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077 一曲淒涼向南行 文 / 傅戍己
中山無極甄氏,自從王莽之後,就陷入破敗、窘迫。雖然這數十年來,甄氏逐漸有抬頭跡象,但是比起其他名門來,甄氏就略有點寒酸。
當然,再寒酸的名門,也不是普通百姓之家能比。
劉杲所居,是甄氏大宅的西處一角落。綠色盎然的說不出名字植物籐葉,爬滿了一人高鏤空閣牆。閣牆下,有規律的種植些各式各樣的花草。唯一有點遺憾的是,劉杲僅能認出有限的幾種鮮花、家草。
踏著鋪滿古色的青石板的地面,跑完三千米晨練後,劉杲捧起剛出井的涼水,灑在臉上。
「嗯?」剛放鬆下來的劉杲,突然感覺到背後襲來一物。
劉杲橫移幾步,避開。瞟去一眼,卻發現是一塊圓潤的小石頭,正在地上?啦啦的轉著圈。
抬眼望去,閣牆牆頭綠蔥蔥籐葉間,露出一個小姑娘。小姑娘後仰右手,正要投出第二枚石子。
看到劉杲望來,小姑娘有點慌張,隨手丟了石子,調頭想爬下閣牆,遠遠逃離。因為慌張,閣牆的上的小姑娘重心有點不穩,一時竟難以爬下閣牆。就在小姑娘又急又惱時,突然感覺身子一鬆,卻是被劉杲一手拎起來。
劉杲掂起腳,向閣牆外探去:閣牆外側並沒有梯子什麼,不過那枝葉散落的籐條,足以說明小姑娘是怎麼爬到牆頭的。
小姑娘穿著絲綢做的短衫衣。絲綢上,被撕破葉子滲出的綠汁,沾染成團團深淺不一的圖案。小姑娘腹前衣兜中還塞著七八塊小石頭,這些應該準備砸自己的吧,劉杲心思。
劉杲把髒兮兮的小姑娘,放在肩膀。
不過,小姑娘並不領劉杲的好意。砰,小姑娘舉起稚弱拳頭,用力砸了劉杲腦袋一下。「痛……」沒等劉杲反應過來,小姑娘卻已經捧起小手,不停吮吸。兩隻童稚的眼睛中,淚水已經湛然欲下。
劉杲走至井邊,把長袖一角浸濕,然後以之擦拭小姑娘臉頰、眉頭、鼻尖的綠點、髒灰。可惜小姑娘很不領情,張口就要咬劉杲右手。當真富有攻擊性!
「我說,我怎麼惹你了?」劉杲輕輕捏起小姑娘細膩鼻尖。
小姑娘抿著嘴,用力搖晃小腦袋,想把鼻尖的鹹濕手搖掉。對劉杲的話語,小姑娘充耳不聞。小姑娘彷彿用屬於自己的方式,來證明她絕對不會屈服劉杲的『淫』威。
不知小姑娘對自己有什麼深仇大恨,大清早的辛辛苦苦爬上牆頭,向自己丟石子。劉杲無奈搖搖頭,托著小姑娘向外走去。
出門不遠,劉杲就遇見幾個慌裡慌張的僕人丫鬟。喚住一個丫鬟,劉杲把小姑娘遞給她。看到小姑娘依然仇視自己,劉杲不禁多問一句:「她是府上的……」
「是五小姐。平時很文靜的,今天第一次跑丟。我先把五小姐送到夫人那裡去了!」丫鬟匆匆說幾句便離開。
「五小姐?是甄逸最小的女兒?……記得甄洛是甄逸最小的女兒。這髒兮兮的小女孩,就是後世『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呈露』的甄洛?這也太『女大十!」劉杲胡思亂想道。
「不過,這甄洛怎會對我身懷敵意?莫非是甄氏家內諸人,也不滿意這偶爾提起的婚事?」劉杲心下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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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甄氏雖然落寞,卻還不到巴結一個宗室寒門地步!」甄豫大聲說道。
甄豫周圍坐著的分別是,他母親張氏,甄儼以及甄儼之妻劉氏。
「大兄。是平妻,又不是小妾。算哪門子巴結。」劉氏首先向甄豫發炮。劉杲與甄姜的婚事,雖然是由張氏拍板,但卻是她首先提出的。
「你也知是平妻不是正妻!總之,一句話。除非他劉杲給姜妹正妻、夫人地位,否然只要我一天是甄家家主,就不許這事。」甄豫劍眉挑起,冷眼看向劉氏。
「豫兒!」張氏呵斥甄豫:「一家一族之事,豈是兒戲?你若再這般浮躁,我就撤去你家長之位!」
甄豫不敢與張氏頂嘴,但是依然憤憤道:「我甄家百年來,沒有女兒去他家做妾的!這例子不能在我手上破!我甄氏可不是程璜那閹豎!」
中常侍程璜,曾把女兒嫁給陳球當小妻。甄豫提起程璜,便是言此。
「原本我甄家還有你叔父在朝立足。但如今他也從執金吾之位,貶到武威做太守。西羌戰亂,騷動三輔,你叔父若是有去無回……唉!你可曾想過,一旦你叔父身死,我們甄家還有何人能站立在朝堂?」張氏道。張氏所言的「叔父」,便是指當從執金吾位置被貶下的甄舉。
「家中無男子,便需謀嫁女。若是你與儼兒,都有大才,我怎麼可能去通過嫁出女兒,來確保家族在衰世生存?」張氏又數落甄豫、甄儼道。
劉氏這會面色稍緩,接口道:「劉杲能文善武,以後未來成就不可限量。姜兒嫁給他,雖是平妻,也不算虧待。」
張氏頷首,贊同劉氏所言:「我父親也說,劉杲在常山,一戰破黑山賊之後,又單騎入黑山,說降蟻賊數萬人。這武略、膽色都是極為不錯。雖然聞聽他尚要去三輔,與西羌作戰,只是你我都知,任憑戰役多艱難,帶兵之將都難死去。姜兒嫁給他,倒也合適!」
「單憑劉杲能夠說出『志不求易,事不避難』,我就佩服他。不過,姜妹昨天提出要為父親守孝三年,似乎對這樁婚事有所不滿,母親是不是……」甄儼第一次開口發言。
「守三月還不夠?再守三年,她都成老姑娘了!這事不能由她!」張氏斷然否決。
聽著張氏、劉氏,甚至甄儼能同意劉杲出嫁,甄豫臉色越來越差,最後憤然立起:「就是你們答應姜妹當人家小妻,我也不會安排婚事。這個臉,我丟不起!」說罷,甄豫惱怒的用力拉開木門,跨步離去。
「大哥!」甄儼起身叫道,想喚回甄豫,但是卻無濟於事。
「算了!這也是我們沒有考慮豫兒受到的壓力。儼兒,你調來幾批馬車,帶些嫁禮,簡單操辦一下,去送你妹妹出嫁吧。以後若是他人問起,就說邯鄲路遠,婚車不易行。姜兒,唉,她受委屈了!」張氏眉頭蹙成一團,說起話來,也一直在歎息。
甄儼最後猶豫道:「我們又沒有和劉杲訂下婚約,要不就讓他回了吧!真讓姜妹孤單單的出嫁,恐怕她……」
劉氏打了甄儼一下;「你說什麼呢!反反覆覆的!姜兒之所以說要守孝三年,不是說不願嫁劉杲,而是揪心那件事,非要證明自己清白不可。真若順她意,那才真是誤了姜兒年華。」
「大哥也真是的,為了自己臉皮,讓姜兒受下如此委屈時,還口口生生為姜兒好!你可不要學你這個大哥!」出門後,劉氏使勁掐了甄儼一下。
「我的娘唉,你輕點!」甄儼齜牙咧嘴的叫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