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312 荀彧并州行 文 / 傅戍己
「不過，今日無事，便索性去并州走一圈。道要瞧瞧，華子魚和劉皋，你們二人合力，究竟把并州經營成何種模樣！」
於是，荀彧過穎川郡而不入。直接過河內郡，經懷縣、州縣、野王縣。波縣、沁水，翻越太行山，趕來并州。
未入并州，荀彧便已深刻感受到并州與他地的不同。
太行山，河內郡和上黨郡串聯的山坳，并州軍在此地修建一處簡易關隘，充當并州與山東其他郡縣交通的門戶。
數十并州兵，刀劍齊備，撫守著這河內郡與上黨郡之間重要通道。
道路兩旁分別豎立兩個。箭樓。箭樓上時不時傳來金屬反光，那顯然是在弦的弓矢反射來的光線。四座箭樓以木柵橫向連結，將這個山谷一分為二，徹底截斷河內行人私入并州的幻想。
與之相配的，是三五名并州兵敲著鑼，不斷在附近大聲吆喝，警戒行人：「依法納稅，拒絕偷渡！凡心懷饒幸，趁夜翻山越嶺入并州者。一經捕捉，人罰苦工五年；錢財貨物全部罰沒！」
這些并州兵卒，是并州獨樹一幟。其他州郡皆無的徵稅兵。他們身上服裝，與并州兵標準服裝相似，但是胸前卻添加一個白底黑字的「稅」字。即便是不識字，單憑這胸前獨特的標誌，亦能分辨出徵稅兵與其他并州兵的不同。
征秋兵設置的關口前，排著長長的隊伍。自從劉皋因為避免漢世金融崩潰，設下關稅障礙後，凡是外郡人入并州者，必須登記身份。
自從并州兵大勝董卓以後，并州登時成為許多避難流民的不二選擇。并州新設的徵稅兵，令打算入并州避難的流民，感到非常奇異，漢世徵稅的吏多多。但是似并州為徵稅單設一兵種的，卻是不卓見過。不過，在徵稅兵的刀劍脅迫下。這些流民還是很快適應并州的新法規！
接權之下出順民！吏。隨口向他問道：「遷徙并州還是暫時橋居？」
遷徙並件，是言流民徹底將家安置在并州；暫時僑居，是言只走進入并州，而非遷家并州。
適才排隊等待時，已經有徵稅兵向華歆講解兩者之間的區別。若是選擇暫時橋居，并州只會簡單徵稅，不涉及其他；若是選擇遷徙并州。徵稅兵將會多一個表格，保障流民入并州後的基本生活。
若是遷徙并州的流民，不能獨自生存者，可持此表格聯繫并州專門人員，進而通過他們尋找到一份工是做勞工，或是去屯田，或是去修路。當然，這些人的待遇。要遠遠高於那些匈奴奴工、鮮卑奴工！
「暫時橋居。」荀彧答道。
小吏抽出一份表格，繼續向荀彧詢問：「姓名、籍貫、財物多少？」
在荀彧回答時吏提問時，三名徵稅兵熟練的登上荀彧馬車，開始統計搜查荀彧馬車內各類物品。
偶然間，荀彧現，這個登記表格的吏，竟然是個半殘廢。吏剛才偶然間擼起左臂袖子時，荀彧赫然現這名小吏左小臂上，竟然有一道十分明顯的長長疤痕。仔細觀察間吏在登記、謄寫荀彧信息時，左手還會時不時抖動幾下！
見荀彧注意到自己左臂上的疤痕」吏不曾怒，只是呵呵一笑，隨口說道：「這條胳膊，是被鮮卑蠻子砍廢的！傷到骨頭了！也是因為這條胳膊廢了，不能繼續混在軍中。便被我家都尉大人一張文書，配到徵稅兵中！」
「所幸，我記憶好，識字特別快。就順便成為登記表格的吏員，還能揮點作用！」
荀彧心中一動，問道：「原來你是傷兵！作戰受傷兵卒，按照并州制度，是不是全部安排入徵稅兵中？」
吏一邊：「哪能！徵稅兵、游傲，都是傷兵安排處。當然，你也知道。一場衝殺下束，重傷不能自理者，甚至感染死亡者，不知多少！也就是我等運氣好，賴得同伴庇護，才能繼續生活！」
荀彧正欲再問，三名徵稅兵向小吏大聲喊道：「荀彧，徵稅三百四十錢！」
荀彧冷吸一口氣，三百四十錢。這意味著荀彧僅僅是經過并州關口。便要徵稅六七石粗糧。因為這個高稅收，荀彧注意力也隨之轉移。
荀彧心道：「在翼州時，常聽外人言，并州賦稅為天下最重。至今日，才知重到何種程度！僅僅不過走過個關口，便徵稅三百四十錢的物品！」
當此時，并州以外，金融系統崩潰。銅錢嚴重貶值。因此并州徵稅三百四十錢，可不是收取荀彧三百四十銅錢，而是徵收荀彧與并州三百四十錢價值相當的物品！
不過。隨著并州軍大破董卓軍。并州周圍很多地方，銅錢開始急
溫。
即便是翼州，也因為劉最入主翼州的意向，銅錢開始急升溫。雖然銅錢價值尚不能與并州相當。但是也正在逐漸縮小差距。
這是他們以為，一旦劉呆入主翼州，金融必將回歸銅錢體系，許多人求利，便開始私下收集銅錢。而且。劉皋為以後打算，早在一甲日銅錢暴跌！時。就開始誦過各種方法，囤積銅金屬、嚼咐，以備不時之需。
一旦銅錢需求增加，銅錢價值自然而然開始回升！
總之，隨著劉皋大勝董卓，漢世銅錢金融體系，卻已經有逐漸恢復的跡象。能維持住銅錢貨幣最後的信譽，還是多虧劉皋設關卡，封鎖并州的策略。
雖然賦稅重，但是荀彧為避免引起爭議。爽快用布帛繳納三百四十錢的賦稅。
小吏替給荀彧兩張卡片。說道：「大拇指染上紅料，然後分別在兩張卡片上摁上手印。這兩張卡片，一張留存我這，一張你保管。
但凡遇見收稅官核查，便遞交出這卡片。」
「嗯。卡片用紙是我并州獨產。不要試圖偽造。還有記得卡片上序列號，若是丟失卡片，可以申請補辦！」
入并州後，荀彧毫不遲疑，立即向上黨郡太守治所，長子城行去！
一路上，荀彧最注重觀察并州民情，但是數日後，荀彧愕然現一個事實：并州人雖然抱怨賦稅重，但是真正口出怨言者，言出實際者，卻是很少！
民眾多是片面的議論法令得失。卻無法總結出劉呆種種稅收背後的佈局。荀彧眼光雖明，但不過是網入并州，對并州瞭解有限。
一時不得其解，荀彧只能把無數疑慮放在心中。
行至高都縣時，荀彧偶然現，田間時不時的聚集數十人，似乎在丈量、計算什麼！
荀彧忽起好奇心，走下馬車。向田間聚集數十人處走去。
旁聽一會，荀彧聽出一個大概：原來并州官吏，正在重新丈量全州數郡土地。
這可是個難活！
自漢世廢除諸侯封建模式，開創中央集權朝代時，一個新的階層，後世稱之為鄉仲的階級，便應時出現。
郡縣統轄，配合當地鄉仲治理百姓，是漢世的一貫制度。
何謂鄉仲？鄉伸，在漢世，說法叫做當地郡望！
後世中國，因為清王朝的腐爛崩潰，導致中國社會遭遇一場巨大變革。在這場變革中。最顯明的變換，便是鄉仲集團的崩潰，鄉伸集團先是演化成土豪劣伸，繼而土豪劣伸又在共和革命中完全磨滅。
後世社會大變革之後，一個最顯著的特點，便是人才向城市集中化。在城市快高效展時，鄉村。尤其是偏僻地帶的鄉村，陷入人才危急中。
何謂人才危松？那便是鄉村偶然出現一個人才，或者是學術人才，或者是億萬富翁之才，他們絕大多數將會脫離鄉村本土，向城市集中，而不會待在鄉村老家，慢慢展家鄉！
鄉村人才持續流向城市，導致鄉村素質難以提高，更難以高展。這亦是工業化初期的典形狀況。
然而，漢世時期的鄉村、城池之間的關係，與後世鄉村、城池之間關係，截然相反。
漢世四百年，無論鄉村，還是城池。皆注重宗族、人才反哺。
舉例來說，譬如穎陰荀氏、無極甄氏、汝南袁氏，他們宗族是當地城池麼？不，恰恰相反，他們宗族卻是在當地鄉里。換句話說，漢世赫赫有名的大族，無論是汝南袁氏、無極甄氏、穎陰荀氏，還是弘農楊氏、河東裴氏等等，若是按照後世城鄉標準，他們一無例外的，皆是鄉
人！
他們或許在當地城裡有宅基，但是他們宗族根基卻永遠是在當地城池之外！
例如荀爽、鄭玄等大儒名士，他們居住地。亦往往不是城池中，而是城外的鄉里本家。
這就是鄉伸政治的典型特點。
鄉村人才，大多數因為宗族觀念，若非遊學做官，他們大多選擇留在本地宗族。
換句話說，漢世，城池不比鄉村更具有吸納人才的性質！
由此可以想想，譬如穎陰荀氏、無極甄氏，世代經營本鄉，不說其他展，單是族親同姓之家，就數不過來。這樣數百人乃至數千人的龐大零散宗族，在當地的勢力，該有多大，可想而知。
讀漢世歷史，某些書友常常疑惑。為甚一些當地望族，可以輕易組織起數百數千人兵卒？那便是因為宗族關係、宗族勢力！一個在當地經營數百年的望族，周圍鄉里，無處不是姻親好友，一張大網撒下去，組織起百數精壯，簡直毫不費力！
即便是後世，宗族早已徹底破敗。民眾已徹底擯棄宗族觀念的時代，在那些世代居住一地的鄉村。一旦遇到急迫事，當地大姓也能輕輕鬆鬆聚集起數十乃至百數青壯。和平時期，這些精壯自然不會形成一股作戰力量，更不敢對抗國家政府；但是一旦遇到戰亂，這些大姓集中的宗族力量，絕對不能忽視。
民國紛亂時，不少地區組織的村村聯保，以及守護當地的土匪，其根基亦是如此起來的！當然，這也是因為民國時期，宗族觀念尚未徹底滅絕。
民國小鄉村，還能自組織起村村互保，抵禦流賊、土匪、賊兵，何況是漢世鄉伸政治極盛時期？比較於後世小鄉村，這些在當地展數百年，代代有九卿之才的豪門大族，在當地影響力
鄉仲政治之所以難以覆滅，便是因此。
後世共和革命，之所以能輕鬆剿滅鄉仲政治，那是因為隨著中國工業化，大量鄉村人才湧向城市。沒有人才精英的鄉伸政治，立刻退化成無數目光短淺的土豪劣伸！
鄉仲政治。先是自潰，而後才被共和革命徹底剿滅！
當然，後世共和革命不久，中國境內又產生一種新形勢的鄉仲政治。這種新型鄉仲政治，傾向於官商合體，傾向於資本。因此，面對這種新型鄉伸政治。說共和革命徹底剿滅鄉仲政治。其實也有點不恰當！漢世條件，能夠明面可見的資產，唯有土地。若說後世巨量金錢是資本，那麼在漢世，龐大的土地財富的就是資本。
龐大的土地，巨量的糧食，這些都是名門大族參與政治的根基。譬如魯肅，將家產破敗殆盡時，還能於天下困乏缺食之時，揮揮手送給周瑜三千石精米！
家產破敗殆盡的魯肅，尚且如此。何況那些富裕豪門大族。徐州糜氏，一手支撐起劉備早起軍需供給，這又是何等力量！
資本的力量。並不是僅僅能夠行走在資本社會。
然而大凡名門豪族，幾乎有一個共們貪愛土地資本，期翼掌控越來越多的土地，甚至他們為求利益最大化，還刻意隱瞞土地實數。後世教科書上將這些行為統稱為：土地兼併！
其實，地主土地兼併，其本質就好比資本家追求利潤一般，是與生懼來的。
土地價值不失，地主就會一日日的追求兼併！關於土地兼併的惡劣影響，其實可以參考後世拆遷辦。當然，歷史上無數地主，兼併土地時。能的做到拆遷辦那份上的。估計不會過百分之一吧！
因為漢世名門大族，幾乎是清一色的大地主，由此可知丈量土地的難度。歷朝每逢測量土地時，就會愕然現國家突兀的小的一圈，這小的一圈，自然就是被地主們有意無意隱藏的土地！
似荀彧這樣的人才，怎麼會不清楚丈量土地的效果。然而，大凡丈量土地，限制於種種條件，很難得出真實效果。
「你家上報良田是三百五十畝。今日測量出的卻是三百七十八畝！一共過二十八畝。這二十八畝田地，是由官府罰沒，然後標價販賣，還是你自己以七折價格回購！當然。你也可以上訴我測量不公正。由他人另行測量！」測量土地的并州官員，一臉陰沉的望向身邊的那位地主。
官員身邊一共十多位兵卒，其中七八人手持刀劍，其他幾位都是清一色手弩。隨著官員的話語，十多位并州兵卒，一起盯向那位地主。
荀彧小聲詢問身邊之人。才曉的并州普查土地時，曾有規定，但凡惡意攻擊普查官吏者，兵卒可立即斬殺之；但凡敢率眾圍殲官吏兵卒者。誅殺惡，全家充公！
可謂說，并州一開始普查田地。就制定政策，維護普查官吏人身安全。
荀彧眉頭一皺，繼續詢問并州普查田地的具體政策。
原來，自大破董卓之後，劉呆便攜大勝董卓之威，以「鼓勵農耕」為名，在并州八郡開展起第一次并州土地普查。
具體行政策略：」自耕農維持田地三十稅一的標準不變；凡是舊時不納稅的豪門大族，并州承諾其現有土地，永遠不納稅，但是自此以後豪門大族兼併的新土地，將與自耕農一樣。上繳三十稅一的田稅註：無須繳納田稅的土地，一旦生交易行為，立即恢復徵稅三十稅一。
總的來說，劉暴雖然準備推行官伸一體納稅，但是卻不敢強行收取官仲豪門大族舊有土地的田稅！
這會惹眾怒的！
後世，因為無數辮子戲，許多人認為。果斷實施官伸一體納稅、改土歸流的，中國歷史上唯有滿清一朝。但是，滿清的官伸一體納稅、改土歸流，無一不是建立在血腥殘殺上的。滿清官伸一體納稅，改土歸流。歸根揭底。不過是一場維護滿清統治的有效手段，而非真正意義上的官仲一體納稅！
滿清推行官伸一體納稅、改土歸流。背後是無數鮮血和人命。
滿清敢數千數萬的人大肆殘殺，劉暴不敢！
滿清推行官伸一體納稅，可笑的是同時又推出旗人免稅！
官仲徵稅，旗人免稅，這個。從國家角度考慮，這叫做官伸一體納
麼？
總之，滿清之所酗官仲一體納稅，根本原因，那就是所謂的官伸都變成一群群奴才！變成奴才，就需要繳稅。反觀之，旗人則成為真正的「官仲。」所以這些旗人。就不須繳納稅收！
單此一點，就可以看出大肆誇讚滿清官伸一體納稅的人，心中掩藏著何等心思！
滿清的官伸一體納稅，一體個屁啊！官仲徵稅，官伸徵稅，旗人不徵稅，算屁的一體啊！
滿清的官仲一體納稅，不過是為徹底推行統治，而進行的一場有選擇的屠殺，將官伸徹底變成奴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