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名動長安 第十九章 虛倉案引起的震動 文 / 集古字
第十九章虛倉案引起的震動
這回尤老鼠只得來見李明世,將找不到人一事說了,要李明世再想想辦法。那李明世本是個草包,能沾親蔭混個小官,也不是什麼實在關係,倒有了一半是靠送禮走來的,哪有人真為他擔了干係使力氣?一時急了起來,李明世也顧不得交情了,發了狠話,命尤老鼠不管想辦法,他只要糧食回來,不然就不要怪自己翻臉無情了。
尤老鼠再也無法可想,求天不應,問地不靈,回家見了老婆孩子大哭一場。老婆問了半天,才說將此事說出來,弄得老婆也是哭哭啼啼,定要不同尤老鼠過了。尤老鼠一時煩起來,將老婆打了一頓,又將家中東西亂砸一通撒氣,還是街坊看不過才拉開來,又讓自家婆娘過來,將尤老鼠的老婆孩子接到自己家中去,好言勸了尤老鼠一番。
尤老鼠也沒吃飯,便自己去外邊酒館喝了半夜酒,爛醉時才回來。老婆已然是被他打跑了,還在街坊家沒回來。家裡被自己砸得沒樣子,一個人冷冷清清,尋思來尋思去沒有活路,一時短見,便解下褲帶,上吊死了。
待第二天尤老鼠老婆由街坊陪著回來,叫門不開,覺得不對,破門而入,才發現尤老鼠已經是上吊死了多時,屍體都已經硬了。
尤老鼠老婆大哭一場,這才想起丈夫昨天說起李明世相逼之事。反正也是沒了出路,便一咬牙,披麻戴喪,扶了尤老鼠的靈柩便到洛陽去喊冤,告那李明世草菅人命,逼死了尤老鼠。
上峰接了此案,不敢怠慢,忙命人火速下來勘察。此時那李明世正為著空倉急得團團轉,結果見了上邊來人,還不知何事,便已經嚇得癱了。察案官員沒費什麼周折,便把此事來龍去脈,弄得水落石出。
按說此案並無什麼特別之處,但巧的是,近期以來,接連出的幾起類似案件,引起了御史台一位都察御史的注意。尤其李明世一案中案犯言道天下各倉儲均有此舉的說法,不知是其辯解之言,或是確有其事,便將此案報於御史大夫馬周。
馬周此人經歷頗為傳奇。他本是茌平人,出身貧寒,雖然滿腹才華,卻不得門路,頗為失意。後來客遊長安,捨於中郎將常何家中。貞觀三年六月,太宗皇帝詔令文武官員上言得失,何武便請馬周代陳便宜二十餘條。由此得了太宗皇帝的欣賞,竟然直接拔為監察御史,極受寵信。正因如此,他對豪門貴族,絕無好感,且為人極為強硬,誰的面子也不賣。此次接了都察御史的報告,聯繫起這一階段,相關事件多有發生,便經請示太宗皇帝後,召集各道都察御史,派出巡察使,秘密調查各倉情況。
各都察御史接到命令後,立即行動。原來唐太宗為著監察官吏,分天下為十個監察區,稱為道,便是所謂貞觀十道。為督察所屬郡縣,時常派巡察使到各道巡察。此次巡察,便是繞過地方官府,突擊檢查。
結果一察之下,另馬周大為吃驚。幾乎所有的倉儲,或多或少,都有虛倉事件。或是挪用,或是貪污,不一而足。除此之外,更牽出一批其他案件來,或是貪贓枉法,或是欺壓百姓,樁樁件件,令人心驚。
馬周隨即將結果密報太宗皇帝李世民。李世民一聞之下,雷霆震怒,下令御史台立即組織各道,對基層官員展開全面的調查。
這次的結果更是令人髮指,大大小小官員有各類不法之行的,居然有數十位之多。這此不法官員,大多是這幾年推舉的新任官吏。一時之間,御史台內各御史也是群情激憤,共議之後,由馬周具折上奏,要求朝庭嚴查官吏,並嚴格推舉之法,以肅清吏治,光明正道。
一時朝堂之上,各方官員互相攻仵,整日為了吏治一事糾纏不清。李世民也是龍顏大怒,除了下令嚴查不法之徒外,政事堂更是接連幾日商議此事。背後如各世家以及權貴等,都各施渾身解數,欲借此混水,撈得好處。
只是此事牽扯甚大,一時也難以決定。據說房玄齡大人最後提出了幾點提議,便是削減京官推舉名額,增加地方自行選舉的權限,以及擴大科舉錄取人員數量等。究竟最終採取何種方法,一時之間謠言四起,暗潮湧動。
雖然朝堂之上,動盪不安,但盧鴻則是沒事人一樣,天天照常修書格物,很有「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冬夏與春秋」的意思。
這一天將晚,一輛馬車停在了孔穎達府前。來人乃是盧承慶之子盧修,言道今日乃是家母生辰,特地請盧鴻過府小宴。
盧鴻聞聽,和孔穎達講明之後,便隨了盧修一同上了馬車。才一上車,盧鴻便急急問道:「究竟何事?」
盧修臉色凝重,搖搖頭說:「父親大人也未說,只是道有急事,要我托口家母慶生,找你過府商議。」
盧鴻搬出盧承慶府之時,便與盧承慶商定,為著避嫌,平時盡量少有往來。因此見盧修托名母親慶生要自己過府,便想到,怕是自己策劃的打擊推舉一事,出了什麼變故。
下車之後,盧鴻便與盧修,逕直來到書房,見一臉沉重的盧承慶,正在書房內背著手走來走去。見了盧鴻,連忙停住腳步,拉了盧鴻坐下,將最近朝堂上的事一一道來。
原來盧承慶按照盧鴻的方案,徵得了各大世家的同意,聯手策劃了前一階段的動作。前期進展頗為順利,通過御史台的查察,將一批新派的基層官吏不法行為曝光後,引起了朝庭上層對推舉方法的動搖。
尤其是御史大夫馬周,由於他出身寒門,雖然才學出眾,卻多年未得推舉之門,對於推舉法存在的弊端可謂深惡痛絕。在御史台內部會商之裡,眾御史紛紛列舉新推官吏的惡行時,有幾個有心的不時夾上幾句鼓動的話,馬周氣得花白的鬍鬚直抖,怒道:「若任由彼獠等為惡郡縣,是以我大唐子民為魚肉矣!常此以往,國將不國。周便是拼卻這七尺之軀,也必要痛陳我皇,杜絕此弊!」
在其後政事堂召開的議事之會上,馬周出席為在座諸相講解案情時,更是表現出前所未有的強硬姿態。他一一列舉了推舉官吏的荒唐行徑,更將下屬統計情況報出,這些由新任權貴京官推舉的所謂「賢良」,大多不學無術,其中多有糊塗透頂、肆意妄為者。馬周大聲疾呼道:「以此等尸位素餐、橫行跋扈之輩為百姓父母,宰相之過也!在座諸公,任由此等惡奴推解出仕,不知欲置我大唐天子與何地,置天下眾生於何地?」
在馬周舉出的鐵證面前,便是以房玄齡為首的朝庭重臣,也認為前時以京官五品以上推舉的方式,確實難以保證官吏的質量,需要加以改進。而各大世家中人,更是紛紛上書,痛陳新任權貴推舉時,任人唯親,以致新任官吏惡劣不堪。要朝庭改進推舉之法,由地方自下而上,廣納民意,以求賢良。
在此不利局面下,當然也頗多反對的聲音。便有相當多的權貴上書,言道前時種種,不過是有人誇大其詞,將少數官吏中的不法行為,擴大為整體推舉人員,更以此打擊新任權貴。更有人言道,世家子弟所謂自下而上,不過是掩人耳目。各世家把持地方,早非秘密。若以此行事,則推舉出仕,全為世家子弟了。
雙方反覆辯爭,每日裡互相指責,奏折滿天飛,弄得李世民也是一時難以決斷。雖然他有打壓世家之心,但是世家子弟良好的教育素質,確實不是這些爆發戶能比肩的。以前雖然也想過這些新貴子弟為任地方或有不足,但沒想到這次事件來得如此突然,以至於難以收場。但要再改回舊路,仍由地方推舉,又心有未甘。
這時,一位名叫張秀的新科進士的奏折,引起了上層的注意。這張秀本也是寒門出身,由科舉入仕,身後並無背景。他提的建議也是兩邊不討好,意思是,既然推舉之法不能保證官吏的質量,不如便大幅縮減推舉官吏的數量,改由科舉取士,公平公正,免得各方爭論不休。
張秀的建議得到了世家及權貴的一致抨擊,尤其新興權貴等,更是不遺餘力。某位將軍更是在朝堂之上大放闕詞,言道「那些個世家不過比咱們多混了幾百年罷了,能做得什麼用?那些世家子弟除了多些花花腸子,真上了馬一刀一槍與爺來試試,保管讓得這群娘娘腔尿了褲子。那個叫張秀的小子,毛還沒干就膽敢來指手劃腳議論朝庭大事,要是當年,爺早就送他吃上兩掛板刀面了……」最後還是李世民實在聽不下去了,一怒將他斥了出去。
雖然張秀的奏折被世家及權貴批得一文不值,但卻得到了以馬周為首的御史台及房玄齡等重臣的支持。近幾次政事堂會議中,很是將這個提議反覆協商了多次,李世民也是頗為意動。尤其是馬周在御史台內部會議上,有人提出「今日權貴,便是明日世家。前門驅虎,後門進狼。推舉之法不絕,則世家尾大不掉之勢終不能絕」的偏激語言後,馬周更是深以為然,當即進宮將此觀點密奏於李世民,君臣二人在室中密議到深夜。第二天的政事堂會議上,李世民已經要求宰相拿出對張秀提議的更具體的施行報告了。從各方面反應來看,壓縮甚至去除推舉制,著重科舉取士的方案,基本已經被確定下來了。
但是不知為了什麼,在昨天的朝堂之上,李世民忽然口風大變。他絕口不提削減推舉一事,反倒要求吏部仍行舊法,先將推舉出仕名單擬上,言道相關事宜另議,一時令諸人都摸不著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