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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260 董卓遷京(三) 文 / 傅戍己

    第260董卓遷京(三)

    董卓一邊憂心,劉焉誅殺賈龍、任岐後,是否會起兵出蜀,逆擊關中;一邊觀望并州地理,思考起劉杲諸事。

    皇甫嵩棄關西十餘萬步騎而入雒,足足將董卓勢力提升數倍,自此不懼關東諸侯。關中落入董卓之手,雒陽頓時成為董卓與袁紹鏖戰前線,而非孤城一座。然而,要保障雒陽安全,董卓手中必須掌握河東郡。

    自春秋始,秦國據關中,弓馬銳利,常有內侵之志,卻久為晉國封鎖。雙方鏖戰河西數百年,三家不分晉,秦人終不能入中原半步。直至戰國時,秦大敗魏國,盡取河西、上黨之地,屯兵黃河之側,方護住關中北翼。至此時,大秦這才能安穩發展關中,逐漸走向興盛道路。又數十年,秦國在漢世河東郡區域佔據絕對優勢,遂虎視天下,小覷諸侯,進而吞併六國,合野八荒,建煌煌大秦帝國。

    漢楚交兵,劉邦屢敗屢逃,為時人輕之。而後,至韓信滅趙,入據邯鄲,將河東郡納入漢胸懷,漢、楚強弱之勢立時調換。是以,當時劉邦雖有滎陽大敗,項羽卻終不能入侵關中,傷及劉邦根本,一舉而滅之。反觀劉邦,則手握關中沃野,南有蜀地屏障,北有并州、趙國阻隔;居於不敗之地。劉邦滎陽大敗後,才過一年,項羽已經不得不求和劉邦;再過一年,項羽已經被劉邦兵圍垓下,獨唱霸王別姬。

    此皆地利因素。

    董卓以秦漢之勢,向眾人解釋遷都長安必要性,豈會不懂河東郡利害?

    故,皇甫嵩明確入雒之後,董卓立時拋棄去年與劉杲簽訂和解條約,一封書信召喚劉杲入雒。卻是董卓亦奢望劉杲也如皇甫嵩那般,乖乖入雒,將并州、河東郡雙手奉上。

    但是,似劉杲這般,早在穿越這時空後不久,就已經將自己目標定位至大漢天子。曉得今後大勢的劉杲,又潛謀五六年的劉杲,怎會學皇甫嵩那般迂腐。

    劉杲因賈逵所獻「退避三舍」之計,早已決定,重心北遷,合勢劉虞,遠避董卓、袁紹戰亂,坐山觀虎鬥。

    所以,董卓這一封書信傳來,劉杲順勢啟動已經準備多日計劃,當然劉杲還不忘佔據大義名分,回信斥責董卓無信:「陝縣和解,卑職與明公{董卓}約定,三年之期不滿,明公不可徵調我去他地。奈何三年之期未過一半,明公忽來信紙,徵調我入京師?此明公之心意,亦或為他人冒筆?孔子曰『人若無信,不知其可』。明公失信卑職事小,若因此失信天下,復有再效命明公帳下?」

    董卓收到劉杲來信後,本來還準備詭辯,說些例如「召你入雒者,非我,實乃天子也。董卓不過人臣,豈可逆天子之意?」「此一時彼一時,昔日和解是為和平,今日紛亂,自當事隨時世而改動,不可頑固於一言。」等等藉口,來否決劉杲斥責,繼續迫使劉杲入雒。

    不過,董卓回憶起劉杲昔日破韓遂光景,心中卻是沒底:「劉杲如今雖逐漸圓滑事故,不復涼州豪情直率,但畢竟是一翩翩少年,性格未定。昔日他平定西羌後,因為朝廷某人刁難,竟棄封侯賞賜而不顧,隻身返家;今日若是一旦惹怒其人,他忽然顛發少年率性意氣,置大局不顧,非要來和我拚個你死我活,那卻是得不償失。」

    老人穩重偏文,少年輕狂任俠,董卓久在兵旅,最是熟悉少年性情,不能不擔憂。畢竟不少大族少年才士,平素經家族刻意培養,行事穩重、手段頗類於官場老人。然而,一旦遭遇緊迫時刻,遇上關乎生死之大事,他們往往不能運轉圓潤,甚至因長年壓抑,一時之間竟走上極端。

    況且,劉杲最後所說的「若是失信天下,復有誰,再效力明公帳下」這句話,也直點董卓心中最痛處。

    第一,董卓入雒陽,為保證手握所有軍事力量,自然要花費不少錢財,來招撫故何進帳下大大小小將校、親信。似呂布投降後,董卓就在呂布軍中散發足足數千萬錢,以此來拉攏呂布派系,使他們與董卓身心相連,結成一體。

    這些錢財不是憑空得來,而是董卓強行吃大戶,從雒京豪強身上,用刀劍逼搶來的。而後,董卓雖然如願控制住雒陽衛尉南軍、北軍五校、西園八校殘餘等等雒陽戍卒,但他亦與雒京豪強結下生死仇。

    畢竟,董卓為搜刮雒陽豪強,幹過不少惹人恨的齷齪事。當然,即便董卓再文明,那些被逼貢獻千萬百萬錢的雒陽豪強,也不會對董卓有半點好感。劉杲便是因為董卓在雒陽製造的種種危機,才寧肯飽受缺錢之苦,也絕不敢學後世太祖起家時策略,打土豪分田地。

    劉杲自入漢世五六年來,深深刻刻明白何為「民為重,君為輕」。這個所謂的「民」,在漢世,絕不是指那些鄉間耕田百姓、蒼頭屠夫,那些大大小小,有一定權力的士家門戶,才是這個「民」。

    正如漢世著名的鹽鐵爭論,初始不覺如何。待劉杲處理河東鹽池之後,才明白原來所謂的民營,便是士家大族經營。

    所謂的「得民心者得天下」,這個「民」,也絕不是表象的農民、漁民,不然歷史上雄霸北方中原的,應是素以仁義著稱的劉虞,或者被貫以「婦人之仁」稱號的袁紹。

    劉杲藏於一角,淡觀歷史書籍故事,在眼前緩慢上演。不知不覺,劉杲對國家大政的體悟,漸漸更為通透。

    第二,董卓為掌控四方州郡,鞏固中央雒陽,辟用韓馥、孔?、劉岱為州刺史,然而如今這些人又盡皆背叛董卓。

    求信而不得!

    董卓不僅外患如此,亦有內憂。

    因為表面屈服的朝廷百官、雒陽豪強的挑撥撮合,董卓手中掌控的軍伍,也漸漸有不穩痕跡。南北兩軍以及雒陽本土將校自成一系;呂布所率河內、并州兵自成一系;董卓部下涼州兒郎亦自成一系。三系之間,因為理念、習俗、歷史不同,矛盾叢生,令董卓整日焦頭爛腦。

    雒陽南北軍以及虎繼、羽林等,成份複雜,或出自雒陽邊郡,或出自并州、涼州、三輔。也是因此,他們與并州河內系、涼州系之間雖然矛盾叢生,還能勉強克制。唯有并州河內系、涼州系,中間無人聯繫,且因為某人私心作怪,雙方兵卒越來越鬧騰。不知不覺,連身為并州河內系主將的呂布,也和涼州系董卓親信逐漸交惡。

    董卓稍稍猶豫一會,提筆回信劉杲道:「最近雒陽多變故,新任刀筆吏,不知朝政密諜、你我友誼,乃至錯發書信。此非我本意,伯興見諒,且請勿懷疑我心。」

    卻是董卓借劉杲所給台階,委婉的否定徵召劉杲入雒的那封書信。

    董卓雖然口上說「請勿懷疑我心」,可他絕不是大發善心,欲輕鬆放過劉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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