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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二十七章 大俠 文 / 肖申克117

    第二天,趙誠發現這三位都長了倆黑眼圈。

    趙誠覺得這也和正常,昨夜講了那麼多顛覆他們認知的東西,一時還消化不了,只能是慢慢想,結果這睡眠就不足了。趙誠按照自己的習慣,跑了一圈,練了一下體能之後又騎了一會馬。

    何進的表字為學文,他的老爸本意是要他窮經皓首,某一天能進士及第,從而一躍龍門光宗耀祖,不料這位何進何學文卻天生愛武,拜過名師,在槍棒上下過十多年的功夫。昨日被趙誠撞破了他偷偷練武的事情,並且昨晚受了一番教育,今天就光明正大地練起了武藝,找來的一桿稱手的木棒充當鋼槍,使得是龍虎生威。

    使完了一套槍法,收槍立定,屏氣凝神。見趙誠站在一邊笑容滿面地看著,他心中頗為得意:

    「公子以為如何?」

    「好看!」趙誠回答的很簡單。

    「好看?」何進有些驚訝,躊躇一番說道,「公子是否以為我這槍法只適合強身健體,用於戰場爭戰似有不足?」

    「你這麼想?」輪到趙誠驚訝了。

    「我雖曾入軍職不過數年,和蒙古軍也曾交手十餘次,那戰場上跟平時操練卻是不同。我這套槍法對付幾個毛賊尚可應付自如,要是真地上了戰場,總覺得力不從心,殺氣不足!戰場上混亂不堪,也不容我如此揮灑自如,一不小心就傷得了自家兄弟。」何進慚愧地說道。

    「所謂武藝,重在鍛練自身,強身健體是主要目的所在,用來防身也是很平常。所謂以武會友,也只是切磋一二,點到為止。但戰場殺伐,講究的是簡潔、迅疾和有力,以殺死對方為唯一目的。何兄的槍法,看得出出自名師,但用來殺人恐怕殺氣不足,何兄不妨將自家槍法改造一番。譬如巨斧,講究的是雷霆萬鈞,既能砍又能砸,但前重後輕,不易使,能砍著人就是好兵器;大錘,靠神力取勝,所遇之物皆會被砸成粉末,一般人卻不能使,並且兵器稍短,還不如狼牙棒好使,但是如果用者只有一身蠻力,那也算是物盡其用。而刀,雖大開大闔,力有所不足,馬上爭戰,又嫌短小,只是長兵器用盡之後,最後才用的兵器,一寸短一分險。槍,若用來殺敵,講究的是陰狠、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但又有劍的輕盈飄灑,而長兵器又比刀劍有優勢,所以現在的軍中裝備此類長形兵器者居多。」

    「公子所言甚是!」何進見他對兵器說的似模似樣,不由得變得更謙虛起來,「還請公子賜教!」

    「賜教談不上,但是我可以給你一些啟發。」趙誠忽然覺得有了古代大俠的風範,他比劃道,「比如我這一拳擊向你,如何才能擊倒與你?比如擊打你的頭部,胸部,還是腹部?」

    「當然擊打頭部最可靠了!」何進道。

    「那用如何使力,才能給予你的頭部最重的一擊呢?」趙誠又問道。

    「當然是掄圓了,因為那樣發力更好!」何進是個好學生,「並且從側身處出拳,更隱蔽更有力。」

    趙誠雙手一攤,笑著道:「所以嘛,用正確的方式出打人體最重要的部位,不就是簡潔、迅疾和有力嗎?將你所學的槍法,化繁為簡,再結合馬上的情形,假以時日,你何進就是一悍將!」

    何進大喜:「公子所說,我也曾想過,卻沒有公子所講言簡意賅,多謝公子賜教。」

    趙誠樂了,大笑道:「那你就慢慢謀劃你的槍法,等你搞明白了,我就拜你為師。」

    「原來你不會武藝啊?」何進驚訝地說道,「公子為何說得比我還要明白?」

    趙誠當然明白了,他是光有理論的那一種,曾經無數本書中都有類似的大俠們的精彩論述。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你已經是大俠了!」

    他撇下若有所思的何進,將烏騅馬放入馬廄中,轉身向梁詩若的氈帳走去。王敬誠和劉翼兩人現在都是梁詩若的家庭教師,其實只有後者才是真心實意地在教授,因為教授一個小姑娘識文斷句,一個人就足夠了。那王敬誠席地而坐,在一旁作沉思狀,謀劃著自己的光復大業。

    書當然是現成的,只是這筆是趙誠的一大發明,一隻飛禽的羽毛製成的筆。劉翼出身不錯,家中世代都是官吏兼書香門第,他僅僅十六歲,但學識卻是驚人,對經學尤其有很高的造詣。昨晚,趙誠的一番海闊天空的論述,讓他大開了眼界。雖然他仍然對趙誠發明的「字」痛心疾首,對趙誠所收集的書籍更是嗚呼哀哉,常常是一邊翻看一邊大罵,原因是那些手抄本上,謬誤實在太多,但是對趙誠的所謂標點符號倒是極感興趣。

    而年方二十有五的王敬誠則所學更為廣博,他喜歡的是權謀之學,迫於生計,在曾在金中都做過幾年的小吏。

    其實,在中原地區的文人,他們跟南方宋朝的文人,有一個普遍性的區別:他們所學更加廣泛,不只是儒學和詩詞歌賦,也包括諸子百家,醫、佛、道、算數、天文、地理等等。包括那位趙誠素不相識的耶律楚材都是一樣。許多人做官,並不是因為儒學,而是因為其它方面的卓越研究,才找到做官的門徑的。

    「哥哥!」梁詩若一見到趙誠走了進來,便開心地叫了起來。她年紀太小,遇到一個真正對她好的人,就忘記了幾日前身份的懸殊。

    王敬誠這才打斷自己的沉思,和那劉翼一起站起身來,長揖到底。趙誠心裡偷笑,能得到他們這樣的尊重,也是不容易的事情,他感到有些得意。

    「二位不必多禮,繼續!」趙誠爽朗地說道。

    劉翼不再多言,繼續教授梁詩若讀論語。王敬誠卻主動找趙誠說話。

    「公子胸中才學不凡,懂兵法與治國方略,又有經時濟世之學,世人皆濁而公子獨清,能言他人所不能言,可謂是高瞻遠矚也!只是在這蠻荒之地,實在是可惜了!」王敬誠試探地說道。

    「你想說什麼?」趙誠笑道,「你不覺得你是在拍馬嗎?」

    「聞道有先後,以達者為先。公子雖年幼,但昨日聽公子一席言,有茅塞頓開之感,在下不敢小覷,慚愧!」王敬誠面有羞赧地說道。

    「王兄不必如此高看與我,我好比那趙括,逞口舌之快罷了。對了,那又是一個姓趙的!」趙誠道。

    「我聽說秋天的時候,公子要赴蒙古大汗宮帳之處?」王敬誠問道。

    「是有此事,怎麼,王兄有何指教?」趙誠反問道。關於這件事,他覺得很困惑,一方面他對那裡很恐懼,另一方面又很好奇,他甚至還想過逃跑,總之,他現在有一個很複雜的心境。

    「指教不敢當。」王敬誠道,「若是有人藉機接近蒙古大汗,行刺於他,那麼天下就要變了;或者,憑著自己的才學,取得蒙古大汗信任,使反間之計,引得蒙古內亂,則南國安矣;再者,若是掌握一股大軍,反戈一擊也未必不可。」

    他懂得觀人之術,根據趙誠對待他們的善意,以及昨夜趙誠的一番言辭,他知道趙誠並不想效忠於蒙古。當然,他更知道趙誠至少不會禁止他在這裡說蒙古的壞話。所以,他想試探趙誠藏在最裡面的心思,這位少年並非平凡少年那樣單純,卻是一個很複雜的人。

    「你這麼想?難為你想這麼多。」趙誠笑了,「你不覺得跟一個十三歲的少年人說這些,有些殘忍?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也。你王從之也是那位耶律楚材看得起之人,憑他的關係,讓你在蒙古軍中謀個職位,也不是什麼難事。」

    「我只是打個比方而已,公子多慮了!」王敬誠乾笑一聲,「公子不是說過嗎?堡壘是最容易從內部攻陷的嗎?公子身上有那麼個神秘的身份,自然是……」

    王敬誠很有趣地住了口,故意留下半句,他這一手讓趙誠感到好笑。

    趙誠並不表態,左右而言他,他要是從沒考慮過類似的事情,那是不可能的,只是他不會天真地認為自己有「一國不及之力」,也沒有救萬民於水火之中的雄心壯志。

    得過且過,是一個人很容易採取的生活方式,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他沒有到過真正的殺戮戰場,沒有見過匯成河流的鮮血,沒見過家破人亡的悲慘人家。他明知道漢人正在流血和遭到屠殺,弱小的他寧願選擇這種得過且過的生活態度,除非有重大的轉折點。

    「先生……」梁詩若輕輕喚道。原來那正在教書的劉翼正豎著耳朵聽王趙兩人的談話,忘了自己的本職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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