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十三章 長纓在手3 文 / 肖申克117
鐵木真躺在軟氈之上,沉吟了半晌,似乎是歇息一下喘口氣。
「父汗,您還有什麼要交待您的兒子們去做的嗎?」窩闊台問道。
「我就要死了,按照草原上的規矩,作為你們的父親,我要將屬於我名下的財產分給你們。」鐵木真道。
「父汗,長生天之下,所有的百姓、牛羊、牧場和珍寶都是您的財產,這如何能分?您早已經讓您的弟弟我的叔叔們做了王,我們諸位兄弟們也都各有封地,都有一輩分也享用不完的財富,這都是您的恩賜,我們不敢再有什麼非份之想。」窩闊台道。
「呵呵,你能這麼想我很高興。」鐵木真道,「你叔叔們以及術赤、察合台都得到他們應該得到的,他們都各有牧場和百姓,也可以世代享用。我所說的是我在怯綠連河畔的財產,直接在我名下的禹兒惕(營盤領地之意)、家室、庫藏,還有軍隊。」
窩闊台和拖雷同時神色一懍。
「父汗,您說吧,您想如何分派,我都不會反對。」拖雷急忙表明自己的立場。
「蒼鷹已經將自己的巢穴建立於大樹之巔,以供自己遮風避雨和撫養雛鷹,但是雄鷹如果在外覓食,難保卑賤的麻雀不會趁機佔據巢穴,毀壞鷹的後代。」鐵木真道,「窩闊台是我選定的繼承人,他將成為全體蒙古人的汗,是將會得到長生天庇護的汗。窩闊台,也得到了許多人的贊同,所以我讓你做了我的繼承人。我希望你以後要做只雄鷹,不僅要為百姓做巢。還要率領兒郎們保護這個巢。」
「遵命,父汗!」窩闊台道。這早就是眾所周知地事情,拖雷在一旁聽著,沒有答話。他在等著下文。
「你將來要做汗,將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威,你的臣民將會奉上無數的財物給你。所以我名下地財產你就不要分了,我所有的禹兒惕、家室老小、奴僕和庫藏裡的金爭財帛都由拖雷繼承。」鐵木真道,「另外,我地軍隊……咳、咳!」
鐵木真不合時宜的咳嗽聲,讓大帳內的氣氛緊張起來,尤其是對於窩闊台與拖雷兩人來說。
鐵木真好不容易平靜了下來,接著說道:「拖雷是我幼子,一直伴隨我左右。戰功卓著,少有過失。我們蒙古人素有幼子守灶的傳統,拖雷既然不能繼承我的大位,那麼我的財產就讓他繼承,算作是我的補償。我十二萬九千人的主力軍中,其中十萬一千人也交給他,讓他護衛在窩闊台地身邊。拖雷,你要遵守你當年親口許下的諾言。窩闊台忘記了什麼的時候,你要記著提醒他,打仗時,你要勇做他的先鋒和排頭之人,不要讓我失望。更不要做兄弟相爭令人外人恥笑的事情。」
拖雷摁捺住心中的狂喜。他從未想過他能得到如此多的東西。而窩闊台臉色變得有些蒼白起來,在鐵木真盯視的情況下,卻不敢有一句反對地話,心中卻在暗想:
「父汗對拖雷還是那麼偏愛啊!」
鐵木真見兒子們都不反對,心中稍定。他繼續盯著帳頂看。彷彿想透過這個金帳的阻擋,望向遙遠的蒙古大漠。他想到不兒罕聖山。
甚至最近以來。病魔纏身的他時常在噩夢中驚醒,驚出一身虛汗,二十多年前當自己剛有了「成吉思」這個稱號時,就曾做過同樣的夢,這個夢他曾一度忘記很多年了,如今又一次糾纏著他,讓他對自己地死期已至的跡象深信不疑。
「我還有最後一件事,讓我一直銘記在心,如今應該到了我做決定的時候。」鐵木真看了看圍在自己身邊兒子、大臣和將軍們,命令道,「窩闊台、拖雷和納牙阿、吾圖撒合裡留下,其他人都出門吧。」
鐵木真這麼神秘,讓眾人都好奇不已,但還是不得不退出金帳。耶律楚材更是奇怪,因為鐵木真雖然剛說要重用自己,但他不會天真地認為自己的地位能比那些跟隨成吉思汗多年的將軍們要高,比如大斷事官失吉忽都忽這樣鐵木真母親收養之人。
「吾圖撒合裡,你是長生天派來輔佐我家地人,天上地事情你都能知道,讓人不得不佩服,所以我有話要問你。」鐵木真道。
這耶律楚材通天文與算學(不是算術),說有月食就有月食,在西域時曾占卜說金國皇帝命不久矣,果然不久就傳來金國上一個皇帝死掉的消息,所以鐵木真對他地「神通」篤信不已,認為耶律楚材比全蒙古所有的姍蠻巫師加起來還要有神通。
「父汗還有什麼事情要交待的,兒子一定會照您的話去做!」窩闊台問道,他擔心自己的父親還會留下什麼讓自己難堪的遺命。
「這是關於不兒罕這個來歷不明之人的事情。」鐵木真道。
窩闊台、拖雷與耶律楚材三人大驚,他們沒想到鐵木真搞得這麼神秘居然是關於趙誠的,而納牙阿像是早知如此。
「父汗,不兒罕能有什麼事不妥?如今他是您的臣子,將來也會是我的臣子,當年我們西征的時候,他也有獻策之功,治理西域時,也交給我蒙古數不盡的財物,也沒聽說他有什麼不妥的事情。」拖雷道。
「我並非是想說他過去或現在曾反對過我。」鐵木真道,「當年他突然出現在我的帳中,本就是十分蹊蹺。那天晚上我做了個噩夢……」
鐵木真陷入回憶之中。
「長生天許諾讓我做草原之王,並讓不兒罕做一國之主。」鐵木真道,「如今,我早就不只是草原上的王,如今我已經征服許多地方。遠到從東到西需要一年的時間。而不兒罕不過是我手下的一個說重要不重要,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文官罷了。如此看來,我恐怕是違背了長生天地旨意了,這些天來我又經常重複這個夢。不知是不是長生天在警示我?」
眾人這是第一次聽說這個秘密,都大吃一驚,各自心頭都在想趙誠難道真是什麼長生天之子?
「父汗是擔心不兒罕是個大陰謀。對我蒙古不利?」窩闊台問道。
「父汗當年為何不一刀殺了他呢?」拖雷也問道。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長兄術赤曾將趙誠送至不兒罕山之巔的傳奇故事。
「你們的兄長術赤當年將不兒罕送到山上等死,然而卻沒能死掉。」鐵木真道,「緊接著,騰汲思海之西地禿馬惕部勇士忽圖勒化裝僕人來刺殺我,卻被納牙阿所擒。我敬重這位把阿禿阿,察合台就建議說將不兒罕送給忽圖勒撫養,任其自生自滅,就算是遭了病疫死掉。那也不是我的罪過。這樣也不算是違背長生天的神力。」
鐵木真及所有人都不知道術赤是個謊言家。
「父汗,這事情我們都知道啊,您確實沒有做錯什麼,不兒罕不僅沒生過什麼大病,如今不還是活蹦亂跳地嗎?而且您還任他為達魯花赤,像他這個年紀做上這個官,相當不小了。」窩闊台為鐵木真辯護道,「難道又發生了什麼神跡之事嗎?」
「這還是讓納牙阿來說吧。他最清楚!」鐵木真閉上了眼睛,像是說了這麼多話有些累了。
納牙阿見鐵木真點自己的名,一向紅黑的臉膛忽然變得蒼白起來:「不兒罕當年被忽圖勒帶到阿勒壇山下的時候,大汗後來覺得這是個後患。我是大汗的奴僕,為主分憂是我的職責。所以我就謀劃著去殺了他!」
納牙阿此言一出,眾人又大吃了一驚,包括耶律楚材,因為趙誠如今還活得好好的,不曾少過一根毫毛。
「第一次是大汗稱成吉思汗的第二年。記得那年是兔兒年(207)。我派了一個百人隊從大斡耳朵出發,那時我們在草原上地敵人還沒消滅盡。他們在阿勒壇山東面快到了要去的地方的時候,遇到了乃蠻人的殘餘,結果全軍覆沒,只逃回來九個人。」納牙阿道。
「這也不算太奇怪。」拖雷插話道。
「殿下說的是。所以就有了第二次,那是當年的夏天,這一次我親自帶了兩支百人隊。那時候在草原上已經十分太平了,不過,在我們過了杭愛山不久,在戈壁灘上遇到了一股怪風。」納牙阿描述著那可怕的一幕,「一條黑色的巨大地黑龍一般的風,從遙遠的西邊呼嘯而來,夾雜著巨大的石頭、碎木頭向我們撲來。」
「結果如何?」窩闊台追問道。
「我和兒郎們見勢不妙,都手挽著手臥倒在地,怕被怪風吹走。當我醒來之時,我發現只剩下我和另外少數幾個人,不多不少也是九個人,其他人連同馬匹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納牙阿又自嘲道,「九在我們蒙古人看來,是個十分吉利的數目。」
「莫不是還有下一次吧?」窩闊台又問。
「這是當然,我蒙大汗信任,怎能就這麼半途而廢呢?我不想讓大汗認為我是膽小鬼或者有什麼陰謀,所以那年地秋高馬肥之時,我帶了三個百人隊去,都是大汗最信任的身經百戰的勇士。這一次我們甚至沒能越過杭愛山,就……」納牙阿的臉色更加蒼白,彷彿遇到了什麼更加令他感到恐怖的事情,「老虎兇猛,豹迅捷勇猛,群狼百折不撓,而熊卻天生神力無堅不摧。長生天啊,我們卻遇到了從來沒有聽說過地可怕事情,從杭愛山上衝下各種各樣地野獸,漫山遍野,一眨眼間就將我們團團包圍。遇到野獸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虎、豹、狼、熊居然能並肩作戰,它們發出震天地吼聲,不停地圍攻我們,彷彿是一個強大殘忍進退有序的軍隊。我們的戰馬嚇得不敢靠近,我們只好下馬步戰,我們這三百人都是神箭手,也都跟隨大汗參加過無數次的征戰,從來就沒有害怕過。但這一次我們面對敵人彷彿無窮無盡,永遠也殺不完,勇士們在用光了所有的箭矢,砍斷了所有刀槍之後,終於突破了野獸的重重包圍,這一次還是只有九個人活了下來。從那以後,大汗就打消了要殺不兒罕的這個念頭。」
「不僅如此,我們每次出發,大汗都要做一次噩夢。當大汗決意不再殺不兒罕的時候,就再也沒有做過這樣的噩夢。從此之後,大汗的基業越來越大,這全是長生天的祝福。」納牙阿又道,「後來,十年之後大汗又做了一次噩夢,還請吾圖撒合裡算過一次卦呢!」
窩闊台與拖雷這才想起,當年乃蠻王子屈出律在奪了西遼的國家之後,者別前去討伐,逼得屈出律反戈一擊,竟翻越了阿勒壇山報復蒙古人,那一次趙誠也有性命之危,但終究吉人自有天相,相反卻陰差陽錯地殺了屈出律。但是自己這一向重視諾言的父汗,偏偏違背曾當眾許下的諾言,沒有讓不兒罕做千戶,如今看來,這還真是有深意的。他們從沒想到趙誠的身上竟有這麼多的「神跡」的存在。
耶律楚材一直沒有打斷納牙阿等人的答話,事實上他完全被這一系列的神奇故事給震傻了。這也讓他明白了趙誠為何能夠得到成吉思汗特別關注的原因之一,弱冠年紀就被任命為一方大員,並且得不到軍權。
「吾圖撒合裡,你說說看。長生天說,不兒罕要成為一國之主,這難道是說他要取代我蒙古的汗嗎?」閉目養神的鐵木真,這時開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