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291 并州風情 文 / 傅戍己
河東郡,永安縣。
黃昏之際,永安縣城城門即將關閉時,劉武率百餘家兵,氣喘吁吁的出現在永安城外。
劉武喘著氣,向周圍家兵感慨道:「幸好城門未關,不然今晚怕是要睡在涼風中了!」
不過,」
永安東城門城門守檢驗劉武文書後,斷然擊碎劉武幻想:「永安為後防重地,外兵不可隨意入城。你雖有文書。可以自由入城,但是這些家兵卻不能入城!」
劉武一怔,繼而有點怒氣:「我自上黨至此,一路所經長子城、谷遠城。無一不可入內休息過夜,這永安為何入不得?」
城門守合上文書,遞還給劉武:「長子是長子,永安是永安。董賊集兵汾水,試圖破襲我并州八郡。永安地處二線,負責并州軍糧草供給,中樞運轉,無比重要,豈是長子等城可以隨意類比。」
「你雖有文書,甚至是州牧親筆書信,但永安亦不能隨意接納。即使我信你百多人,個個。皆是忠心衛國猛士,一心誅殺董賊的豪傑。但是并州制度卻不許我接納你等入城。」
「你也莫要氣憤,軍陣交兵時期,若無河東太守、州牧虎符齊備,縱使是我并州兵,也不能任意入城。」
「前些日子,雁門援兵還是在城外過夜。將心比心。你以為你上黨家兵。與雁門援軍,孰輕孰重?非是故意刁難你,而是國家制度如此。永安縣安危,關乎并州軍勝負。稍有不慎,并州立時陷入萬劫不復。」
聽著城門守左一個國家制度。右一個雁門援軍,劉武一時無法反駁。不得已。劉武降低身份,換上笑臉。小心詢問城門守:「我們數百人。不曾攜帶野外過夜的帳篷、棉被,這卻如何是好?總不能令我柱在城門外一夜?若是如此。卻是令無數義軍書心!」
城門守指向北方,道:「瞧見沒有?那是我們并州的馳道修建隊。你們總共多少?」一百二十八人!我給你們一個批示,你遞給監察馳道勞工的警戒郡國兵,他們會給你們提供短時間屯軍地。」
「不過,你入城還須快點拜訪河東太守。請來兵符。合併至我并州正規軍伍。這些監察馳道勞工的郡國兵,按照制度,最多招待你們十日。」
劉武謝過城門守,匆匆行至馳道監察處,為百數家兵張羅住處。這些郡國兵稍稍核檢一番,倒是爽快應諾劉武請求。
這一部郡國兵隊正,一邊噓寒問暖的,為百數人安排住處,一邊讚揚劉武:道「強國兄劉武三,自備武器。怒伐董賊,不虧為我并州豪傑。強國兄能不顧生死,聚義殺敵,我們怎可沮喪英雄心志。」
郡國兵監管無數修建馳道的勞工,簡易房舍無數,片刻間已經為劉武百餘人騰出住處。郡國兵隊正又道:「房間狹窄,又是四五擠住一起。條件困苦些。不過馳道工程龐大。勞工繁多。所修建的簡易房舍都是這般,還望諸位莫要見怪。」
劉武連忙應道:「哪裡!哪裡!怎會見怪。行軍在外,布帳草蓆已是幸福,今日能住在房舍之中。怎會是困苦。若是求寬敞大屋,錦衣明帳,怎會聚義兵,不遠千里,奔殺董賊?」
郡國兵隊正笑笑,又道:「對了!你們百餘人既然住在此間那麼若是不曾有其他任務,那可否協助我們監察勞工?董賊襲擊汾水,州牧又出兵維陽,軍事緊張,人員調度頻繁,我們并州兵如今卻是人員緊張。處處缺人。」
「勞工人員混雜,內又摻雜匈奴、鮮卑、北地胡、烏桓等各部蠻胡,時有紛亂,若不巡視左右。以刀兵脅迫。怕是將有叛亂事。若不是修建馳道,事關我并州糧草運輸,持久作戰,不等稍廢分毫,我想如強國兄這般,衝殺敵陣,滅殺董賊黨羽,靖衛國家園陵。」
「應該的!」劉武隨口應答郡國兵隊正。卻是吃人嘴軟,劉武不願得罪自己尚需仰仗的郡國兵隊正。
安排百餘人完畢,劉武連忙返回永安城。
還好,這時雖然太陽已經落下,天邊一片紅雲,永安城城門卻尚未合閉。劉武跨步入城。向城門守等人連連表示感激:「多謝多謝!」
不過劉武也知對這些城門吏兵,萬分感謝,不抵百錢實物。
蓋所謂:倉麋實,知禮,節;衣食足,知榮辱。
劉武摸出一串百枚銅錢,遞給城門守,表示物質上的感謝。不說城門守為他們百十人安排住處。單說城門守延遲合閉城門時間,便足以令劉武十分感激。
自董卓造小錢以來,銅錢貶值,各州縣百姓交易。復用起布帛、糧食為交易使用貨幣。不過由於劉呆通曉歷史展,早就知曉董卓造小錢引起的動盪。
為預防漢末這次金融風暴。劉最設關卡。禁小錢,造新錢等等。施行了無數措施,將金融風暴隔絕在并州之外。眼下漢帝國各州郡,銅錢雖然急貶值,但是標準銅錢與并州新錢。在
城門守接過劉武遞來的百文錢,掂量掂量,卻又退回劉武一些,只留下八十錢。面對退回的二十錢。劉武有點茫然,一時不知如何應對。
城門守呵呵笑笑:「我收你八十錢,你也莫以為我等兄弟貪污。子貢贖人。你可知曉?」
春秋時,魯國有一道法令。凡是贖還魯國人奴隸者,由國家給予一定賞賜。子貢贖還奴隸,卻辭退賞賜。孔子知之。遂責備子貢:魯國富人少而窮人多,你今日不受賞賜,魯國人尚有幾人去贖還奴隸,不如接受國家賞賜,引導更多的人去贖還魯國人奴隸。
此便是子貢贖人典故。後世儒家對此評價是:不辭合理合法合情之賞。導人為善。
此事載於《呂氏春秋》,劉武亦讀過。
「知之!」劉武回答道。只是劉武心中,卻猜不透城門守究竟何意。
城門守道:「我城門吏兵之職垂,防戍城門,警戒賊兵。引導行人。檢驗戶籍。點查稅單。日出開啟城門;日落合閉城門,亦是城門制度。至於其他煩雜事,皆不屬於我等管轄。」
「譬如今日之事,若按常規制度,我等只需定時合閉城門,無須等你入城,亦無須理會你是何人,所為如何!職責之外,我們可以盡閉雙眼。我等為永安城門吏,卻不是天生善人,義務幫助世間萬人。」
「收你八十錢,卻是我等延遲城門合閉的報酬!有所勞,有所酬,國之大道,民之所德。凡我并州說理。傳聞,這亦是州牧為引并州百姓多行善舉,施行的新制度。」
「我并州人,路上有行人甲丟失東西,為路人乙所拾撿。若走路人乙,還給行人甲,行人甲則必酬謝路人乙。報酬最高為財貨價值十分之一。因為此法令,我并州人,多選擇返還別人丟失之物,光明正大的獲取有償報酬。有正道從容生活,必不行歪道邪路。」
劉武恍然大悟,呵呵笑道:「原來是此。上黨郡亦開始倡導如此行事。言本職為職責,不容有失;本職之外,有所勞有所酬。最近上黨郡說書茶樓,歷代歷史演義故事間,屢屢聲聞子貢之名。只是尚有許多人不以為然,認為有傷風化。萬一趨利成性,將是人人求財,人人求利,不復再有正世人之心者!」劉武本人。便對這種行事不以為然,故對此事瞭解匿乏。
城門守輕輕搖搖頭:「若是那些人遺失某物,再也無法尋回時,他會不會奢望用十分之一代價,換回自己遺失物品?當然更有無數人,自己疏漏不慎,遺失某物,還偏偏希望別人無償送來,這種一廂情願、小氣吝嗇之人,若是一朝撿拾他人遺物,你覺得他會百分之百無償奉還別人?」
「不管如何說,自從這一道法令實施後。我并州風氣卻是大有好轉。你若是在茶舍內丟些物品,總會找到。甚至還有人直接送上你家門。」
劉武心中輕笑了笑,任憑城門守的話語隨風飄去!
道不同不相為謀,理念不冉,視而不見。
辭別城門守,劉武又直奔河東太守治所所在。
不過,運氣不暢的劉武,卻是吃了個閉門羹。
河東太守治所門吏,一臉微笑拒絕劉武:「見諒!太守另有要事,不在治所內。若是有事,還請明日早來。」見劉武手持劉最親筆書信。這門吏到是態度恭敬,不曾怠慢劉武分毫。
劉武不甘心,再次問道:「太守何去?」
門吏依然微笑回答:「我不過門前吏,只知太守出去,卻不知太守具體何往。不過按照尋常故事,太守晚間或回治所,你明日早來,或能見到太守!」
劉武撓撓眉頭,又問道:「既然太守晚間便回,那我可否等候此間?」
門吏依舊微笑:「自然可以。不過依照慣例,太守回來時間怕是在亥時時分,那時間太守肯定思維疲勞,難以處理雜事。是欲太守困乏時相見,還是明早相見,你自己好自思量。」
「個人意見,太守調度汾水戰線,數萬精兵銳卒。閣下聚義,雖然是善舉。須弘揚并州各地,但是比於汾水戰線,卻是份量稍有不足。算不得什麼需要緊急處理事務。為閣下未來計,還是等明日來的好!」
劉武猶豫一會,遂告辭離去。在刺史治所附近尋了一間客舍住下。
第二日,一大早,劉武又來到州刺史治所。
接待劉武的,依然是昨日那個門吏。
望見劉武,門吏輕笑道:「閣下幸虧沒有等候門外,昨夜太守一夜未歸吶!」
說著,門吏又遞給劉武一張紙條,道:「你請見太守之事,我已經代為傳達給州牧。這不,州牧令你去此處相見。此紙條記載道路行徑。若是你路途中迷路,可隨意找些永安人詢問,便能順利抵達。」
於是,劉武又辭別門吏,按照紙條所載。一路上又詢問幾人,方才抵達城中某涼亭內
這涼亭建於河水之側。至於河水則是汾水支脈河流。
涼亭附近,百數衛士,手持刀劍弓矢,散立各地,拱衛中央涼亭。
又是一番搜檢,劉武卸去佩劍之後,被引導至涼亭。
涼亭之內,總計只有兩人。一位老人,一位中年人。劉武不識得兩人,分不清誰是河東太守,正在猶豫間。中年男子起身道:「我是河東太守華歆,這位是故尚書涿郡盧植盧子斡。你便是自備武器。聚義討伐董賊的,上黨真定孝王之後劉武?」
「正是!」劉武一邊應聲回答,一邊向華歆、盧植兩人施禮。
盧植初期討伐黃巾,連破張角,兵圍廣宗,名頭甚盛,劉武自然聽說過盧植。不過盧植隨後因為失利。被朝廷檻車徵調入維,不知內幕的劉武,至今尚以為盧植志大才疏,不堪軍事。因為此,劉武對盧植的尊敬極其有限。
華歆接過劉武文書,大略看看。好生誇獎劉武一番。吩咐下劉武任務:「你先留在永安數日,等下一批援兵經過永安時,你隨行至紛水。屬兵徐晃帳下。如此安排。你意下如何?。
「謹遵太守令」。劉武答道。
見劉武無其他念頭,華歆遂道:「如此。你便退下,好生準備準備
劉武離去之後,華歆轉對盧植說道:「盧公以為,州牧、董卓孰能取勝?」
盧植。劉最第一次強渡黃河,奪取小*平津後,恰巧俘獲盧植。而後數千兵撤回并州,盧植也被順道帶回。盧植帶回後,被劉呆囚禁在晉陽,限制行動,不過,盧植可在有隨從監視下,行走於晉陽城中。
如今劉吊率軍入維,類如盧植等人便遷徙至永安,由華歆全權處置。
盧植扭頭望向亭外河水,淡然道:「何謂勝負?死傷的不都是些大漢子具!」
華歆道:「總要分個是非曲直。縱然是一國之民,總有惡人、善人之別。總不能因為牢獄罪人亦是我大漢子民。便不去治他死罪」。
盧植冷哼一聲:「子魚,不過是巧言善辯而已。涼州兵卒怎可與刑罪死囚相提並論?。
華歆道:「盧公難道不是偷換概念?州牧所伐之人,為董卓,而非涼州兵!涼州兵若是撥亂反正,供奉大漢為正朔,豈有死傷哉!至於董卓,不論其悖逆行事,不論其廢帝妄為;不論其破家絕戶;不論其遷京長安,單論其挖掘漢世陵墓,便足以觀望其心」。
「董卓目無天子。目無大漢萬里江山,視群臣為玩物!如此之人,連死罪刑徒都有所不如,怎不可相比。州牧、董卓,今日之勢不能兩立,為何不能言勝敗!州牧勝,大漢續之;董卓勝,大漢亡之,盧公心中尚念四百年大漢之恩惠麼?」
盧植死死盯著華歆,道:「子魚真可謂誅心之言。身為大漢老臣,我豈會有二心?若是我在旗陽,董卓廢立之時,我便敢拔劍阻止他。你信否?」
華歆道:「信,也不信。不論其他。即便盧公拔劍阻止,也不過枉死董卓之手而已。董卓殘暴,重武事,輕文臣。雖羌胡一精銳,甚於朝中老臣。擊殺盧公,董卓根本不會猶豫半息
「盧公身死大殿,董卓繼續廢立,無益於今日時局!盧公信否?」
盧植沉默。
良久,盧植又道:「劉皋心懷大不道之事,吾不能容之。子魚若是勸我投依劉皋,為他謀取天子重位,卻是找錯人!若是劉呆能容我不死,子魚凡是私人小事,可隨時尋我議論。至於國家大事,卻是不必問我」。
「縱然我無驚天之才,不能於亂世之中,扶持漢世中興,但亦絕對不會投身逆賊,腳踏今天子。
我縱然能力有限,不能有功於漢室;卻可固守本心,不會有害於漢室分毫
華歆突然擊掌喚道:「來人,將我送給盧公的禮物送上!」
一位僕從小跑趕來,將一座鐘,輕輕放於亭中石案上。
華歆指著座鐘,為盧植介紹道:「伯興講學邯鄲,自創格物之學。格物第一課,伯興講單擺,課罷其又問諸學子,可否以單擺製作出計時器
「這座鐘,便是伯興研製出的新型計時器。這一圈」、2、3、4」口等十二個符號,為伯興所創簡易數字。對應它們下方子、丑、寅、卯,,申、百、戌、亥十二個時辰
「此為時針,旋轉一周,即為十二時辰。一日一夜。時辰之間大標尺。為刻度。此鍾將一日一夜劃分為九十六刻,每個時辰有八刻。劃分九十六刻,是便於計算時間。故與今日時間刻度劃分稍有不同
「刻度之間小標尺,為分度。一刻十五分。蓋一日夜為十二時辰,一時辰八刻一百二十分。此鍾每天只需一次蓄力。便可持續使用數年,一日一夜計時誤差在一分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