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384 混亂年代(五) 文 / 傅戍己

    張牛角這話說的果斷干肺，似乎對劉皋忠心耿耿，但是他對田豐密諜的寬容之心，卻暴露出他心頭猶豫。若非是張牛角不願徹底斬斷袁紹這根線，他大可隨手斬殺田豐密諜，將密信、文書送給劉彌，這豈不是更好？張牛角私放密諜遠去，真正意思乃是告訴翼州：「田豐、袁紹，你們開的條件，不足以讓我背叛劉皋」。

    劉呆畢竟雄霸關西，勢力佔據絕對優勢，袁紹若不能給他張牛角一個光明前途，鬼才願意投靠。

    正在張牛角內心抉擇未來前途時，其親信張甲推門而入，壓低聲線，小聲詢問張牛角道：「耳是袁紹派人，來遊說將軍歸順他？」

    張牛角眉頭一跳，猛的從散思維中驚醒：「嗯？翼州密諜也暗中聯繫你了？嘿！看來袁紹真是準備在太行山山谷大幹一場啊」。

    張甲點點頭，道：「不錯。袁紹開出條件，說是不但願舉辟將軍為虎賁中郎將，兼司隸校尉，更準備將贊皇山以西，黃河以北千數里地，劃為我們西山軍轄區。甚至，袁紹還許諾，聲稱一旦劉皋兵敗，必推舉將軍為并州牧、朔州牧」。

    張牛角冷笑一聲：「哼！袁紹在打白條而已！贊皇山一帶那是田壯舊時轄區。你要知道，田壯已經歸順袁紹，若是袁紹再將贊皇山劃給我西山軍，豈不會令天下人冷心？單看此點，便知袁紹是何心思！什麼虎賁中郎將、司隸校尉、并州牧、朔州牧，統統都是虛的！不能立即拿到手的東西，鬼才信他袁紹！」

    「哼，即便袁紹僥倖擊敗劉皋，并州牧、朔州牧、司隸校尉，也輪不到我等兄弟。袁紹開出的這些價碼看似誘人，可全都是虛的、假的。一文不值！你莫要被那些間諜密探花言巧語騙了！」

    張甲面頰稍紅，試探性的繼續詢問張牛角：「將軍之意」是準備拒絕袁紹，繼續忠誠劉呆？那麼，要不要我案捕袁紹密諜，斬殺營前，以正軍心？。

    「不！」張牛角揮手制止張甲，將案犢上涼茶一飲而盡，道：「稍微意思意思，向劉彌表個態即可。不必大起干戈。弄的人盡皆知。況且，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誰也不知道這未來禍福興衰。這天下究竟是劉呆的還是袁紹的，沒譜！有些事兒，還是莫要做絕的好！」張甲雙眼一亮，移步捧起砂壺，為張牛角沏滿熱水，同時小聲嘀咕道：「這卻是在理。數年來，并州兵與我矛盾日日加劇。乃至於鄉間兵卒紛紛站隊，或投靠劉彌，或繼續聽從將軍軍令。隨著劉最稱帝雙方隔膜更是急促加深，軍卒中大多數人，都相信我西山軍與并州軍之間必有一戰，待那時，非是劉皋徹底兼併西山，便是我西山軍從此自由自在，縱橫太行山

    「嘿！劉呆一無所有時，賴將軍援助方能少年成名，繼而遠征西羌。若非有將軍主持西山軍務。宋泓早因無法抵禦賊兵罷官免職，怎可能直入京師，列個九卿？宋泓當日若敗。劉呆猶如無根之木、無源之水，焉能入主并州？劉呆因將軍成名，今日卻非但沒有絲毫感恩之心，反而準備將將軍逼上絕路！

    「我待劉皋為上賓，劉皋疑我為賊子！若是不為將來計，眾兄弟必將慘死劉呆之手。與其如此，還不如待機投依袁紹，混個開國王侯。

    「慎言！慎言」。張牛角豎起食指，擋在嘴前，示意張甲莫再議論這些危險話題：「我西山軍出身不正，不為士子容納，未來難有大格局。且，西山軍如今又夾在袁紹、劉皋這兩個惡煞之間，前途更是縹緲。」

    「我若苦攻袁紹，一旦損失損失慘重，劉呆定會不留痕跡的兼併我等。然，我若反叛劉皋，左政、徐榮、徐晃三路大軍，瞬間可以將我數萬西山軍碾為飛灰！擊袁紹，我等或許還能芶活數年。反叛劉皋，西山軍難活三個月！」

    「於我西山軍來說，還是雙方和平的好！袁紹、劉皋若是對峙太行山數年，我便是他們雙方必須爭取的一份力量。我西山軍遊走於劉皋、袁紹之間，袁紹來攻，我可求救於劉皋；劉呆來攻，我可求救於袁紹，如此才是我西山軍繼續芶活的光明大道！」

    不知不覺中，這時空的張牛角卻是走上真實歷史上，類如張燕那般自保道路。有所不同的是，歷史上張燕借助太行山山谷，遊走於翼北公孫瓚、翼南袁紹之間，而張牛角卻妄想遊走於并州、翼州之間，做介。太行山上的牆頭草。

    大概來說，此時的張牛角有點類似後世西元叨年7月7日「七七盧溝橋事變。之前，撫守京津一帶的宋哲元。宋哲元絕不肯投降日本，答應日本提出的「華北自治」要求之餘，卻又因為深深忌諱蔣介石,害怕蔣介石坐守漁翁之利、行兼併之實，遂對日本百般忍讓，幻想日本大善心，肯與他和平共處。

    儘管局勢細節稍稍不同，但披心：角的心傑，卻和「七七盧溝橋事變「遼前的宋哲示，聯」似。

    張甲訝然的望向張牛角，細細品味張牛角這個「自保之策」

    長安，早明池。

    呂布勒兵攻下井險關口第三日，太行山緊急軍情，已經火傳至關中長安，遞交昆明池。

    正如前面所說，并州、翼州之爭，爭在太行山。劉呆、袁紹。誰拿下太行山，誰就手握未來戰爭的主動權。莫州得太行山，可分分秒秒兼併並件，并州得太行山，就好比劉暴手持利劍，壓在袁紹頸間。

    真實歷史上，建安四年，也即是西元羽年，袁紹徹底剿滅公孫小瓚，奪取太行山諸關口後，才能舉辟其外甥高斡為并州牧，將并州瞬間納入袁紹直轄體系。次年，也即是建安五年，西元勁年，袁紹、曹操官渡之戰時，高斡方能作為袁紹輔軍，并州之眾，出并州上黨郡，要擊曹操西線。

    簡而言之，太行山對關西政權來說，無比重要，不可缺失。若非如此，劉呆何至於在上黨郡、太原郡、雁門郡布下三路重軍？這三路大軍。便是為遏制袁紹攻略太行山而佈置。

    田壯反叛，並與呂布合勢，進軍井際關口，這乙經能夠對并州隱隱產生威脅。劉最如何來應手？危急時匆，是否立時啟動關西、翼州的全面戰爭？

    心中沒底的劉呆，遂廣招謀臣，共議太行山軍事。這一次軍事會議上，不僅有華敵、荀彧、賈詡三大謀臣，更增添了逐漸歸心關西政權的荀攸、郭嘉、陳群、徐庶、劉曄等後世名人。

    劉易廢帝登基時，荀攸即在長安。因荀彧關係，被劉皋特別重視的荀攸，自然而然的留在長安京師，為新朝奔走效勞。今日今時，雖不能瞧出荀攸對劉呆的忠誠有沒有達到必分，但荀攸畢竟已經開始協助荀彧、華敵，努力安撫關中，佈置關西四周要塞防守。

    至於郭嘉、陳群、徐庶、劉曄，被劉皋正式征辟後，他們亦因為種種因素，或過武關，或過函谷關，相繼參與關西朝政。劉呆廢帝登基之後，因為名不正言不順，這個皇帝尚不怎麼被世人承認。但是，即便是一偽帝，也足以將劉呆魅力上限拔高2o，吸引無數士子謀臣武將傾心歸附。

    大致來說，截至青龍二年四月份，劉皋去年所征辟的那一批人傑謀臣，十有**都已選擇接受劉皋征辟，共輔關西政權。稍微遺憾的是，也不知是因為路途遙遠，還是因為劉表、袁術交戰阻隔道路，劉呆特意征辟的周瑜、魯肅，卻一直沒個回聲。

    當然，沒個回聲總比拒絕劉皋征辟強。

    沒有消息總比壞消息強不是。

    閒話暫且不提。

    太極殿西廂房，劉呆一邊令宦官分書信，一邊為朝臣大概描述關西危局：「據前線傳來戰報，南方漢中山谷，劉焉再次興師進討；東方翼南，袁紹陳兵邯縣，斥候遠放數百里；東北方向，呂布、田壯合勢，屢戰上艾縣。」

    「若是關西民政無礙，我二十八萬大軍，足以一一破殺劉焉、袁紹、呂布之徒。然而，我關西四州一府如今正陷入糧食危機，各郡大城，隨時有可能陷入斷糧危境。民腹尚且不能填飽，大軍何如能攻城掠地。奔襲千里？」關西嚴重缺糧，但是翼州糧食儲存也不富裕，所以，諸如以戰養戰之類說法，亦根本無法提起。

    前面說過，漢世條件下。長距離運糧損耗嚴重。譬如陸地上千里調運糧草，即使是和平時間，百車糧食抵達目標地點時，能夠剩餘二三十車，已經是傳說中的高效率。古話所稱的「千里不調糧，百里不輸草」並非隨口編造出的流言假話。

    亦是因為糧草損耗嚴重，古代兵陣出戰，二十萬戰卒屢戰前線，後方大多最少也要準備四十萬人的口糧，才能勉強支持戰爭正常運轉。有時候，若是糧道稍遠，或者處於敵軍直接威脅下，甚至還要準備六十萬人乃至一百萬人份口糧，才能勉強支持起一場二十萬戰卒的屢戰。

    兵陣作戰，最消耗糧食不過。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亦並非僅僅因為糧車運輸緩慢。

    在關西陷入缺糧危機時，若是劉皋草率動翼州攻略，無疑是一種相當不明智的行為。前時，劉呆一度將希望寄托在翼州糧庫，考慮是否採納徐晃攻略翼州方案，但是劉皋這種冒險思路，很快就被賈詡、荀彧及時駁回。

    徐晃上書建議劉呆主動攻略翼州，剿殺袁紹，劉呆可以駁回不議，但是今日呂布、田壯打上門來，劉呆即使心中不願作戰，卻不得不出兵。畢竟太行山對關西來說，極其重要，不容有失。

    何時出兵？出多少兵？西山一仗打到什麼程度？張牛角一部如何處置？這些繁真細事，都要好生參謀參謀，定下一個基本格調。

    西山既然不容有失，那麼劉暴必須遏制呂布、田壯進逼太行山的腳步。

    不過，事情看似複雜，其實也很簡單，無非是防禦外敵入侵而已。

    稍稍小片刻，眾謀臣已經商議出基本應對安略：小打小鬧，防守為主。輕騎襲擊糧道、強弩鎮守險關。

    似華敵、荀彧等人，根本無視劉焉的騷擾戰，直接將防守重心調度在并州腹地太原郡。真正令荀彧擔心的，其實還是關西糧食危機：「根據各地郡縣小吏案檢、匯總數據，情勢不容樂觀。」

    「并州糧食略略有餘，但是并州糧食一是需要就地補給徐晃、張楊、顏良、徐榮數部大軍。二是朔州糧食缺口。亦需從并州抽取填補。大概來說，并州糧食亦是相當緊張，僅僅不至於生大饑荒而已。無法以之解決關中困境

    「涼州諸郡，類如敦煌、酒皂、張掖、武威四郡，糧食基本能夠自給自足，子於其他諸郡，卻是皆不容樂觀。其中金城一帶，由於董卓昔日戍兵抄掠，最是困厄，不過好在西海軍尚有不少存糧，能夠籍借澶水，及時補給金城郡

    「陝州諸郡。其中陝北上郡一帶，由於人煙稀少，未遭董卓殘害，故雖然貧苦，卻也不必擔憂斷食餓死，且上郡多樹木大山，野獸無數，當地民眾亦可獵殺鳥獸，補充食貨。陝南漢中郡，自張魯接管後，承平已久，亦無大害，不過因為劉焉連月用兵，漢中積存糧食消耗嚴重，正在飛減少

    「最憂心的是關中三輔，以及涼州漢陽郡、安定郡等地。似右扶風存糧，已經不足二十日！尤為令人深憂的是，許多豪門大戶，覺關西逐漸陷入糧食危機之後，紛紛哄抬糧價，囤積居奇，進一步加重糧食危機

    「譬如左馮朗一帶，按照陛下所定計劃補給之策略，左馮翎雖說饑困，亦能勉強撐到六月初。但是因為無數商戶哄抬糧食，積屯有限活命口糧，瞬間加重左馮瑚糧災。便是前數日，左馮朗諸縣城糧價，一日之內，足足翻了八倍，粗糧如今已經抬升至四五百錢一石。」

    「因為各大城市長無法控制混亂局勢，如今，市場上糧食業已全部被投機者沽空。因是，萬年、高陵、蓮勺諸縣城，缺糧危機全部提前爆，自前日起，無數居民已經紛紛陷入斷糧困境。甚至，，萬年縣城昨日已經出現第一例漢民餓死事件。」

    「這些還是小事。自從左馮朗糧價哄抬之後，因為無數商戶趨利求財，紛紛四散并州、弘農、右扶風等郡縣，高價收購糧食，準備反手倒賣左馮瑚。因為這些人趨利誘導，左馮瑚騰高糧價如今甚至已經向京兆尹蔓延。陛下也許有所不知，長安城糧價，昨日傍晚左右，比起平時已經上漲三成；今日臣奏議上林苑前，長安城糧價比起昨日傍晚，又上揚一成。如是任由糧價上揚，怕是」。

    荀彧一席話，令在場眾人紛紛丟開太行山兵事，轉而思考糧價。畢竟，呂布、田壯再猛，三五日之內也絕難連續破擊太原郡、雁門郡數萬重兵，可是糧價騰高，漢民缺糧，卻有可能令關西政權瞬間覆滅在關西漢民怒火之中。漢民可不管糧食危機是不是董卓種下的禍根。他們只在乎劉呆稱帝執政時，他們卻不能吃飽飯。劉暴要他們吃不飽飯，他們就要反叛劉皋、斥罵劉暴。

    隨著荀彧敘述，劉呆眉頭蹙起，心情逐漸鬱悶。

    荀彧所言這種情況，數千年歷史上屢見不鮮。每逢大災、兵禍、經濟危機，糧食乏缺時，偏偏會有一大群黑心商人，一邊哄抬物價，積屯倒賣糧食，往往把平時五十錢一石的粗糧，抄到八百錢一石、一千錢一石、數千錢一石。

    中國歷朝內亂時期，因為天災、兵禍。往往有大量流民成批成批的死去。很多時候，這些流民並不是被亂兵所殺，也不是真是缺糧餓死，而是被騰高的糧價，被囤積大量糧食的商戶間接逼死！觀讀歷史時，有些人往往疑惑，第一年還說某地大豐收，怎麼第二年突然就爆饑荒，數千數萬人餓死呢？其實，原因很簡單，那就是這個世界上，歷來不缺乏黑心商人。積屯糧食時，他們絕對不會考慮貧民死活。

    這種狂炒糧食的行為，簡直是信息、交通條件惡劣的古代社會一個死穴命門。

    好比後世和諧六年，某些人炒大蒜，不知不覺已經將大蒜價格抬升數倍乃至十數倍。大蒜非是民眾必需的主食，且後世比起漢世，物流、政府監控達數千倍，但即便如此，炒大蒜行為，還能給民眾生活帶來深遠影響，何況於漢世？

    如是將後世的炒大蒜，換算成漢世的炒糧食，就能模糊瞭解關西漢民今日所面臨的困局。「可否仿照前朝故例，殺一兩個囤糧大戶，以做傚尤？」有人不假思索的向劉皋提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