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第25章 人群 文 / 莫媣

    第25章人群

    窗外的紅梅在鋪滿落雪的天地間妖冶地綻放，鮮紅的色澤彷彿從心頭滴滴而落的液體，鮮艷中帶有令人絕望的刺目。

    一片花瓣被風吹落，在空中旋舞著墜入雪白的大地，藉著後續的風力掙扎翻滾了幾下，終究還是靜默地歸於塵土。

    枝頭的積雪灑落下來，將那抹鮮紅毫不留情地掩起，一切再次歸於安靜，安靜得……彷彿根本沒有那樣一個生命剛剛被掩埋在冰冷刺骨的積雪裡。

    南宮羽望著那塊覆蓋紅梅的落雪，幽黑明亮的眼內忽然閃動了一下，心裡似乎被什麼絲線輕輕拉扯，雖不致痛，卻扯得他不由自主地微微皺眉，好像因為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如此反應而暗自懊惱，垂在身側的雙手不經意地握緊。

    一捧白雪就足以掩蓋一個生命的枯萎，那麼，不論接下來的掩蓋又將是什麼。

    他絕對，絕對不可以讓任何人再傷害到若溪。

    又一片花瓣在風中顫抖著搖曳下來，脫離了枝幹的紅梅盛開得那麼絕望，墜入雪白之時綻放出生命裡積攢的全部光芒，耀眼得惹人神傷。

    南宮羽推開庭院的玻璃門，大步走過去，伸手拾起了那片花瓣，拂去背面沾有的雪花，輕輕的，輕輕將它放入大衣胸口處的口袋。

    寬大華貴的大理石桌。

    美麗修長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打檯面，彷彿有些不耐於面前人的遲疑而略略加重了力度。

    「如何？」尹如冰淡漠地看著臉色蒼白的齊天。

    「為什麼要我離開家人……」齊天矛盾痛苦地低下頭。

    「這是你必須付出的代價。」冷冷開口，彷彿這是在自然不過的條件互換，尹如冰沉靜的眸子射向他。

    良久，齊天緩緩抬起頭，決然的眼裡即應沒有了剛才的堅持，臉上一片平靜。

    「對不起，夫人，請再給我一次機會。」

    指尖優雅地敲打著檯面，墨黑的眼底湧上一層嘲諷和意料之中的滿意。

    「那麼，就好好珍惜它吧。」

    齊天的嘴唇微微有些失血，雙手在身體兩側僵硬地收緊。他恭敬地彎身鞠了個躬，慢慢轉身推門，一步一步離開了辦公室。

    一時的激昂終究敵不過心底的軟弱，人還是要為自己而活。

    走在回去的路上，齊天回想起好像心裡有什麼東西就在剛剛躬身的一瞬間，悄然死去了。

    黑色的賓利車內。

    舒緩的音樂溫柔地流淌，彷彿正在低聲訴說著什麼難以傾盡的纏綿，又如汩汩而流的潺潺溪水，將心中的煩悶疲憊，一點一點地沉澱下去。

    南宮羽靠在駕駛座，潑墨一般的纖長睫毛密密覆蓋起下眼瞼，投下一小片氤氳的暗影。

    傍晚的夕陽透過車窗一絲一縷滑過他俊美的臉頰，流連於高挺的鼻樑和薄如刀片的雙唇遲遲不肯離去。陽光中，少年美得好似希臘神話裡走出的雕像，冷峻倨傲，微微揚起的下顎透出一股靜默的疏離。他那麼美，卻又美得令人不敢接近。

    隨著放學的鈴聲打響，校門口開始陸陸續續走出三兩結伴的學生，看到不遠處停著的賓利車，一些學生習以為常，也有一些學生好奇地向裡張望，看到南宮羽後吃驚地摀住嘴巴，目光留戀在少年泛有金色光芒的側臉露出癡迷的神情。

    她們認得他。

    所有人都認得這位俊美冷漠的少年。

    當日的報紙頭條，黑衣少年攬著一身潔白的美麗少女，目光灼熱地凝視著她，彷彿要用盡一生的時間去凝望，四周恍若沒有記者，也沒有閃光的相機，視線裡只有女孩純粹的笑容。那樣深沉濃烈的目光，深深深深烙印在每一位讀者的心上。

    所以，當今日的他再次出現在學校門前時，沒有人感到驚訝。

    有一部分人群遲疑著堵在門口不願離去。

    女孩子貪婪地遙望少年閉目的側臉，彷彿只要這樣就能夠滿足內心裡快要衝出胸腔的激動興奮。

    陽光靜靜灑在南宮羽輪廓清晰的側臉，為閉目的他平添了幾分神聖，彷彿是一個不容褻瀆的神話，只能遙遙觀望，心裡默默祈禱著那雙眼在睜起的一剎那能夠看向自己所在的方向。

    人群中突然有些竊竊私語，視線統一地轉向校門裡，那個靜靜走出來的少女。

    金色的陽光灑在她的頭髮上，亞麻黃微微有些淺淡，而仍舊慵懶地搭在少女微薄的肩頭，白皙的膚色被反射得有些透明，大大的清澈的眼，此時正目不轉睛地遙望著賓利車所停的方向。

    林若溪。

    女孩子們迅速讓出一條窄窄的路，在她經過的時候好奇地打量，也有人不屑地輕視她的容貌，認為如此之人實在配不上車子裡那位高傲宛如王子般的南宮少爺。

    若溪對這些目光視而不見，她不急不緩地邁著步子，目光凝視著那輛車子，輕輕走到了車門前。

    人群沒有散去，學生們紛紛想要看看若溪是怎麼叫醒他的。

    只見若溪彎身輕輕敲了敲車窗，隨後又立即站起身體，嘴邊噙著一抹狡黠的微笑，靜靜看著車內熟睡的少年。

    濃密的睫毛微微動了一下。

    接著，兩潭比山谷中最最幽深的泉水還要幽黑的雙目緩緩睜開，目光直直看向車窗外站立的少女，短暫的凝視。

    冷峻的唇角勾起一個溫暖的笑容，恍若春日裡盛開的第一朵櫻花，溫柔繾綣，訴說情意無盡。學生們看得癡了。

    隨後，少年微微活動身體，伸手打開了另一邊的車門。

    若溪自然地笑笑，繞到車邊上了車。

    賓利車緩緩啟動，消失在夕陽漸退的餘光中。

    門前的學生們驚呆了！

    傳說中冷漠倨傲不容許任何人靠近的南宮少爺，竟然可以任由那個女孩吵醒他的睡眠，還伸手替她打開車門？！最最不可思議的是，若溪竟然認為這一切發生得很是平常，大大方方接受了他的服務！

    人群「嗡」地四炸開來，八卦的女生們就著剛才的事件紛紛發表著評論言說，有人羨慕若溪能夠得到這麼一位高貴俊朗的少爺的愛，也有人認為她不過是南宮少爺日後即將出現的眾多女友中微不足道的一員，今時的耀眼也許很快就會成為明天的笑柄。

    不管怎麼說，至少目前，南宮羽對若溪的縱容與寵溺得到了大家的普遍共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