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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故園風月 第七章 夜半無人私語時 文 / 集古字

    第七章夜半無人私語時

    盧鴻心中雖然裝著此事,面上卻是不露聲色。這一年來,所經之事漸多,盧鴻自己都覺得自己變得更深沉了些多,每每有身不由己之歎。

    回到自己房中,才發現鄭柔、紅袖二女都在房中。鄭柔面色毫無不豫,紅袖卻滿臉不高興。見了盧鴻回來,鄭柔起來見過禮,又問候幾句,就告辭離開了。

    盧鴻心中有事,自己坐下,想著這一天所遇,一時難理出個頭緒來。紅袖開始賭氣不理盧鴻,待見盧鴻這麼呆坐著,心下有些奇怪,等了半天,最終忍不住開口道:「壞——那個,那個盧九公子爺,你怎麼悶悶不樂的?喝花酒遇上什麼不高興的事了麼?我還以為你去見那個狐狸精,回來定然興高采烈的。」

    盧鴻看著紅袖居然一臉關心地看著自己,一時倒不由笑了,問她道:「呵呵,紅袖你什麼時候也知道關心人了。按說知道我去喝花酒,應該大發雌威才對呀。」

    紅袖聽了居然臉有些發紅道:「可不是,我聽說你又去那什麼坊找那狐狸精,都想不理你了。小姐還道你是公子爺,喝花酒也要叫應酬,是正事,我這小丫頭可不該亂管的。不過我看你悶悶的樣子,肯定是不高興了。不會是你的那個妖精姐姐不理你了吧?我和你說,我一看那妖精就不像好人,你可要躲遠些,不然早晚得吃她的虧。」

    盧鴻聽了倒有些感慨,長歎一聲道:「你說得可對了,那可真是個妖精姐姐,還是躲遠些的好。」

    紅袖一聽大為高興,連聲道:「對了對了,不怪大家誇你是個最聰明的人。你可別看那狐狸精模樣生得好,就被她騙了。我和你說,這天下女人,再沒有一個會比我家小姐對你更好了。」

    盧鴻聽了這話,心中覺得甚是平靜,微笑著道:「紅袖你呢,難道就不會對我好麼?」

    紅袖紅了臉說:「你淨欺負我,我為什麼要對你好……唉呀,我的爺你別鬧了,這還白天呢,小姐知道又該說我了。」

    接下來幾天,雖然早有安排宴會之事,盧鴻都是心存警惕,盡量不多喝酒,更是早早便回來。好在再無動靜,平安無事。倒是紅袖見盧鴻天天早歸,大為高興,更兼這幾日初為人婦,臉上的笑容燦爛動人,讓盧鴻心中的擔憂也消散了不少。

    二人初識歡愛,自然好的如蜜裡調油一般,成天在一起也不覺得膩。鄭柔這幾天倒有些避著,畢竟她與盧鴻佳期臨近,不便多見。

    以前紅袖與盧鴻一見便要鬥嘴,這次二人如此親近,反倒一下子變得溫順起來,竟然全無昔日火爆景象。盧鴻大為驚訝,心中還道傳統女性,果然還是有著溫柔的本質啊。結果有一次忍不住問紅袖為何不與自己鬥嘴了,紅袖理所當然地道:「你從前就知道欺負人,我當然要和你吵了。現在你老老實實的,我和你吵什麼?」

    三綱五常的教育也許有其必要性啊,盧鴻心中歎息道。

    要建設和諧社會,關鍵是先建立和諧家庭。要建立和諧家庭,首先要掌握家庭成員的詳細檔案,摸清底數,分析形勢,採取措施,及早下手,不打無準備之仗。按照這個原則,盧鴻從自我做起,從身邊抓起,與紅袖展開了深入的交談。按盧鴻的口才,再加上時不時毛手毛腳,違規操作,紅袖自然毫無抵抗就敗下陣來。沒花什麼力氣,就把自己祖宗三代全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紅袖這二十幾年的歷史極其簡單。自小出身於農戶家庭,才有紅袖不久,其父就被徵兵,一去便再無下落。後來烽火四起,紅袖隨了母親逃荒至了滎陽,結果不久母親又病重撒手而去。小小的紅袖沒有辦法,只好自己賣身,只求塊地方埋了自己母親。

    只是當時兵荒馬亂,人命不值錢,她年紀又小,哪有人肯買她?最後還是鄭柔母親偶然外出見她小小女孩跪在街上,知道是賣身葬母,看她可憐,才買回來給鄭柔當了貼身的丫環。

    鄭柔此時還小,父親也去世不久,家中頗是清冷。紅袖與鄭柔一般都是無父之人,因此更是格外相護。或有那下人丫環等,因為鄭柔家中沒有男人有些怠慢的,鄭柔及其母親都但願息事寧人,不肯失了身份。紅袖卻是不肯吃虧,總要鬧出來才罷。一來二去,雖然因此紅袖也挨過些責罰,倒也驚動了族中長老,特地安排,必不使鄭柔母女受屈。因此鄭柔與紅袖,雖然是主僕,但情意深厚,確與尋常不同。

    盧鴻聽了紅袖說著自己身世,也不免唏噓,更是加倍體貼安慰。紅袖這個人,最是見不得人待她好的,兩句好話下來,兩招龍爪手上來,就被盧鴻說得暈乎乎的。不光自己的秘密全都給套了出來,就連鄭柔的私密之事,也是知無不言。從鄭柔從小到大的大事小情,愛吃什麼口味,喜歡什麼飾物,直到內衣是什麼顏色,睡覺是什麼習慣,都一一交待出來。直到盧鴻問到鄭柔三圍是什麼具體尺寸,這才恍然驚醒,大悔口無遮攔,立時閉嘴不說了。

    「壞蛋!你是大壞蛋!」紅袖姑娘義正詞嚴,一邊抵抗著大壞蛋地侵略,一邊出言譴責。

    大壞蛋絲毫沒有被譴責的覺悟,依然強詞奪理地狡辯道:「本公子純屬為了關心柔妹,才出言相詢。柔妹是我沒過門的妻子,瞭解一下,有什麼不該?」

    「就是不該!剛才你在我身上佔著便宜還問著小姐,一臉壞笑,肯定沒想好事!」紅袖姑娘平時性子粗疏,沒想到這些事上,觀察力倒是相當敏銳。

    「紅袖,你與柔妹情同姐妹,有什麼好事,定然要與她共享對吧?」大壞蛋轉變了方式,循循善誘。

    「這個當然,有什麼好事,當然要先讓給小姐先來。」

    「嗯嗯。那紅袖我問你,咱們這個,那什麼……你覺得好不好啊?」

    「小姐說不能說這個的……不過,雖然怪怪的,倒是挺好的……」

    盧鴻大感高興,手下不由加重了力度,引誘道:「那這樣的好事,你不想讓你家小姐也早日分享嗎?」

    「休想!」紅袖姑娘不為所動「你欺負我可以,休想動我家小姐一根手指!我才不會說!」

    「……」

    「你欺負我可以,休想動我家小姐一根頭髮!我決不會說!」

    「……」

    「你欺負我可以,休想動我家小姐一根寒毛!我就是不說!」

    面對大義凜然、堅強不屈、鐵骨錚錚、拒不交待的紅袖姑娘,失去耐心的大壞蛋終於撕掉了最後一層偽裝,露出了其豺狼本性:「還敢嘴硬!不告訴我,看我不收拾死你!」

    「怕死就不是紅袖!你就是打死我,哎呦∼∼我也不說∼∼啊∼∼」

    作惡的大壞蛋終於被趕出了鄭府——因為明天就是親迎之期,所以盧鴻被暫時請出鄭府,安排到了鄭家另一處院子裡,以保證儀式按照規定舉行。

    天天溫香軟玉慣了,一下子冷冷清清還真是有些不太適應。更不適應地是還只三更時,盧鴻就給緊著哄了起來,然後就在兩位婆子的伺候下,開始了梳妝打扮,準備粉墨登場。

    開始時,盧鴻還以為不過象後世的模特般弄身比較鮮艷的衣服穿上,人模人樣的走一圈就行了。直到看著婆子手中拿的刷子、刀子、鏟子、夾子,案上擺的盒子、盤子、瓶子、罐子,身邊放的籠子、箱子、筐子、架子時,盧鴻才知道事情絕不是自己想的這般簡單。經過反覆抗議與交涉無效,盧鴻只得任其如刷牆般在自己臉上抹來抹去,一層又一層,又是描眉畫眼,又是塗粉施彩,直忙活了半天,兩位婆子才看著自己的作品表示了滿意。盧鴻僵著臉,笑都不敢笑,就怕整張臉都要掉下去。最難以忍受的是,兩位婆子還不忘以誇張地口氣稱讚:哎呀,快看看這新姑爺,長得,可真——俊啊!

    俊——麼?就算是潘安來了,您二位這麼一通鼓搗,也直接能進馬戲團了吧?盧鴻心中憤憤不平地想。

    等紅裝艷裹地全幅行套打扮完,盧鴻覺得自己馬上就可以上場了,而且肯定會博得觀眾極為熱烈的掌聲。想想自己要以這份形象去面對眾人,盧鴻只覺得不寒百粟。

    ——我以前還一直以為,我一生最有勇氣的事是跳崖呢。

    前呼後擁,大半夜也這麼多圍觀的人,可是沒人給錢。

    白看啊!盧鴻心中哀歎。

    要說大唐雄風,滎陽這民風也是彪悍,盧鴻畫成這樣,沒被人當作鬼不說,還有幾個大媽大嬸指指點點地在稱讚:哎呀,快看看鄭府這新姑爺,長得,可真——俊啊!

    嗯,怪不得塗這麼多白粉白面的,這半夜三更的,不多上點色,黑燈瞎火打遠看不出效果來。

    總算到了鄭府了,只見府門前也是張燈結綵,喜氣洋洋,一群小傢伙正在門口候著,嚴陣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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