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二十七章 盟約7 文 / 肖申克117
金國使者走了,也帶走了金國的太后與皇后,還有賀蘭軍從蒙古帶回的那位岐國公主。
不過梁王完顏從恪卻留下了,金國皇帝完顏守緒說這是留做人質,以示信約,梁王不過是完顏守緒藉機懲罰的犧牲品而已。當初汴梁被圍,趁完顏守緒出奔,崔立謀反,帶兵入宮逼太后王氏立完顏從恪為梁王監國,理由是他的妹妹「嫁」到蒙古,讓完顏從恪監國,以便與蒙古人約和。
所以,中興府剛走了一個衛紹王之女,又住下了一位衛紹王之子。只做過五年皇帝用了三個年號的衛紹王恐怕沒有想到,基業是從自己的手裡開始淪喪的,不僅自己被大臣弒殺了,自己死後只得到「詔復衛王謚曰紹」的待遇,連自己的女兒、兒子都輪番成了犧牲品。
在秦、金和約達成僅需金國皇帝最終認可的時候,陝西軍主動撤離了商州,回防駐地,分出一部騎軍過鳳翔,經和尚原、大散關南下,馳至武休關。而在此之前,隴右軍與西涼軍已經在鳳州仙人關前與守軍對峙了大半個月,已是臘月。
山風呼嘯著,冷嗖嗖地往將士們的懷中竄著。前方是壁立千仞的山峰,如黑夜一樣沉重,冬雪覆蓋著崇山峻嶺之巔,一片肅殺之氣。土石結構的山體上亂石成堆,偶有幾顆孤零零的蒼松點綴其間,峽谷中深不見底。即便是春夏時裹著泥沙地黃色急流在臘月寒冬裡變得沉默起來。
仙人關無疑是個極險要的地方,騎軍在此望山興歎,步軍至此擺不開陣式。山道狹隘,百步九折,去年秋天蒙古軍在此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尤其是漢軍死傷無數。
衛慕站立地地方名叫殺金坪。這裡是仙人關外的一個地方,地名大有來頭。
百年前,宋國名將吳先是在大散關東的和尚原築壘,置自己於孤外,將金元帥左都監完顏宗弼(兀朮)擊敗並重傷之。吳一戰成名。完顏宗弼養好了傷,又來攻打,這次吳退回到仙人關,在關外一處別置營寨,與其弟吳合力曾在與金軍鏖戰數日夜,讓金軍損失慘重,從此絕了入蜀的念頭,一舉奠定了宋國在西北的大局。
所以就有了殺金坪這個地名,吳氏一舉成為蜀地的王者,手握重兵)吳、吳兄弟死後皆封王。據說吳也是川蜀最大的地主,功成名就後整日裡遊山玩水,服食丹藥,四處漁色,著實享受了一番。紹興九年,因縱慾過度而死,時年四十九歲。可是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到了吳之孫吳曦這一代,朝廷對於手握重兵的吳氏終是不放心。想將吳曦調到南方去。吳曦於是就降金了,被金國封為蜀王,卻被部下安丙等所殺。安丙鎮守川蜀,功勞也是極大。與趙方都是一時名帥。
吳王城埋藏於荒山亂石之中,安丙地生祠碑仍在,卻都在寒風中瑟瑟發抖,都作了古。在不經意間,衛慕可以看到峽谷中殘留的戰馬與士卒的殘破的屍骨,彷彿可以聽到曾經有無數的士卒在此吶喊或痛哭,似有孤魂野鬼在山谷間遊蕩不知歸途。
險峻的仙人關讓衛慕望關興歎,怒吼的山風將呼呼的聲音充斥在他雙耳之中。如泣如訴。衛慕沒有得到攻關的命令。在內心之中他卻極想征服這座雄關,因為這關隘激起他的征服之心。就如同他曾征服過西域大雪山和河西祁連雪山一樣。
秦九倒是從頭至尾主張攻打,在他地眼裡就是攻打到臨安府也是可行的,所以衛慕才是主帥。雖然兩人職位相同,爵位也是相同,但因衛慕是臨時主帥,秦九隻得老老實實地在他的麾下聽令。
「轟、轟!」一陣又一陣巨響在山谷中迴盪著。手下在用火藥炸山開道。
秦九滿頭大汗地跑過來,不滿地說道:「火藥不管用,炸不出一個白點來!」
火藥用來對付大山,當然不管用,用震天雷實在太貴了,不過這一連串在山谷間迴盪的巨大聲響卻讓仙人關內外雙耳不聾的人都可以聽得到。衛慕等人就是製造出要攻打仙人關的姿態來。
「用火燒山,然後用冷水澆!」大匠師朱貴建議道,「在賀蘭山中開路,用的就是這種法子。」
衛慕大喜,高興地說道:「還是老朱有辦法,我們就專找宋軍可以看得到的地方燒山,把聲響弄得大一些。」
「這種活計,自然是我們匠人熟悉。」朱貴笑著道。
這個辦法果然不同凡響,被烈火炙烤之後的山石,一遇冷水,巨石立刻分崩離析,紛紛脫離大山的懷抱,從山上滾落下來,發出一連串地轟然巨響,碎屑橫飛,然後衝入溪澗之中,好久才聽到迴響。氣勢看上去和聽上去都是極其嚇人。
步軍從中撿出可用地石頭,稍打磨之後,輪番使用巨炮發射出去,當是練兵。一顆顆石彈在光天化日之下衝著仙人關飛去,每一次撞擊都是地動山搖。躲在關中的宋軍氣急,瞅了空就沖關下放冷箭,卻射不著,直到宋軍毫不客氣地用上了床弩,秦軍才稍稍退卻。
不遠的七方關也是如此,等陝西軍一部趕過來,武休關也在重複同樣的事情。秦國陝西、隴右各地地府兵一營又一營地在地方守備的率領下,往三關開進,越聚越多,雖然這些府兵並未經過專門訓練,但個個看上去氣宇軒昂,宋軍站在關上窺視,只覺得關下戰旗漫漫,千軍萬馬就要攻了上來。
宋國邊關各地守軍地緊急軍情奏表每天都飛速地逐層上遞。直到遞到了皇帝趙昀的御案前。包括沔州都統張宣,直龍圖閣、四川安撫制置副使、知興元府、利路安撫使趙彥納,煥章閣直學士、四川制置使、知成都府李真。甚至也包括總領四川財賦的安癸,既有張口要兵,也有張口要錢、要糧地。總之是十萬火急。
剛被派到蜀地不久的寶章閣待制、潼川安撫使、知瀘州魏了翁也上表,建議皇帝挑選精兵良將積極備戰,還說要廣開言路整頓吏治,中興天下。這人忠心有餘,卻說的都是大空話。
因為太后崩,趙昀下詔說除外朝大典。要在宮中服喪三年。所以,他一身素衣,卻與自己地賈貴妃總是纏綿在一起。
秦王趙誠地國書,趙昀早就與大臣們看過,並且還商議過,只是沒商議出個結果出來,滿朝大臣都云:從長計議。恰逢楊太后駕崩,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如果能夠,大宋君臣們希望這件事情永遠都這樣。
可是。從川蜀遞來的軍情奏表讓趙昀不得不面對。西北地慘禍剛剛過去一年,蒙古軍留下的千瘡百孔讓他頭痛不已,如今秦軍又來了,而且在宋國君臣地心目中,一個殺了蒙古可汗的軍隊一定更加野蠻和悍勇,這個消息正驗證了那個詞:禍不單行。
臨安府的這個冬天十分寒冷。趙昀頭痛,可是朝天門外的清河坊,達官貴人府第的門口仍然車水馬龍,萬花樓仍然燈紅酒綠,西湖邊上仍然歌舞不休。人們並不知道數千里之外正在或即將要發生什麼。既使知道也都會說,這是朝中大臣們的事情,或者會說,外虜還遠著呢。
即使是皇帝。也管不著達官貴人或腰纏萬貫的商人們尋歡作樂,也管不著文人雅士們聞歌而和的閒情逸致,尤其是除夕與元旦即將到來的時候。
趙昀被堆積如山的告急奏折給弄暈了,他其實倒是想與秦國打上一仗,可是他更無法應付戰敗地後果。他將自己的重臣們叫來,讓他們去商議出個辦法來。重臣們商議來商議去,無非是戰、和與不戰不和三種選擇,為持何策爭論不休。當秦、金訂盟約的消息傳來時。在深宮中沉醉於賈貴妃美色的趙誠昀終於得到了大臣們最終的結論。
「派使者赴河西?」趙昀的臉色陰沉。有些不敢相信,「卿等就商議出這個計策?」
「回官家。前此時月,西蕃秦主致我朝國書,欲與我朝約盟。今又屯兵於我西北關外,邊關告急,我朝豈能坐視?臣等遣使赴河西中興府,一來是拖延秦軍南下,二是要探查秦主真意虛實。」喬行簡低頭奏道。
「西蕃」這個詞原指西夏,現在成了趙誠的專用,至於金人則是北虜、金虜,不過有時用的卻是「北朝」。
「西蕃居心叵測,我朝不得不防!」鄭清之道,「聽說西蕃與金人結盟,我朝只是未聞其中詳略,怕是不利於我朝。故我朝首先應遣使近處試探其用心,從長計議。」
「邊關烽火正急,四川制置使李真言,西蕃此番大軍雲集,在關外日夜操演,伐木採石,大動干戈,有攻我川蜀之企圖。臣以為若是敵軍得逞,則我西北危在旦夕。敵軍一旦破關闖入,即可順嘉陵江而下,一日千里,後果不堪設想。」樞密院使薛極道。
「薛卿家是否太高看了西蕃?」趙昀不悅,「難道我邊關耗費朝廷錢糧無數,卻擋不住西北之敵?」
「臣知罪!」薛極連忙道。真的知罪嗎?這句話已經成了君臣之間的客套話。如果在幾年前,薛極等人或許會相信蜀地地堅固關防可以擋住敵人,就如同吳仙人關大捷那樣,但如今他們卻不敢相信。
趙昀坐在御坐上,雖然氣色不錯,但是喬行簡忽然想起了那個冤死的濟王,又因為今天商議的軍國大事,也就順理成章地想起了那個曾經的賀蘭國王。如果濟王為帝會怎樣?喬行簡連忙扔掉心中剛產生地這個念頭。
「官家終究還是對美色和安逸更擅長一些。」喬行簡心中暗忖道。這喬行簡是朝中元老,但議事模稜兩可,舉棋不定。
趙昀沒有想出一個比臣子們更好的辦法,秦兵陣兵在側,而金人與秦國又結盟,而宋金又有世仇,這對宋國就是一個大威脅。若是秦、兩兩國同時南下,宋國如何能夠抵擋?
威脅是現實的,又是赤裸裸的,趙昀覺得很是氣餒,因為他發現自己身為皇帝,還有許多事情是自己無法擺佈的。
「去年春,秦主出使我朝,官家曾許諾賜皇家御制典籍予之,只是彼時我朝尚未準備周全,而秦主又急著返回,故我朝鴻篇巨製尚未被其帶回一卷一本。」喬行簡道,「不如此次讓我朝使者攜此類巨著赴中興府。」
「那個苟……苟……」趙昀一時想不起來。
「苟夢玉!」鄭清之接口提醒道。
「苟夢玉現在在何處?」趙昀這才想起來還有這麼個名聲不顯的人物。
「回官家,苟大人現在在外地為官,不如召他回朝?」鄭清之奏道。
「卿等酌情處理吧!」趙昀吩咐道,「命四川及沔州、洋州、興元府等邊關守臣,整軍備戰,不讓敵酋踏入我境一步!」
「遵旨!」鄭清之等人應道。
這件事這麼處理就算告一段落了,趙昀忽然覺得輕鬆了許多,似乎如此一來,在相當一段時日以內,天下太平無事。
趙昀又迷戀起賈貴妃美好柔軟的身子,卻忘了自己正在服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