掛在高文舉的脖子上進了大廳。

    馮有年正在走神時,突見高文舉不顧禮儀一躍而起,衝出了大廳,覺得實在太過失禮。正打算給范貽等人賠個禮,卻見范、吳兩人面露笑容,也想起了范貽義女的事來了。聽到小慧的笑聲越來越近,知道少爺將她拉了進來,覺得這時候自己再說什麼似乎也不合適,也就不再說話,靜靜的看著高文舉大大咧咧的抱著小慧回到了廳裡,心中對少爺突然轉性不斷的猜測,可惜始終不得要領。

    高文舉走到范貽席前,想將小慧遞給他。誰知道,小慧只是甜甜的和義父打了個招呼,並沒鬆開抱著高文舉脖子的雙手,反而將頭又埋進了高文舉懷中。見范貽有些哭笑不得,高文舉趁他還沒反應過來,順水推舟,抱著她回了自己的主位。

    只這一下,吳天祥樂的哈哈大笑:「延豐兄,我看你這義父的地位有些危險了,哈哈。」

    范貽也爽朗的笑道:「這孩子以前就很活潑,自打他父親護我上船被害之後一直跟著我,我的高麗話雖然能聽明白,但卻說不了幾句。光是說話就費不少勁,所以這丫頭這些日子受了不少苦,從沒見過她像今天這麼開心過。高賢侄還真是有辦法,最難得的是,他的高麗話說的很熟。猛一聽,和高麗人沒什麼兩樣。」

    諸人正談笑間,一個丫環匆匆端著一碗熱羊奶、幾樣清淡的小菜送了過來。高文舉連忙吩咐將自己桌上的東西撤下,將那幾個專為小慧做的食物擺上,拿著勺子一口一口的餵著小慧喝奶,又低聲和她說著笑,那旁若無人的態度讓眾人無不側目,范貽心中對高文舉的觀感也大大改變,那個擁有讓人難以置信的強硬手腕、殺伐果斷的年輕人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溺愛弟妹的大男孩。相比之下,還是這個毫無做作的純真少年更讓人容易接受。

    幾個高家家丁和丫環偷偷摸摸的站在大廳邊緣上看著少爺,不時的小聲議論著。這種場面實在太讓人感到意外了,少爺從小就有些渾渾噩噩,老爺遇害之後突然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殺伐果斷,冷血無情,臉上幾乎沒露出過什麼笑容。鳳凰嶺幾百號山賊,眨眼間就收拾的一乾二淨,兩百多人的隊伍在莊前被伏擊的慘象常常會讓很多人在夢中被嚇醒。幾十個山賊頭目,說砍就砍了,連個聲都來得及喊出來就被埋到地裡去了。抓回來的那一大群俘虜加入高家莊之後,遠遠聽到少爺的聲音腿發抖。

    而少爺對高家家丁的訓練,那是出人意料的嚴厲,違反了他的紀律得到處罰更是讓人膽戰心驚。所以,雖然高家這些護院家丁素質越來越高,身手越來越好了,卻反而對少爺越來越敬畏了。

    在這種近乎恐怖的氣氛之下,搞的高家從上到下,整天擔心吊膽,唯恐一不小心碰了少爺的逆鱗,落個淒慘無比的下場。可是讓所有人都意外的事發生了,一個四五歲的高麗小姑娘居然讓少爺有了如此大的變化。毫無顧忌的笑聲和從來沒聽過的高麗方言讓高家這些家丁和丫環全都傻眼了。

    高文舉絲毫沒注意旁人的眼神,小心的挑著桌上的東西給小慧吃。等她搖頭表示已經吃飽的時候這才停下。小慧吃飽肚子,高文舉吩咐下人將桌上的東西撤下,拿著根炭筆和她寫寫畫畫,玩的不亦樂乎,看的范貽等人哭笑不得,更讓其他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目瞪口呆。

    范貽和吳天祥兩人席間悄悄詢問了許大勇很多高文舉的問題,卻始終沒得到心中理想的答案,便有心找個機會和他多聊一聊。不料想,高文舉對小慧的好感,遠遠超過了他這身這為封疆大吏的義父。實在讓人摸不著頭腦。

    等小慧終於捏著手裡的幾張畫滿東西的紙張甜甜睡去之後,范貽和吳天祥才再一次有了與高文舉對話的機會,這時候,眾人的桌上已經撤去了酒菜,換上了香茗。

    吳閩一帶,自古就是產茶之地,好茶自然少不了。吳天祥瞇著眼睛不時點頭稱讚好茶,范貽則皺著眉頭看了看高文舉,欲言又止的樣子讓高文舉覺得這位土皇帝是不是憋的想去廁所不好意思出聲。

    許大勇見氣氛有些尷尬,連忙出聲打個圓場:「賢侄啊,范老弟心中有些擔憂,想請教賢侄一二,不知賢侄你是否……」

    看了一眼馮有年那期待的眼神,高文舉笑著搖了搖頭說道:「馮叔,讓丫環們給書房上茶。范大人,吳大人,許叔,書房敘話。」

    范貽見他沒能稱自己一聲「范叔」,心中雖有一絲遺憾,卻見他已邀自己去書房,心中一喜,與吳天祥相視一笑,兩人同時起身,緊跟著帶跟的高文舉進了書房。

    中國人處事,總有些微妙的潛規則,比如這「書房敘話」便是其一。多牛叉的人,到了別人家裡,人家不把你當自己人,最多也就像今天這樣高規格的接待一次,最後客客氣氣的打發出門,以後大家不傷和氣便是了。

    而能請人家「書房敘話」的,則是貼已人才能享受的待遇。首先,這書房本就是一戶人家裡最私隱的地方,能請你入來,本身就表示了一種姿態。其次,要在書房裡討論的事,大多是不可向外人道的私密之事。就算你是皇帝,進了大臣家中,人家也不見得會邀請你入書房敘話。當然,到了那個份上,書房敘話就已經上升到最高境界了,只怕沒人能拒絕請皇帝敘話的那份榮耀帶來的誘惑了。比如太祖太宗兩朝重臣趙普,兩位皇帝多次入他書房敘話的事跡,不知羨煞了多少人。

    所以,享受了高家一頓最高規格酒宴的范貽並不覺得高文舉願意結納自己,與其說這頓酒宴顯示了他自己崇高的地位,倒不如說這頓酒宴明明白白的說明了高文舉只是把他當成一個身居高位的外人來對待。因此,雖然酒席用了一種他從來沒喝過的烈酒招待,依然讓他覺得如同喝了涼水般的滲牙。如果不是席間高文舉和小慧的那一小段插曲讓大家稍稍緩和了一點氣氛,只怕范貽真的如坐針氈了。

    范貽其實很清楚,他這個平海軍節度使其實是個閒差,是皇帝為了平衡自己與李至的矛盾不得已做的調整。往大的說,這叫邊緣化,模糊化。往小的說,這叫明升暗降,變相發配。而更讓他吃驚的是,李至這個小人在這種程度下,依然不打算放過他,居然派出了殺手要一了百了。

    雖說高文舉救他的時候有些出其不意的味道,但高文舉手下眾人那強悍的戰力也讓他琢磨出了不少。要知道,范貽自己手下的隨從,均是軍中百里挑一的好手,又隨著自己在高麗出生入死長達十年之久,什麼風浪沒經過?自認帶著這十位隨從應付三五百人都綽綽有餘了,可還是在和人家三十幾人的隊伍一個照面裡就折了兩人,重傷兩人,雖然拼掉了對方六人,可是自己這邊其他人則不同程度的掛了彩。對方的戰力可說遠遠在自己的意料之外,可是當高文舉那幫人動手時,沒有任何先兆,甚至沒來得及反應,在自己面前那麼強大的一幫對手,就像土雞瓦狗一般不堪一擊的被全殲了。

    范貽久經世面,自然面如止水,並未多言。可是一路上,他旁敲側擊的從許大勇嘴裡知道了不少高文舉的消息,多多少少瞭解了一點這個看起來文靜的少年絕對不是外表看起來的那麼簡單。而有一支如此強悍戰鬥力的隊伍,如果能為自己所用,或者說願意給自己幫忙,那麼,自己坐穩這個節度使的位子就要容易多了。

    可惜,雖然從一進高家莊,范貽就顯出了極大的熱情向他表示了自己的誠意,一進門就先去祭拜了高琮,並以最高禮節致了祭禮。命令自己的隨從,進了高家一切客隨主便,靜聽吩咐。但高文舉似乎並不太在乎這些東西,對他始終若即若離,這讓范貽一度甚至想拉下老臉,親自出面相求。只是高文舉連一個兩人私下見面的機會也沒給他,讓他無計可計,只得偃旗息鼓再尋良機。

    而現在,高文舉既然邀請自己進了書房,則已經向自己表示了一種心態,不管他有沒有把自己當成可信賴的人,至少,是可以坦誠相見了。因此,他一站起來就向遠遠守著自己的那幾位隨從揮了揮手,讓他們下去歇息,自己一臉微笑與吳、許二人隨著高文舉進了內宅。

    進了書房,高文舉並未請大家分賓主上下入座,而是在一張大桌周圍擺了幾張椅子,就請三位前輩圍著大桌坐下。馮有年很識相的屏退了一干丫環家丁,自己也借口去看看小慧小姐告退了。顏小山和馮積善則很盡責的站在門外放哨。

    許大勇顧不上品評新沏的好茶,真勾勾的看著高文舉道:「賢侄,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老夫今日腆著老臉,請賢侄搭救范老弟一命,還望賢侄看在老夫的面子上,莫要袖手旁觀才是啊。」

    高文舉大吃一驚:「怎麼,還有人要害范大人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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