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家族詛咒 第八十四章 給鬼講故事 文 / 涼月幽幽
大勇二勇帶著榮海將老婆婆指的那塊地基本上風捲殘雲地給收割了。
最後,帶著挖出的一筐土豆和紅薯,阿叨和榮海一屁股坐在了這小島的沙地之上。然後在沙地上挖了個坑,把土豆和地瓜一口氣埋進去了三十多個,然後在上面升起了火,火上架起鍋來煮了一鍋西紅柿蛋湯。
然後眾人便圍著這火聊了起來,雖然現在是九月下旬,在南海根本就不需要烤火,可是因為是半夜,多少有一點涼了,即使是圍著火坐著也不會太熱。
西紅柿蛋湯好了之後,大勇把船上帶來的饅頭扔了幾個進火裡略熱了一下,然後拿出來大家胡亂地吃了一頓,吃完之後,沒人抱著一個烤土豆開始聊天。
戚焰舞竟然對鬼故事感起興趣來了,纏著我們每人講一個鬼故事聽聽,這大晚上的,又是在這荒島上,這不是要人命嗎?
不過我被她纏不過,看看那木屋和中間的木樓內,依然燈火通明,於是終於下定了決心:
「好,講一個就講一個。」
我講的是一個朋友的親身經歷。
話說這個朋友在讀初中的時候非常喜歡班級裡的一個女孩子,可是一直都不敢表白,三年來一直是處於偷偷的暗戀狀態。
後來畢業了,班裡開了次畢業聚會,那天班級裡的所有人都興致極高,一直玩到了凌晨三點多才散去。
那個女孩子的家住在一個比較偏僻的地方,回去要經過一片小樹林,女孩子不敢走,於是男孩子主動提出送她回家。
在進入了那片樹林之後,男孩子一直感覺滲滲的,總是有一種不好的感覺,但是因為身邊有心愛的女孩子在,所以也便沒有說什麼,於是男孩子便找話和身邊的女孩聊天,但是那個女孩卻始終一聲不吭,他以為是女孩子害怕了,所以沒說了幾句也便沉默了,兩個人就這樣默默地往前走。
終於,十幾分鐘之後,他們走出了那片樹林,這時,身後有人伸手拍了他的肩膀一下,他一驚,回頭一看,卻是那女孩。
於是他就問那女孩,你什麼時候跑到我後面去了?
那個女孩說,我從一近樹林之前就一直跟在你後面啊,可是你始終不理我,也不回頭……
女孩子開始假意抱怨了,可是這時男孩子卻立即嚇得全身出了一層冷汗,問那女孩:你果然是一直跟在後面的?那我旁邊的那個人是誰?
這時,女女孩子也怕了,說,我一直走在你後面,根本沒見你身邊還有人。
原來,在一進樹林之前,女孩就想和男孩子開個玩笑,於是悄悄地躲在了他的身後,可是令她感覺奇怪的是,男孩子不但沒有回頭找他,反而一直自顧自地向前走。
而那個男孩子根本不知道女孩子跟他開過玩笑,一直以為她就走在自己的身邊,這麼說,那身邊的人是誰?
事後,男孩子一陣陣的後怕,當晚就住在了女孩家,並且慶幸,幸好自己沒有去拉她的手。
「身邊的人就是鬼了嗎?」
戚焰舞問道。
「也許。」
故事講完了,這時卻見那原本緊閉著的木屋和木樓的門竟然又打開了,貌似是裡面的人被我們的故事吸引了,一個個站在門口望向這邊。
「嗨,過來一起聊天哈。」
我朝著他們叫道。
「他們不會說你們的語言,只會聽。」
循聲望去,只見最中間的那個木樓的門也打開了,原先那個老婆婆出現在門口道。
「哦,是這樣,那麼就過來聽一聽吧。」
我邀請道。
老婆婆在那小孩子的攙扶之下蹣跚著走了過來,可是卻又像是有戒心一般,遠遠地坐在幾乎兩米之外菜地旁的一塊石頭上,小孩子蹲在她的後面。隨即,其他木屋中的人也都陸陸續續地走了出來,很有秩序地或站或坐在老婆婆的身後。
看得出這島上的土著對老婆婆還是蠻敬畏的,只是這些人也好奇怪,幹嘛不坐過來呢?離得那麼遠,彷彿對我們都很有戒心一般。
「老婆婆,今天多大年紀啊?」
陸航套著近乎問道。
「嗨,年紀早就忘記了,我還是民國時期的人,我只記得剛來這小島上的時候才十八歲,那時有一位很偉大的人物,好像叫孫中山,他剛剛逝世……」
老婆婆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著,可是我們一行人早就在這小島的夜色與火光之中凌亂了。
孫中山死的時候似乎是一九二五年,而現在已經是公元二零零八年九月,這樣看來,這老婆婆豈不是已經活了一百多歲了,一百歲了還是這麼硬朗,在這小島裡看似地位還不簡單,不過感歎了一會很快也便覺得沒什麼了,海南的長壽老人多得很,有的一百二十多歲還能上山背柴,很厲害。
「老婆婆,那你的身子骨還很硬朗嘛。」
陸航接著道。
「也還可以,現在是哪一年了?大總統還是袁世凱嗎?不對,袁世凱應該也老得動不了了,想必會是他的兒子,他對兒子那叫一個好啊,就是人太壞。」
我們幾個都有點忍不住笑了,看來這個小島還的確沒被人發現過,這裡的人還過著「乃不知有漢,無論魏晉」的日子。
我戚焰舞忍著笑耐心解釋道:
「婆婆,現在已經改朝換代了,不是民國時期了,袁世凱早就下台了,現在也不叫總統了,最高的領導人是國家主席。」
「什麼?改朝換代?」
老婆婆表現得極為震驚,唏噓感歎了良久。
的確啊,七八十年居於遠離世俗的小島之上,無論外界如何風雲變化,可是這裡的生活卻始終是幾縷炊煙,幾畦青菜,無事聽濤,任海風吹拂面頰而過,然後歲月悄然而過,無聲無息,七八十年如一瞬,這是幸,還是不幸?
「婆婆,那您是哪裡人,怎麼會來這個小島上生活呢?」
我對這個問題極為感興趣,當初十八歲的她,正是美好的豆蔻年華,為什麼要來這裡度過一生,遠離了俗世?
「……」
我的問題似乎是觸痛了老人的回憶,老人開始沉默,一時之間氣氛有點尷尬了,誰都不說話,周圍除了風吹椰子樹的「嘩嘩」聲之外就是濤聲。
我開始後悔自己提出的問題是不是有些唐突了,就在這時,老人長歎了一口氣道:
「過去了那麼久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吧……剛剛你們不是在講好聽的故事嗎?兒孫們都很愛聽,央著我帶他們出來聽故事,能不能多講幾個讓他們聽一聽,這荒島上幾十年就我們這些人,實在是孤獨得狠。」
老婆婆撫摸著身邊的一個孩子道。
「好啊好啊,老婆婆,我跟你說,我的故事是最多的,我這就給您講一個。」
陸航很是急於在這婆婆面前表現,立即講了個怨鬼報仇索命的故事。
老婆婆及其身後的人都聽得極其入神,像是第一次停過這麼離奇的事,一個個表情都極為認真,生怕漏聽了一個字。
當講到怨鬼報仇成功之後,站在婆婆後面的幾個女人竟然抹著眼淚哭上了。
講完之後,老婆婆歎息著道:
「可憐的人,死的那麼冤,就算是報了仇又如何?還不是以後要一個人孤孤單單無依無靠地遊蕩?小伙子,你說的那個怨鬼在哪,把她帶到我這島上來住。」
「啊?老……老婆婆,這,這只是個故事,再說,您怎麼能把鬼魂帶島上來呢……」
我話未說完,只見老婆婆身後的幾個人都對我怒目而視,一瞬間我意識到這婆婆以及島上的人和我們有著極大的文化差異,或者是某種信仰的差異,要不然怎麼會為了這麼個故事哭起來了,於是我立即改口:
「婆婆,您別急,我回去給您打聽打聽,要是能找到就接她到您這島上。」
話音剛落,老婆婆及身後的幾個人都舒心地笑了下。
還真是怪。
緊接著,戚焰舞講了個群鬼戲弄活人,以及鬼打牆的故事,沒想到這個故事卻讓島上的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來,老婆婆也忍不住笑道:
「這群傢伙,一定是太寂寞無聊了,有時間啊,你也讓它們到我這島上來耍。」
戚焰舞望了我一眼道:
「好吧,有時間,我幫您問問它們在哪。」
「嗯,好!那個小伙子,該你了。」
老婆婆指著阿叨道,阿叨支支吾吾了半天,講了個狐狸精為報恩嫁給書生,然後二人白頭偕老的故事;戚焰斌講了一個書生,死後一靈不滅繼續苦讀,後來竟至附在別人的身上高中榜首的故事,又引來老婆婆一番感歎,道是這書生也夠癡的了,人死唯有一靈魂尚存,卻還不能放下功名,轉而又說,這書生看似並不是為了功名,只是為了讀書……
就這樣,我們八個人一個接著一個,都各自講了個故事,待每個人都講完之後,看看表,竟然已經是凌晨三點多了,實在是太累了,其實好幾次我都想提出睡覺,可是看到這島上人熱情這麼高,一直沒好意思說。
「老婆婆,我們實在是太睏了,得休息一下,天亮之後還要再繼續上路呢。」
「好了,你們講了這麼多,我兒孫們也算是飽了耳福了,我們也回去了,你們休息。」
老婆婆說著在身邊人的攙扶之下,顫顫巍巍地進了木樓,其他人也都各自回屋了。
「哎,我說這些人,說了這麼久怎麼也算熟人了吧?怎麼也不讓我們到屋裡坐坐啊?」
陸航見了這副架勢不願意了。
「別抱怨了,說不定這是人島上的風俗呢,回船睡覺吧。」
我說著踢起地上的沙子將火埋住,然後朝著漁船走去,其他人都跟了上來。
進了船艙之後各自躺好,然後便「呼呼」睡去,迷迷糊糊之間,卻是被一陣尖叫聲吵醒,是阿叨和戚焰舞的聲音。
不會是出了什麼事吧?
我一骨碌翻身起來,疾步出了船艙,其他人也都被驚醒跑了出來。
「怎麼回事?」
一出船艙,我便看到了站在船舷邊望著小島大聲驚叫的兩個人。
「少帥,看,看那些房屋沒有了,只有幾座墳墓。」
我一驚,順著戚焰舞手指的方向望去,昨晚的木樓木屋沒有了,只有大小二十多座墳墓,只是這些墳墓雖處於孤島中,可是卻都修建得不俗,每一座墳墓上都用木板搭建出遮蔽風雨的簡易小棚。
二十多座墳墓,以中間的一座最為氣勢不俗,墳前的墓碑極高大,墳上的木棚修建了兩層。看看這座墳墓的位置,正是昨天晚上那婆婆的小木樓的位置。
我走下了漁船,逕直來到那婆婆的墳墓前,只見墓碑上只是簡單地刻著:
「山東莊氏之墓,不孝兒毅題。一九六-四年九月二十四。」
另外,下面還有一篇小字的碑文。
「航,今天幾號」
我問身邊跟過來的陸航。
「二十四號了啊……」
陸航說著,也注意到了那日期。
「莊氏……我莊家的人?還是巧合……」
說著我又開始讀那碑文:
拭淚執筆,拂涕銘文,勒石慰痛,記吾慈親!
一零年秋,九月二四,山東莊族,吾母臨世。
生不逢時,野菜為稀,五歲失恃,飄蓬無依。
年方十五,地貧災荒,饑人背井,弱女離鄉。
移徙北平,識吾尊父,從此以沫,冷暖相濡。
寒舍不富,國運不昌,上孝公婆,食菜省糧。
餓腹操勞,縫織綴補,愛我家姊,如同己出。
二八年後,世事動亂,本自貧困,雪上逢霜,
尊父被擄,夫妻一別,又聽人言,轉運南洋。
為尋夫故,背井離鄉。身懷六甲,孤獨飄零。
造化弄人,羈困孤島,歸路難尋,抑鬱長留。
禍福旦夕,慈母罹難,孤島遭戮,慘絕人寰。
彌留之際,猶思尊父,為兒不孝,未嘗母願。
回天乏術,六-四永別,音容杳杳,人天相隔。
怨蒼天兮,不待皓首,怨隆地兮,嗚咽之秋!
六旬遺德,百年流芳,劬勞修身,賢孝名揚。
養育千恩,海闊天長。銘記於斯,喻嗣不忘!
「看來這是婆婆的兒子寫的銘文,上面說這荒島曾遭屠戮,看來老婆婆是在那次屠戮中死的。」
「他的兒子倖免於難,修建了這些墳墓?」
「應該是。」
「我們,昨天晚上其實是和鬼聊了大半夜?」
不知何時,戚焰舞也來到這裡,悄聲問道。
我看了她一眼,臉色發白,似乎害怕了
「是啊,所以說晚上不要纏著人講那些故事,不但人愛聽,鬼也愛聽。」
「嗯。」
「咦?我們的米和肉都在這啊,莊哥,要不要再扛回去。」
二勇一眼就看到了他昨晚背過來和人家換青菜的那些東西。
「背回去吧,背回去做熟了再拿來,既然遇上了就在這祭奠一下老人。」
「嗯,行,你祭奠用不了多少,咱們還能剩下不少。」
二勇嘟嘟囔囔地背起來要走。
「二勇,記住了不許私留,欺人也就算了,怎麼能欺鬼?這些東西是人家用島上的東西跟你換的。看看昨晚那麼多鬼出來,你要是敢暗中耍花招,估計那老婆婆肯定會找機會跟你要。」
被我這一說,二勇的臉明顯地白了,背著口袋提著肉低頭走了,看來也被我嚇唬住了。
「少帥,這小樓的二層,我們要不要上去看看,大半夜的來到這,我覺得不會那麼簡單,也許是婆婆有什麼事要我們知道,引著我們來的,也許她真是你莊家的一支,離散了,我們看看那小樓上會不會發現什麼。」
這時陸航在旁邊提醒。
我抬頭看去,只見小樓的第二層修建得極為精緻,看似能住人的樣子,陸航說得沒錯,那上面,老婆婆的兒子一定會留下一些東西。
「可以,只是祭拜完了再上去,也算是對亡人的一點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