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楊花落盡 第十六章 長安的新休閒時代 文 / 集古字
第十六章長安的新休閒時代
便如預想的一般,《牡丹亭》的首演在長安掀起了一股難以想像的狂潮。最開始是《京華雜譚》與《京華雜談》同時登出了相關的消息,但二者側重略有不同。《雜譚》主要介紹的是戲曲主要內容及獨特的演出形式,而《雜談》則對幾位主創人員的相關情況一一做了說明,尤其是對出演杜麗娘的鶯娘做了大篇幅的介紹。
在其後的一個月裡,祖府又舉辦了數次集會,主要內容依然是圍繞著《牡丹亭》。雖然能夠有幸來到園中觀看這齣戲曲的人數並不多,但這些人幾乎都有著足夠高的地位,代表了大唐最高層的文化精英。而這些人在欣賞完這出精美到出乎其想像的戲曲之後,毫不吝嗇的讚美之詞,再一次引起了世人的高度關注。
於此同時,褚行毅等人的藝刊創刊號也終於發行,刊物的名字頗有些惡搞地被盧鴻命名為《藝苑掇英》。但出乎盧鴻的意料之外,創刊號的主要內容,居然也是圍繞著《牡丹亭》來做的。
在這期創刊號中,不僅首次全文刊印了《牡丹亭》的全篇曲文,更給出了其中曲文的格律,以及尺譜。此外還專程邀請了數位詩詞及制曲大家,對《牡丹亭》在藝術風格上的特點進行了全方面的點評。
褚行毅還別出心裁地請閆立本專門為幾位主人公造像,然後以木版水印的方式,在刊物中單獨設了彩頁。閆立本本來就精於人物,經盧鴻影響後,筆墨情趣更勝往昔。幾位人物畫得形神兼備,大有後世明星寫真的風采。
令人想不到的是,褚行毅居然說動其老爹出馬,真的請到了當朝天子李世民為《藝苑掇英》題寫了書名。認真說起來,這部期刊恐怕是大唐有始以來,第一個得此殊榮的書籍了。
當然,與豪華的內容相匹配的,就是其高得難以想像的價格。有多高呢?
根本沒有價格。這本創刊號,壓根就沒有在市面上出現,只印了一百份,全部被贈給了朝中有足夠地位的官員以及士林叫得上名號的儒林高賢們。
因此在坊間被喊出天價收購的這本《藝苑掇英》創刊號,根本是有價無市。雖然價格一再高漲,依然是見不到一本出現。有緣能得一見的,都要感歎眼福不淺了。
但是,很快眾人便見到了一本簡版的《藝苑掇英》,或者說,是盜版的。
盜版商,正是在前一段風風火火的《京華雜談》。就在前幾天,《京華雜談》的最新一期,竟然全盤照抄了《藝苑掇英》,出了一份專刊。當然印刷質量是沒有辦法相比的,其中幾份插圖更是被弄得面目全非,幾至無法入目。
但是這份盜版刊物的火爆卻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幾乎才一問世,便賣得精光。之後雜談坊又重排製版加印數次,依然是供不應求。市面上現存的數千本價格也被炒得頗高,一時之間,《牡丹亭》那優美的詞句傳遍了長安的每一個角落,又以更快的速度向大唐各地傳去。
這種情況大大出乎褚行毅等人的意料之外,以至於一時之間,竟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來找盧鴻訴苦。還是在盧鴻的點撥下,他們才想起來大唐的《出版令》已經頒行。於是,按照盧鴻的說法,他們要「拿起法律的武器」,維權行動開始了。
《京華雜談》的後台是誰大家都不知道,但用腳趾頭也想得到必然與朝中高官有所聯繫,若換了尋常人家,這個官司還真是沒辦法打。但褚行毅雖然不通世務,後面可有盧鴻在支招,這點小事自然還不放在眼裡。除了《出版令》之外,《藝苑掇英》封皮上天子手書可不光是擺設。李世民為人頗有藝術修養,喜愛精美之物,事實上《藝苑掇英》出版後第一批送的讀者中便有他老人家。這一次,當原版《藝苑掇英》和那份不堪入目盜版刊物一齊擺在他的案上的時候,李天子不出意料的爆發了。
若不是有了出版法令,只怕這次《京華雜談》不死也得脫層皮。但這一次,除了交付了巨額的罰款,以及公開向《藝苑掇英》和有關人士道歉外,倒沒有更多的法外施刑。
當盧鴻拿到那筆金額絕對不算小數的賠償金的時候,他只是掰著手指頭算了算想到——好像昨天說的終南山上那套別墅不用管家裡要錢了,而且按照後世的說法,自己似乎還可以精裝一下下。
盧鴻幾乎生下來後,除了第一次做文房等物,以後就沒想到過錢的問題。除了家族的實力外,他自己不知不覺間也擁有了巨大的財富,當然這錢並沒有在他自己的口袋裡。以前是老爹老媽管著,好像結婚後,鄭柔就開始行使女主人的職務,這一部分當然也就是她來費心了。
不管怎麼說,雖然這些錢盧鴻也不在乎,但有人為自己買單,也是件高興的事。
大唐歷史上第一次盜版案就這樣落下帷幕,但卻徹底點燃了長安民眾對《牡丹亭》的熱情。在一浪高過一浪的呼聲中,《牡丹亭》的第一次公演終於開始了。
大唐貞觀十七年六月,《牡丹亭》的公演,是大唐文化史上值得大書特書的一件大事。它影響之深,流被之廣,只怕少有可與之比肩者,直到數百年後依然餘韻未盡。
每天一場,有時甚至兩場,足足演了一個多月,直到整個劇場疲憊不堪,再也無法堅持時才不得不在民眾的抗議聲中休息了十天。之後每月演出二十天,一直到天氣漸寒時遷入了專門為此興建的戲樓之中。在後續的戲曲節目出台之前,這出《牡丹亭》連續演出了足有百場有餘,且幾乎是場場爆滿。
上至當朝天子、皇親國戚,下至販夫走卒、奴傭乞丐,長安萬人空巷,爭相目睹這出傳奇戲曲的上演,為其迷人的風采所傾倒。其中的精彩唱段與詞句,傳揚之廣,幾乎到了人人耳熟能詳的地步。每次演出時,戲台下都是人滿為患,最後官府衙門不得不專門抽調人手維持治安——事實上這些人在以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就沒辦法再做任何事,天天都在戲台下忙亂。就算是戲曲停演的時候,依然有大批的人群聚集在這裡不願離去,似乎只要看到這空蕩蕩地戲台,也能感受到戲曲那迷人的魅力。
到了演出的時候,更是意外不斷。經常有異常投入的觀眾,欲圖衝上戲台近距離接觸到鶯娘等心中的偶像,或是在演出到高潮之時,淚流滿面,情緒失控。甚至有相當的少女少婦,在《尋夢》一出時,過於激動,哭暈在戲台之下。其結果便是戲台一邊專門設了數個小房間,裡邊還專有醫者,應對此事。
此外還有另一個新生事務被很快的催發,那就是茶館。
本來唐代此時並無茶館,唐人飲茶也與後世極為不同,還是局限於士大夫階層的一件高雅之事。這次首先舉辦這茶館的,便是那《京華雜譚》的後台胡商。他最先在戲台對面盤下了一幢雙層樓閣,準備停當,又連著在《雜譚》上登了幾天的廣告,熱熱鬧鬧的開了張。那些不惜一擲萬金的豪富,便可以告別與人擠擠碴碴的看戲年代,而是悠然登樓,一盞香茗在手,和著飄然的茶香,細品對面戲台上上演的悲歡離合,在纏綿的曲調聲中閉目輕和,無比的悠然自得。
這樣的幸福體驗自然很快征服了很多人,代價便是足以令人咋舌的高昂開支。
很快,周邊的房間店舖便紛紛改弦易張,眾多茶館如雨後春筍般出現了。經過了一段慘烈的競爭之後,依然是那位神秘胡商牽頭,成立了一家茶道商會,將各茶樓的價格達成了一致,分別檔次,明碼標價,才使各家茶樓的生意步入了平穩發展的階段。
除了茶館之外,其他一些零食及雜攤也在周邊很快發展起來,到最後身為長安令的某黑胖子都大吃一驚,因為這一個戲台帶來的稅收,幾乎是其他稅收加起來的一倍以上。
也就是說,光這一個戲台,就可以頂以前一個長安的稅收了。
他這才想起來,好像偶然聽盧鴻說過什麼文化搭台,經濟唱戲。以前不知道搭什麼台,唱什麼戲。現在才知道盧鴻公子果然是慧眼如炬,見識過人,高明啊高明。
長安人的休閒生活很快就步入了一種新的方式。上午時早早便到了茶樓,要上一壺茶,到自己固定的位置,與早就相熟的二三好友,品茶聊天。到得《牡丹亭》開演,便憑欄凝目,靜聆戲曲。待用罷午餐,再到茶樓來吃下午茶,聽茶樓中專門讀雜談的先生講一講大唐又有了什麼新鮮事,或是到一樓聽說書人接著講昨天還沒說完的傳奇故事。
富商巨賈,自然是整日這般流連其間,樂而忘返;就算是尋常百姓,忙累之餘,也時常抽出一天來,在那價格實惠的茶館中,放鬆心情,體驗一下從前沒有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