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暮鼓晨鐘·迷途難返 第四章 太后壽宴 文 / 燈火闌珊
第四章太后壽宴
大齊的宮廷還是如同往昔一般的模樣。
蘇謐的回歸並沒有給日漸忙碌的宮裡帶來什麼波動,唯有幾個得寵的妃子暗中抱怨著自己的寵愛恐怕又要變少了。
原本按照齊瀧的說法,在秀女大選結束之前,蘇謐這幾天要住進乾清宮去的,可是蘇謐既然身體未癒,皇后特意將采薇宮沒有動彈,另外又尋了一處宮室準備安排秀女。所以如今蘇謐還是安閒地躺在自己的臥室裡。離開不過短短的一個月,宮中已經遍地都是繁花盛放的美景了,滿院子的花香隱隱地飄入屋裡來,花濃柳綠,佳木蔥蘢。
蘇謐拉了拉身上鵝黃色的細絨毯子,初春的天氣,還是帶著幾分寒冷。她正在遙望著窗子外面的藍天出神,陽光透過窗格子照射進來,暖洋洋地灑在身上。慢慢地困意蔓延上來,眼睛不知不覺地合上了,手中的絹絲手絹也掉落在地上而不自知。
朦朦朧朧之中,卻聽見外面一個帶著憤恨的聲音說道:「真是氣死我了。」
「小聲一點,一個輕微的聲音傳來,我剛剛看了看,主子在屋裡睡下了,你想把主子吵起來嗎?」是覓青的聲音,她問道:「又怎麼了?有誰得罪你祿公公了?」
「別提了,」小祿子的聲音也隨之放低了,「我原本還是不知道的,你知道我剛剛去內務府那邊聽見了什麼話嗎?」
「怎麼了?說什麼了?」覓青問道。
「那些個下作的人,來世讓他們掉進水裡變王八。竟然議論說咱們主子之所以在山裡住了那麼久,不是因為養病,是因為前些日子在寒山寺那裡與一個叫什麼倪啥啥的侍衛一起掉下來懸崖,還說什麼一起相守共渡了一天一夜,什麼患難與共,相擁而眠……之類的下流話都說了出來。我能不氣嗎?立刻衝出去把那幾個嘴賤的奴才給狠狠教訓了一頓……」
蘇謐本來倚在床榻上,迷迷糊糊的,聽來這些話,恍如一個驚雷在腦海裡炸裂開來,頓時被驚醒過來。
宮裡頭什麼時候有了這樣的謠言?有了枯葉禪師親自為自己闢謠,應該沒有人再懷疑才對。如果這些話在傳開來,自己的名聲……當時倪廷宣因為傷勢嚴重,一直也留在山中休養,在齊瀧和皇后的車駕回宮之後,又過了十幾天才由倪源派人將他接了回去。自己在山中的那一個月裡面,的確是有這樣的一段時間與他共處的。雖然當時蘇謐辟院而居,足不出戶,壓根兒兩人沒有見過面,但是當時不在深宮,身邊又全是她宮裡頭的人,如果傳出這樣的謠言,簡直是百口莫辯,她甚至根本不能開口辯駁。
這些話如果傳言到齊瀧的耳朵裡,有了枯葉禪師的話在前,齊瀧一時是不會相信,可是聽說的多了呢?想到山上的時候因為皇后幾句話就面生疑色的齊瀧,蘇謐只覺得一陣心寒。
眾口爍金,積毀銷骨。這些謠言就像是一把軟刀子,雖然看上去不致命,卻最是磨人不過的。她原本以為皇后現在忙於選秀的事宜,無力顧忌到自己,現在看來。她竟然是趕不及要對自己要趕盡殺絕了。蘇謐心中煩亂地翻了個身。
「怎麼會有這樣的傳言?」覓青也知道事情的不好,變了臉色。她回頭看了看屋裡,蘇謐似乎還是在睡夢之中,她回頭對小祿子說道:「小聲點吧,這種話可萬萬不要傳到主子的耳朵裡,主子身子原本就不好……」
兩人越走越遠。
正午的太陽之下,明晃晃的光線透過樹梢落在漢白玉雕磚的地面上,落在朱紅色華彩的迴廊上,落在秋香色的綢緞之上。身上暖洋洋的感覺還是那樣的清晰,可是蘇謐只覺得自己的心裡面一片冰冷,還是來了,與皇后決裂之後,她就明白遲早有這樣的一天,可是沒想到她們動手這樣快,如今她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婕妤,內無支援,外無依靠,隨時都有可能被別人一巴掌捏碎摞平,接下來自己應該怎麼辦?
她正在出神,忽然聽見一陣細微的聲響。是覓青躡手躡腳地捧著一盤東西走了進來。
見到蘇謐的眼睛是睜開的,她吃了一驚,才放重了步子說道:「主子,您醒了,這樣睡著恐怕會著涼啊,您如今身子還沒有好利索……」
「我沒有什麼。」蘇謐說道,隨即看著覓青手中那盤花花綠綠的果品問道:「這是什麼東西,又是哪裡的貢品嗎?」
「這個……」覓青抬頭看了蘇謐一眼,「主子,您難道不記得了?」
「什麼事情?」蘇謐條件反射地問道。
覓青回答道:「明天可是太后她老人家的生辰啊。這是剛剛慈寧宮那裡送過來的賞賜眾妃嬪的壽果呢,奴婢前幾天不是和您說過嗎?」
太后的生辰?!
蘇謐這才猛地反應過來,明天就是三月初九了。
覓青遲疑了片刻問道:「主子,明天晚上慈寧宮裡面還有後宮家宴,剛剛傳過來旨意後宮諸妃都要參加,主子您看這一次是不是告病啊……您身子又不好……」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想起剛剛聽見的謠言,蘇謐冷笑起來,「去,怎麼不去啊,既然是太后她老人家的召見。我身為妃嬪,當然要去盡表孝道了。」
簡單地梳妝完畢,蘇謐出門也沒有乘車輦,就扶著覓青的手,跟著前來傳話的太監去了慈寧宮。
雖然太后屢次說要節儉行事,可是貴為皇家太后的壽宴,還是要擺出堂皇的氣勢來的。內廷的筵席,朝廷上的賞賜,文武百官的賀表……都是少不了的。
今次的筵席是在慈寧殿之中召開的。慈寧宮的殿堂,少了尋常宮室那樣的富麗奢華,卻別有一種寧靜祥和的氣度。即便是後宮盛宴即將開席,也不見多麼吵鬧喧嘩,殿中行走侍奉的宮人也格外的靜默溫順。
蘇謐到達的時候,已經有不少的妃嬪到了,正三五成群地圍著幾桌果品說笑著什麼。
大殿正中的是一張鳳藻玉案,桌腿上面雕成祥雲騰空上托壽桃的樣式,象徵著萬壽無疆,正是太后的座位。兩側才是帝后之席,左側是齊瀧的龍案,右邊是皇后的鳳案。三人都沒有到。
蘇謐按照位份,在定好的位子上坐下。附近幾個妃嬪都神色不太自然地看著她,蘇謐心知是那個謠言的緣故。
筵席的時辰還沒有到,諸妃依然在閒話聊天,不外乎是首飾釵環,珍寶服飾的話題。蘇謐坐好沒有多久,身邊的話題就開始轉到了她的身上。雯妃首先笑了起來,道:「妹妹真是水潤了不少呢,雖然前一陣子大病了一場,如今看來,就算是病著,也是個病美人啊。」
「雯妃姐姐過獎了,哪裡比得上姐姐秀雅動人呢。」蘇謐笑道。
「聽說妹妹在丹楓山那一次受了不小的驚嚇,多虧了有人相救,才能夠從那群窮凶極惡的刺客們手底下逃生?可是真的?」雯妃問道:「唉,我聽了那些經過都禁不住心驚肉跳呢。」
眾妃都不自覺地望著蘇謐,等待著她的回答。
「都是皇上福澤庇佑,才能夠有機會逃脫這一劫呢。」蘇謐淡然地笑了笑。
「可惜妹妹受了驚嚇,大病了一場。不知道在山裡養病可是比得上我們宮裡頭合適?」
果然來了!蘇謐心中暗道,臉上不動聲色,笑道:「當時都是因為婢妾身體虛弱,難以行動,皇上體恤,這才允了我在那裡養病。」
旁邊的祝貴嬪笑道:「只怕是那寺廟裡面有人將妹妹絆住了腳吧?讓妹妹捨不得離開了。」
眾妃一陣輕笑。這話實在是赤裸裸的挑釁了。
蘇謐不動聲色地跟著笑了笑,說道:「姐姐說的是,枯葉禪師身為當世無雙的高人,婢妾實在是敬仰不已,恨不得日日侍奉受教才好。可惜他老人家行蹤如仙,難以長久聆聽教誨啊,實在是我輩的遺憾。」說著轉而向雯妃笑道:「莫不是姐姐也希望去山中住上些日子?」
雯妃笑道:「我倒是想啊,可惜沒有這樣的機遇,哪裡有妹妹這樣的緣份呢?」
「若要緣份,這有何難呢?」蘇謐笑道:「只要姐姐一心向佛,就由妹妹代替姐姐去向皇上懇求就是了。如今太后娘娘正病著,這樣禮佛祈福的事情,自然是越多越好了。姐姐的誠心必然讓皇上和皇后娘娘感動。」
雯妃臉上顯出怒色,蘇謐卻依然笑道:「難道是姐姐不想去為太后她老人家祈福?」
旁邊的祝貴嬪忍不住打斷說道:「枯葉禪師自然是有道高人,只是聽說那寒山寺之中可是不只有大師一個人而已,還有……」
「還有什麼?」一個華麗嬌膩的聲音傳來,將祝貴嬪說了半句的話硬生生噎了回去。
眾妃回頭望去,倪貴妃一身大紅錦繡長裙,釵環顫顫,珍珠點點,站在眾人的身後。場面頓時安靜下來。
知道太后好簡樸,此次的壽宴,妃嬪們的打扮大多都是素雅清淡,放眼望去,滿座都是淺藍柔清,鵝黃淡綠。獨她卻是一身百花飛蝶刺繡的華美宮裝,帶著鑲嵌著紅寶石的蝶翼金步搖,額頭上環著一圈用金線串成的珍珠,灼爍生輝,珠光熠熠,在眾妃環繞之中,宛如一株盛開的牡丹,艷麗而驕傲。
那些特意素雅的宮妃,反而淪落成了她的陪襯一般。
她的身影一側,後面顯出一個人來,竟然是劉綺煙。這些天以來,她一直靜心養胎、足不出戶,連蘇謐都好久沒有見到她了。此時她的身孕已經五個多月了,一身寬鬆素色的長裙,腹部明顯地看出高高的隆起,她身側的侍女都小心翼翼地服侍著她。
看到蘇謐的眼神駐留在自己的身上,綺煙衝她婉然一笑,隨即縮了回去。看來她這些日子過的還不錯。
倪曄琳嫣然一笑,姿態嫵媚優雅:「剛剛大家都在說什麼?聽大家說的好像很是開心,不如現在說來聽聽。讓本宮也一起開心開心。」說著看向祝貴嬪笑道:「剛剛祝妹妹說那寒山寺之中還有什麼?本宮還沒有聽清楚呢。」
祝貴嬪臉色都變了。眾妃噤若寒蟬,不敢吱聲。她們這才猛地意識到,自己所談論的謠言不僅僅是牽扯眼前一個簡單的宮妃,還涉及到……
「雯妃姐姐和祝貴嬪對於寒山寺看來知道的不少啊,實在是讓本宮大開眼界呢。」倪貴妃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從桌子上素白的玉盤裡輕輕埝起一顆紅紅的珍珠果。兩寸長的指甲上沒有戴妃嬪之中流行的金玉之類的護甲,上面塗著艷麗的鳳仙花汁子,花汁裡面摻雜的金粉使得那明艷的色澤分外的耀眼,比起眾妃鑲金嵌玉的鏤空甲套更加的妖艷動人。看上去竟然比下面的鮮嫩的珍珠果還要水潤幾分。她的視線帶著一種寒意掃過眾妃,經過蘇謐的時候略微頓了頓,又自然而然地閃開。
「既然這樣高興,不如讓本宮也過來湊個趣兒。」倪貴妃笑道,轉頭看著眾人:「怎麼都不說了?雯妃姐姐?」
雯妃打了個哆嗦。倪源現在幾乎處於一種半隱退的狀態,使得倪貴妃的聲勢大不如從前,但是長期的積威之下,竟然使得妃嬪還是無人敢拂逆她的意思。場面有一瞬間的僵硬。
終於,還是李賢妃笑了起來,打破僵局道:「剛剛我們正說道寒山寺的護身符格外的靈驗呢,聽說眼下枯葉禪師正在那裡,禪師是得道高僧,不知道有沒有那樣的榮耀向他老人家求個靈符來。」
「正是如此呢,」雯妃順勢笑了起來:「婢妾也聽過不少寒山寺的事情,都是在誇讚那裡的靈氣足,有神靈庇佑的。所以一直想著為小帝姬去求個護身符呢,最近小帝姬時不時有一些咳嗽的病症。」
「那可是要小心服侍帝姬了,如今皇上就這麼一點子血脈,」倪貴妃笑道:「雯妃姐姐終究是有福氣的人啊。」
眾妃都鬆了一口氣,話題又轉到小帝姬身上,雖然笑容還是不免有點訕訕的味道,但氣氛還是熱絡了起來。
李賢妃笑道:「說到孩子,劉才人肚子裡的才是最嬌貴的呢,如今才不過五個月,只怕胎像還不穩定,不要老是站在那裡,快快入座吧。」
「貴妃娘娘這些天負責照顧劉妹妹的胎,著實辛苦了啊。」羅昭儀也說道。太后病倒了之後,皇后分不開身,照顧綺煙腹中胎兒的任務自然就全部落到了倪曄琳的身上。
「這也是本宮為皇上盡心啊。」倪曄琳笑道:「終究是皇家的子嗣嘛。皇后娘娘那裡又忙不過來,我便是在辛苦,為了皇上也是值得的了。」
眾妃又是一陣恭維奉承。正說著,門外的內監一聲長宣,隨即皇后扶著太后的手,走入了大殿。
眾妃嬪連忙起身行禮。
太后慈眉善目地坐在玉案之後,看著下方的諸人,笑道:「自家人的筵席而已,就不必講究這麼多規矩了,都平身吧。」因為纏綿病榻的緣故,太后的臉色真的憔悴了不少,眉目之間隱隱有些灰敗的跡象,只是精神尚好。
太后與諸妃說了幾句閒話,又轉頭向蘇謐溫和地一笑,問道:「聽說你前些日子著實是受了苦楚,如今身子可還好些了?」
「回太后的話,婢妾的身體好多了。」蘇謐伶俐恭謹地起身行禮回話道:「讓太后擔憂實在是婢妾的罪過。」
「那就好,皇上也一直惦記著你,上次來哀家這裡還說起你呢,這一次的寒山寺的事情可真是委屈你了,那群匪徒可真是無法無天啊。」太后搖了搖頭歎息道。
關於寒山寺的襲擊,自然很快就找到了「元兇」,就是上一次行刺齊瀧未遂的棟樑會,從現場的蛛絲馬跡,還有京城刑部的調查上都得出了這樣的結論,動機上也再正常不過。深恨大齊的這批反臣賊子在行刺齊瀧不成之後轉而對無辜的妃嬪出氣揚威,而且這一次負責保護工作的又是那個他們急欲除之而後快的叛徒倪源的兒子。
當然這只是官面上的文章,究竟實際上又查出了什麼,牽扯到了什麼,無論是朝廷還是後宮,提起這件事情來,都是退避三舍。
「婢妾多謝太后的掛懷,太后的大恩大德婢妾感激不盡。都是蒙太后和皇上福澤庇佑,婢妾的病情才得以這樣快地痊癒。」蘇謐感激地笑道。
太后又略微交待了幾句場面話之後,就命蘇謐入座了。
幾乎合宮的妃嬪都到齊了,濟濟一堂,笑語嫣然。諸妃嬪或者談論著宮裡奴才的笑話,或者恭維著太后和皇后的賢德,不幾句話,就有人將話題帶到了劉綺煙的身上。
對於目前宮裡頭唯一有著身孕的妃嬪,她的位份雖然低微,卻是眾人矚目的焦點。
「聽說劉才人的父親打算求賜一個官爵?」李賢妃問道。
「正是如此,家父一心報效國家,可惜出身卑微,一直未能如願以償。好在如今皇上下了旨意,選拔賢能,不論出身,所以這才有了機會。正是皇上賢明愛才的結果啊。」周圍都是高位的妃嬪,綺煙她說話也是小心翼翼的。
「既然是貴人的父親,賞賜一個出身也是應該的,那雲妃的父親不就是一年之內連升了三四級嗎?便是看在皇嗣的分上,也應該如此呢。」雯妃現在提起雲妃來,話裡還是帶著幾分酸意。
「綺煙哪裡敢逾越啊。」綺煙謙卑地笑著。
蘇謐輕笑,她看起來也圓滑了不少啊,這個宮廷果然是最讓人成長的地方。
忽然皇后就問道,「既然連劉才人都能夠謀個出身,不知道蓮婕妤為什麼不也尋個出身呢。不如一起回稟上來,就由本宮作主,向皇上進言可好?」她的笑容和婉動人,體貼周到。
當場就有幾個妃嬪臉上顯出輕蔑之色,她們都知道,蘇謐的出身連劉綺煙也不如,劉綺煙雖然是商賈出身,但好歹是大齊的良民百姓,而且劉家又是京城首富,雖然在這些妃嬪眼裡,銅臭氣濃厚了些,好歹也算是正經的富貴人家,而蘇謐……
蘇謐心裡頭頓時升起一種不好的念頭,她的臉色不變,恭敬地回答道:「婢妾的出身卑微,那裡敢做這個想頭啊。」
「說的也是,我們大齊就算是賞賜爵位、由庶變士也要是三代良民才好,豈能夠由衛人來充任。」祝貴嬪掩口輕笑道。
「哪裡有衛人?都是齊人了,難道祝貴嬪認為這天下還有衛國嗎?」皇后冷冷地掃了她一眼說道。
祝貴嬪頓時知道自己剛剛的言語犯了大忌諱,臉色都嚇得白了,好在皇后不過是不痛不癢地說了她一句,就不再理會她,轉而繼續對著蘇謐柔聲道:「說起來,蓮婕妤原本是什麼出身?如今衛國歸於我們大齊,原本的衛臣自然也應該是齊臣才對。聽說蓮婕妤以前是衛嬪的侍讀,想必也是名門貴姓出身吧?」
她派人調查過自己?!
蘇謐的腦子裡轟然炸開,她知道了多少,難道……不會,如果她真的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哪裡還用得著耗費工夫在這裡刺探閒扯。
對了,正是刺探!
「婢妾的身世實在是不值一提,」蘇謐臉色帶著幾分慚愧羞澀地說道:「婢妾的父親只是一個鄉野醫師而已,湊巧治好了當時衛宮之中柔妃娘娘的病症,柔妃見到婢妾行事還算俐落,就把婢妾留在了宮裡,陪伴帝姬而已。」這是蘇謐對於外界來說所廣為人知的身份。就算是衛宮之中,絕大多數人,對於蘇謐的身世也都是這樣的認為。
聽到蘇謐的話語,眾妃臉上的輕蔑之色又重了幾分,只是蘇謐自稱卑微,她們也不好再出言諷刺。
「醫師亦是正經的職業,」皇后笑道:「蓮婕妤不必自傷,只要把令尊的名字報上來,本宮就為你請個封如何,我們大齊以孝道治天下,哪裡有女兒尊榮,父親家人卻落魄鄉野的道理。」
幾個妃嬪臉上的忌恨之色一閃即逝。
蘇謐正要再推辭,就在這時候,門外的太監一聲高唱,「皇上駕到!」隨即珠簾掀起,齊瀧走了進來。
進了大殿,齊瀧先向太后行禮問安,太后微笑示意之後方才坐到龍案後。
掃視了大殿一眼,他的視線落在蘇謐的身上,眼神之中流露出一絲的驚喜:「謐兒身體剛剛痊癒就過來了?」
聽見齊瀧第一個開口詢問的就是蘇謐,眾妃臉色都不是很好看。
蘇謐連忙躬身道:「臣妾的身體經過山間的休養已經痊癒無礙了,今日是太后娘娘的壽辰,怎能夠不盡孝心呢。」
齊瀧點了點頭,轉身問道皇后:「剛才我在外面遠遠就聽見說什麼落魄鄉野之類的話語,是在說什麼呢?」
皇后掩嘴笑道:「方纔臣妾正在和姐妹們討論蓮婕妤父親的事情。」
「哦。」聽到是蘇謐的家人,齊瀧來了興趣,連聲追問皇后。
蘇謐心中暗暗叫苦,皇后只怕是知道了什麼,才會咬住這一點不放口。如今又讓齊瀧知道了,自己豈不更是危險。
「是朕的疏忽了,多虧了皇后提醒,」齊瀧聽了皇后的一席話之後,連連點頭,又轉向蘇謐道:「謐兒的父親是何出身?不妨細細稟來,朕好加以封賞。」
「多謝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厚愛,」蘇謐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可惜家父無福,早在婢妾進宮沒有多久就病逝了。」說完強忍著一臉的哀傷。
齊瀧忍不住心痛憐惜道:「謐兒不必傷心……」
皇后在一旁笑道:「皇上說的是,不過皇上既然想要安慰妹妹,不如就將妹妹家人的祖墳找來,風光大葬,並且追封尊號,豈不更是全了妹妹的一番心意。」
她一邊說著,一邊仔細地觀察著蘇謐的臉色,王家的探子在無意之間得到了一個模糊的消息,讓她對於蘇謐的身世開始疑惑起來,可是她派人暗中前去調查,剛剛有了一些端倪,卻不料線索忽然一夜之間就全部斷了,相關的人不是莫名其妙地被殺,就是失蹤了。讓王家的人很是疑惑,是有誰在暗中幫助這個丫頭嗎?但也越發地讓皇后開始斷定,蘇謐的身份不是那樣的簡單。
蘇謐變了臉色,這下子可讓她如何是好?自己義父的墳塋是萬萬動不得的,其中,只要一看就知道了墓主的身份和秘密,單單是墓碑上的那幾句銘文,就將自己和爹娘以及義父義母的關係昭顯地清清楚楚啊!
就算是齊瀧再怎麼想要維護自己,也不會放一個包藏禍心的女子在自己的身邊,何況齊瀧對自己的心意到底有幾分還是值得斟酌的,看山上的時候他因為皇后幾句話就起了疑心的那一幕就知道了。
江山和佳人,孰輕孰重,不言自喻。
蘇謐抬頭看向台上,齊瀧一臉的興奮,顯然認為皇后的建議甚合心意。
「皇上,今晚是太后她老人家的壽宴,怎麼變成說起謐兒的身世了。此事反正也是不急,怎麼可以讓臣妾些微小事耽誤了太后她老人家的心情呢。」
在太后的壽宴上,談論起妃嬪過世的父母追封確實是有些不妥,齊瀧轉過頭去,看了看太后,笑道:「也是,這件事就容後再議吧。今日兒臣就先祝母后福如東海,壽比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