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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千山暮雪·前路茫茫 第九章 異變驚起 文 / 燈火闌珊

    第九章異變驚起

    經過兩天的車馬勞頓,一行車駕抵達了行宮。

    避暑行宮建築在京城西北邊,整個宮殿依湖而建,臨風而立,清爽雅致。還有小半的建築特意倣傚江南水鄉的風格,以磚石支撐,直接建築在水上,更加涼爽怡人。向北是一大片竹林,景致清幽。

    蘇謐站在凌煙閣的廊間,向周圍看去,這裡四面臨風,輕紗漫漫,碧波漾漾,令人心曠神怡、暑意全消。作為整個行宮最清涼最優美的地方,自然當仁不讓地成了齊瀧的寢殿。

    雖然已經看過了多日,但每次經過這裡,還是禁不住駐足觀賞。

    她住在凌煙閣旁邊的小偏殿裡,一切的時間安排幾乎與在宮廷裡面沒有差別,依然是在每天的清晨帶著覓青,捧著準備好的茶點,穿過迴廊,一邊欣賞著美不勝收的景色,一邊緩步向前走著,不一會兒就進了正殿。

    整個凌煙閣宮室的底部都是暗流,清涼的水波流動不止,使得整個大殿都充滿了動感的涼意,從大殿的窗口放眼望去,湖面上荷花盛開,蓮瓣嬌嫩,嫣紅別樣,蓮葉田田,碧綠無窮。

    齊瀧正在看剛剛送到的折子,難得的神色凝重憂慮。

    到了避暑行宮這幾天以來,朝中一直沒有什麼特別的事端,南邊的戰事基本上陷入僵持的局面,按照往常幾次戰事的規律,一旦戰局演變至此,沒有個一年半載很難起變化。齊瀧將朝政放下了大半,心情甚是爽朗。

    「皇上今天怎麼了?」蘇謐上前問道:「可是又有什麼憂心的事情?」

    「一件很奇怪的事兒,也說不上什麼憂心不憂心的。」齊瀧展顏笑道:「只是很是奇怪而已。」

    說著將手中的折子遞給了蘇謐,蘇謐接過一看。是豫親王齊皓上地奏折,心裡頭立刻明白了。

    折子上的意思很簡單,就是說前些日子裡頭,那個請來的璇璣神醫是個假冒的騙子,現在已經查出了,暗中就地格殺了。只因為這件事情關係到皇家體面,所以未曾外傳。

    蘇謐心知肚明,必然是齊皓動的手腳。那個冒牌貨雖然假藉著義父的名頭。確實頗有幾分真才實學,這幾天以來,經過他的治療,太后的病情竟然大有起色。

    齊皓知道自己地真實身份,也知道自己義父早已經故去的事實,但是他不知道此人是倪源派去圖謀不軌的,只以為這個「璇璣神醫」是南陳的人。

    一來生怕他真的治好了太后,二來。南陳那邊戰事正酣,宮中留著這樣的變數實在是太難以掌握了。他終究是大齊的親王,自然要為大齊的安全利益考慮。反正有這個罪名,乾脆一不做二不休下了殺手。

    蘇謐雖然知道是倪源讓這個人假扮醫師前去,她原本應該樂於見到王家和倪家兩虎相爭。她應該靜觀事態地變化,袖手旁觀,以求從中得利才對。

    可是倪源的這一步棋子意態不明,要是僅僅為了除掉太后的話。根本沒有必要拖延這樣長的時間,自己又遠離宮廷,一旦有了什麼變故根本措手不及,所以乾脆就默許看著齊皓動了手。而且,在蘇謐的心中,這個傢伙膽敢假冒她義父地名頭,讓他在世上多留一分一刻都是對自己親人的褻瀆。

    「這件事端地稀奇,」齊瀧滿臉疑惑地說道。「怎麼會這樣呢?朕看那璇璣神醫『蘇未名』,行事之間舉止有度,醫術文采都出眾之至,為何要假扮成別人前來……」

    「這種騙子的心態有什麼好奇怪的?」蘇謐笑道:「他必定是垂涎皇家地富貴賞賜,卻又害怕治不好太后的病,乾脆就假借別人的名頭,治好了,賞賜富貴自然是他的。治不好。尋一個理由出宮,偷偷跑掉。到時候山高水遠,又不知道名字,哪裡去尋找呢?」

    「朕看不是這樣,此人是個有真才實學的,豈會這樣短視?」齊瀧搖了搖頭道:「別的不用說,光是他對於毒藥的見解,朕覺得就是那個真正的璇璣神醫,只怕也未必及得上他。」齊瀧之後又數次向這位「璇璣神醫」請教一些醫藥方面地知識,對他的本事倒是清楚。

    「是啊,皇上還專門和這位醫師商討起什麼毒藥,什麼泰天水呢?」蘇謐隨口笑道,「此人見識倒是頗廣。」

    聽到蘇謐提起這些,齊瀧的臉上隱約有些微的不自然,笑道:「只不過偶爾興致上來了,而已。朕覺得此人確實是個人材呢。」

    「確實如此啊,」蘇謐含笑道:「聽說太后她老人家的病情在他的治療之下已經有了起色。只是這樣子一鬧,不知道會不會反覆呢。唉,說起來,豫親王也是魯莽了一些。就算真是居心叵測之徒,等他治好了太后的病再在論罪也不遲啊。」蘇謐微帶著遺憾地歎息道。

    「此話不妥。」齊瀧搖了搖頭道:「朕倒是覺得豫親王的行事頗合朕意,皇家請來地醫師,竟然出了騙子,實在是丟人之極,而且為了治療太后,他要長居於深宮之中,後宮重地豈能容得居心叵測之徒?一旦有了什麼不軌地舉動,再誅殺只怕就要晚了。」如今他對於王家的心病日益加深,對太后病情地關心也僅僅是流於表面而已,在他的心裡還不如皇家的臉面重要。

    「還是皇上看的深遠啊。」蘇謐歎服道。

    「以後再有揭榜自請的醫師,定要嚴加審查,免得再出現這樣的紕漏。」齊瀧像是不願意在這個話題上多費心思一樣,一邊說著,將那本奏折扔到一邊,這件事就此揭過了。

    時光飛逝,在行宮的日子住了大半個月,轉眼已經到了七月份。隆徽四年的七月,注定是一個大齊歷史上最不平靜的月份。決定著這個朝代和整個天下走向的變故,接二連三地集中在這短短的一個月之內發生了。

    這一天蘇謐起床梳妝,剛剛將長髮盤起,忽然小祿子急匆匆地跑了進來,人還沒有到門口,就上氣不接下氣地喊了起來:「娘娘,大事情啊!大事情啊!娘娘!」神情也不知道是喜是憂。

    「怎麼了?」蘇謐回過頭去問道。

    「是宮裡頭剛剛傳來了消息。劉才人生了!」

    「什麼?」蘇謐吃了一驚,「不是才只有不到九個月嗎?怎麼就生了?」

    「聽說是劉才人出去透氣地時候一不小心絆倒了門檻,好在身邊的人回護地及時,人是沒有傷著,可是已經動了胎氣,回到房裡不久就腹痛不止,宮人連忙傳來了太醫,到了下午。就生下了……」

    「人怎麼樣?有沒有傷著。」蘇謐連忙問道。這樣的早產,又是第一胎,母體極其危險的。

    「孩子倒是還好,不過劉才人身體傷了元氣,需要好生休養一陣子。」

    「是個男孩還是女孩?」蘇謐這才意識到最關鍵的問題。

    「是個小皇子。母子平安。」小祿子說道:「內務府的人剛剛送來的消息,皇上高興的不得了啊。」

    「送信地人在哪裡?」蘇謐也欣喜起來,連忙問道。

    「在凌煙閣那裡,正在回皇上的話呢。趕著給主子報信,我聽見了半截就跑來了。」

    蘇謐連忙收拾好裝容,去了正殿。

    殿裡齊瀧滿臉的喜色,他後宮妃嬪懷孕的次數不少,可是能夠平安地生下來的就不多了,而且孩子就算降世,大多數也長不大,以前也有過產下來的男孩。可是活得最長的也不足週歲就夭折了。

    至今膝下空虛的他急切地盼望著子嗣的降臨。

    「恭喜皇上!」蘇謐進了殿門就婉然揚聲笑道:「如今劉妹妹可是立了大功了。」

    「嗯,」齊瀧點頭笑道:「朕正準備擬旨將劉……劉……劉氏的位份晉一晉,她原本不是才人嗎?就晉位為嬪如何呢?」

    蘇謐微不可覺地挑了挑眉,看來齊瀧連綺煙這個名字都忘記了。

    「皇上聖明,綺煙妹妹原本出身不高,使得位份一直難以晉陞,如今其父親已經擔任了官職,算是正經的貴家女子了。正該好好地晉一晉。而且母體尊貴。這樣對小皇子也好。」

    齊瀧連連點頭,展開黃綾。思索著聖旨的語句。蘇謐一邊將毛筆蘸滿濃墨,一邊說道:「只是,皇上,如今最重要地可不是劉妹妹的位份,如今皇子遠在京城,無皇上的天威庇佑,剛剛聽說劉妹妹這一次還是早產,依臣妾之間,該下令讓太醫院仔細看護。」

    「這一點朕也是擔心,定要在旨意裡面寫明才好。」齊瀧頷首道。想起自己早先夭折的那幾個孩子,他一陣擔憂,宮裡頭地孩子大多都長不大,極其容易夭亡。

    蘇謐又含笑說道:「幸好現在皇后娘娘和貴妃娘娘都留在京城,豫親王也誠實可信。皇上不如下旨令皇后和倪貴妃合力照看劉妹妹和小皇子,雖然沒有皇上的龍威庇佑,但是有兩位娘娘的鳳儀貴氣,也必然可以讓妖邪辟易,保得小皇子平安成長。」

    「謐兒想的確實周到。」齊瀧笑道,「正好封賞的旨意還沒有下,朕就再另外追加一道給鳳儀宮的聖喻吧。」說著下筆如飛,將兩道旨意一一寫完了。

    蘇謐略微鬆了一口氣,她原本以為,綺煙最早也應該到了下個月才會生產,誰知道現在就生下了小皇子,如今宮裡頭皇后和倪貴妃都在,局勢微妙難言,只有指望著這兩人互相牽制,才能夠保得她們母子平安了。

    剛出生的小皇子所帶給宮中的喜悅和祥和還沒有來得及讓宮人們感受多久,僅僅在十天之後,一個更加震撼性地消息傳進了宮廷。

    定國公王奢兵敗身死!

    相比起大齊隆徽年間第一位皇子讓六宮同慶的誕生,這個消息不僅震驚了大齊的後宮。同時還震驚了整個大齊的朝堂和大齊地民間。

    據敗退回來的兵馬回報,當時王奢領軍攻打建鄴城,連戰連勝,南陳誠親王退守城池,依靠著城高池深抗拒齊軍,兩軍一時之間陷入僵持。不料,潛伏在南陳軍中的密探卻截獲了一個消息,建鄴的糧草已經消耗殆盡了。得到這樣地消息。王奢信心倍增,責令士兵加緊攻勢,眼看著建鄴城旦夕且下。終於,在支撐了月餘之後,陳軍糧草耗盡,不得不敗退出城,主動突圍而逃。

    王奢領軍入了建鄴城,本以為立了大功。將這座長年累月阻擋著大齊雄兵良將步伐地堅城攻破,卻不知中了誠親王早就定下來計謀。陳潛故意放出糧草殆盡的消息,迷惑齊軍。卻暗中將城池數處地方掏空,然後填入沙土,使得外表看起來毫無破綻。他假裝敗退出城。齊軍全無疑惑。率軍出城之後,他暗中潛伏在山地一帶,等齊軍入了城,趁夜間地時候。由留在城中地內應扒開城牆,一舉攻入城內,裡應外合,將齊軍殲滅在城池裡面。

    那時候王奢正在城主府中開宴慶祝自己的大功,事發之後,王奢雖然反應迅速,立刻帶兵突圍,但是城主府位於建鄴城深處。路途太遠,終究是沒有衝到城門就戰死了。

    眼見主三軍帥戰死,其餘士卒頓時大亂,再加上齊軍剛剛入城,對城池內部的地勢建築本來就不瞭解,陳軍的突襲又迅猛難當,不到一夜功夫,齊軍就潰敗不堪。好在原本在城牆上負責巡視守衛的副將劉啟見機地快。率領著駐紮在外城的近半兵馬衝了出來。才避免了全軍覆沒的結果,如今齊軍盡皆退回邊關。

    消息傳到了避暑行宮裡。齊瀧簡直怒不可遏。

    王奢這一次輕敵冒進,中了敵人的計策,自然是罪無可恕,可是他已經死了,齊瀧也無法追究什麼了,甚至連發洩怒氣地對象都找不到。

    消息傳到之後的整整一天,齊瀧都像是被困在籠子裡面的野獸一樣,在凌煙閣的大殿裡來回地走動,咬牙切齒地詛咒著罪無可恕的王奢,幾乎恨不得他能夠活著逃回來,好讓他有機會親自處置這個接二連三讓他、讓大齊顏面盡失地罪人。

    其實這一次齊軍雖然是大敗,但是因為南陳的兵力不足,而且副將劉啟行動機敏,使得半數的齊軍都逃回了齊國境內。總的來看,比起前幾次地慘敗,損失也不算很大。

    如今擔心的就是南陳趁勢北上,近年來割讓給大齊的失地都是在南陳的統治之下近百年的故地,剛剛歸於大齊,原本就民心不穩,一旦讓南陳出兵,必然有群起響應的現象,到時候只怕一發而不可收拾。

    正是七月裡炎熱的天氣,就算是凌煙閣之中,也全無了原本涼風習習,水波漾漾的愜意,取而代之地是一種別樣的沉悶。

    「皇上,還是起駕回京城吧。」蘇謐輕聲說道。在避暑行宮的公文傳送,以及辦事效率都遠遠不及宮廷裡面,平時自然無礙,但是如今出了這樣的大事,容不得齊瀧再逍遙下去了。

    「而且,太后聽說了這件事情之後,已經……」蘇謐看了看齊瀧的臉色,剛剛送來的還有一個消息:太后聽說了王奢陣亡的消息之後,當場昏迷了過去,至今還在搶救之中,生死難料。

    齊瀧的臉色陰晴不定,沉吟了半響,終於長吸一口氣,緩緩說道:「傳內務府何玉旺進來,準備擺架回宮地事宜。」

    兩天以後,蘇謐就跟著車隊,匆匆離開了居住不足一個月地避暑行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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