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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152 匈奴眼中的漢帝國 文 / 傅戍己

    第152匈奴眼中的漢帝國

    河東郡,北屈縣,縣城南數十里的鄂河附近。{今山西呂梁市鄉寧}

    沉寂的山林,被突兀的馬蹄聲驚醒。

    時不時,幾隻零散居住山間的秋鳥,耐不住馬蹄聲喧鬧,撲哧著翅膀飛向遠方。

    兩千多騎匈奴,沿著蜿蜒山谷小道,曲折前進,隊形綿延近千米。

    這一隊匈奴,前數百騎兵,皆身背箭筒,腰帶彎弓;後數百騎兵,皆裝備漢世制式馬刀。中間數百騎兵,都是牽馬而行,馬背上或是搶掠來的財貨,或是從鄉里間略來的婦女,財貨都是雜亂推擠在馬背,婦女儘是手腳捆綁、口中塞著布絮,兩人一馬馱著著前進。

    這一部匈奴騎兵首領是左當戶蘭阜,車陽烏留。左當戶,車陽,皆匈奴官職。

    因為此次出擊滿載而歸,蘭阜、烏留兩人興致頗高。

    「左當戶,這大漢也不比我們匈奴好到那裡去。這近千里山脈,比漠南草原還難走。常聽族裡人說,大漢境內,但凡一小城,便是繁華似錦,不到大漢,不知人間仙境如何。誰知,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這大漢除臨汾地帶繁華,其他地方也不怎的。」烏留大聲嚷嚷著。

    自南匈奴歸降至今,南匈奴貴族皆必學漢語。隨著時日漸長,南匈奴貴族間交流大多使用漢語、漢字,不用漢語、漢字,就說明這匈奴地位卑賤。

    蘭阜面帶自傲,斥責烏留道:「你這沒見識的耷貨!這并州,被漢人稱為表裡河山,知道為甚?對於大漢來說,連西河郡離石城,都是可以忽略的邊疆小城。若是你一朝走走長安,乃至雒陽,你再談繁華二字不遲。」

    烏留訕訕的笑了笑,不敢再提及臨汾、離石等城。

    「左當戶。我們這次若立須卜骨都侯為單于,漢天子會同意麼?譬如延熹元年{西元158年},單于聯合烏桓反叛,張奐上書朝廷請斬殺單于,改立左谷蠡王為單于,卻被漢天子否決。我們私下立須卜骨都侯為單于,漢天子怕是難同意。」許久之後,烏留想起單于庭諸事,又找個話題與左當戶蘭阜絮叨起來。

    蘭阜瞥了烏留一眼,道:「哼!伊陵屍逐就單于{居車兒}反叛,漢天子之所以不殺,是因為他無能。反叛雖然損耗大漢國力,但是漢天子更不願我們匈奴,再次兼併漠南漠北,重現冒頓單于武功。」

    「須卜骨都侯背後有我們蘭氏、須卜氏、丘林氏,於扶羅背後有呼衍氏。若是我們匈奴因為單于之爭,國中四大姓彼此對立,漢天子不但不怪,反而樂見其成。數百年前,漢天子不就是如此肢解我們匈奴麼!」

    「而且,須卜骨都侯此人,有勇無謀,遠不及右賢王於扶羅能征善戰。漢天子只要稍微對比一下,就知道該選誰為單于?」

    聽到蘭阜言論,烏留長吐一口氣,道:「漢天子若是同意冊封須卜骨都侯為單于,那我們便能性命得保。不然,右賢王於扶羅一旦登位單于,怕第一件要事便是為他父親、哥哥復仇。」

    蘭阜冷哼一聲,道:「你只要跟著我們蘭氏,不論他於扶羅是否為單于,我都可保你性命。匈奴十九部族中,我們蘭氏雖然比不得呼衍氏、須卜氏勢力龐大,但區區一個單于,我們蘭氏還看不眼裡。」

    烏留連忙恭維蘭阜幾句,又道:「左當戶,這些漢女,如何處置?聞聽新任中郎將已經至并州,若是讓他發現我們抄略百姓,怕是要斬殺我們以威懾眾人!」

    蘭阜扭過頭,望向南方的皮氏城,恨聲道:「若不是傳聞匈奴中郎將已至并州,我怎會匆匆返回?自年初至如今,我接連攻打四座縣城,不曾攻破一城,反而折損八百多騎兵。若是再不搶掠點財貨、漢女,補償戰爭損失,我這左當戶職位,怕是要被族裡撤去。」

    「至於匈奴中郎將……等他來單于庭時,我已經把這些女子賣到漠北,西域。沒有罪證,他又能奈我何?只要把搶掠之罪,全部推到右賢王於扶羅身上,便是漢天子,也不許他隨意殺我。」

    「只可惜,不曾攻破縣城。這些鄉里之間的女子,貨色不足,便是販賣到漠北,一人最多值三四匹馬。這四五百女子,最多能換一千多匹馬,勉強能補償八百騎兵。如此回到單于亭,怕是被族人嘲笑。」

    「不過,你怎提起這些女子?莫不是看上哪個?若是看上,趕快選去,等別人訂下,你再想討要,可就晚了!」蘭阜說道最後,輕笑起來。

    烏留呵呵一笑:「就是在採桑津,我殺了她丈夫那個。我尋思著,將她納為小妾。」

    蘭阜臉色一整,囑咐道:「你要真娶她,還是休掉你正妻,以這漢女為你正妻。這樣一來,匈奴中郎將來時,便是知道你這漢妻是搶來的,也會認為你心慕中原,一心歸化。若是你以漢女為小妾,若是這匈奴中郎將,鄙視我等,你怕立即有殺身之禍。」

    烏留面露遲疑:「這……我妻子出自勒氏部。勒氏部最善戰,若是我以漢女為正妻,怕是妻家……」

    蘭阜揮手打斷烏留話語,道:「這妻家,有那部,能大過大漢?你若是不想立那漢女為正妻,便留她在家玩幾天,在匈奴中郎將到達單于庭之前,趕快賣到漠北。不然,你索性另尋出路,我蘭氏養不起你。」

    烏留登時臉色大變:「我對大當戶忠心耿耿,怎能因一女子更改。」

    蘭阜臉上浮出一絲冷笑,正待說話,突然鄂河前後分別響起激昂戰鼓聲。

    「咻……咻……咻」

    鄂河上游沿河一側山腰,掀開枯草後,一列列腰弩,露出崢嶸面孔。

    一次齊射,至少射殺近百騎兵。

    匈奴戰馬嘶鳴時,鄂河上游、下游分別殺來兩部漢軍,將匈奴阻擊在鄂河一帶。

    「殺!」

    「殺!殺!」

    「三顆首級,官升一級!」這是臨汾城郡國兵口號。

    「兄弟們,報仇機會來了,給我衝!」那些因為匈奴掠奪鄉里,而家破人亡的流民,眼圈一紅,甚至連軍陣隊形都不顧,便捲起袖子,衝向匈奴騎兵。

    「誅逆賊兮保家鄉,興刀兵兮復家仇!」

    「前有胡虜頭不還,殺不盡胡虜,刀不停!」

    與這些匈奴有切膚之恨的并州流民,隨著殺氣騰騰的口號,一往無前,向匈奴騎兵衝去。

    在這種崎嶇山道,匈奴騎兵根本沒有半點優勢。

    失去速度、衝擊的騎兵,對步卒來說就這一人加一馬,多砍一刀就是。

    蘭阜舉起馬鞭,指著前方掩殺來的漢兵,右手劇烈顫抖:「漢兵……我這兩千騎……我的大當戶!」

    「噗!」蘭阜吐出一口鮮血,一頭栽倒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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