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一百一十六章 文 / 花清晨
第一百一十六章
進來的是一個漢人俘虜,端著一碗湯藥。
美仁正要甩手給陰豫一耳光,一見著藥碗,當下慌了起來,跳下榻,將那碗藥揮在了地下,衝著那帳簾大叫:「我不喝,我死都不喝。向昕,你要是敢弄掉我的孩子,我做鬼一定不會放過你的。向昕,你有種的就一刀殺了我!」
「你再不控制自己,不用喝藥,你的孩子一樣會沒的,」陰豫見美仁失了控,不由分說的,連忙上前抱起她,將她強按在榻上,「你若不想待在這裡,我可以帶你離開。」
不知何時,向昕又回到了帳內。
「陰軍師,我已經和你說過很多次了,她是我的奴隸,你該去做你應該做的事。可汗與太后就要到了,你應該守在陣地,而不是在這裡,纏著我的女奴。你別忘了你的承諾!」
陰豫直起身子,走進向昕,正色道:「她是我天一族的人,是我天一族怡家的女兒。雖然我代我爹重承諾,但身為天一族的族長,我不會放任任何一個人欺辱我的族人,耶律兄也不可以。事成之後,我一定會帶她回天一谷。」
向昕捏緊了拳頭,青筋暴露,指關節喀嚓作響,道:「那就等事後再說,請陰軍師做自己該做的事。」
回轉身,陰豫衝著美仁邪媚一笑:「美人,好好養身子,稍後再來看你。」
帳內只剩下向昕和美仁兩人,美仁躺在榻上一動不動,雙眸緊閉。
立在帳中央,向昕凝視著她,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他告訴自己,這一次再見到她,他沒有再愛上這個女人,他沒有。知道她體內懷著另一個男人骨肉的那一刻,他只覺得自己要瘋了,他是嫉妒的發狂,他嫉妒那個男人。這麼多天來,一直很乖的她,竟然為了肚子裡的孩子,第一次敢和他怒吼。
「大王,藥熬好了。」
「端進來。」向昕道。
進來一個契丹士兵,又端著一碗湯藥進來。
倏地,美仁睜開雙眼,再次激動地大叫:「我死都不會喝的!」
心中一股無名的怒火湧上,向昕端起那碗藥,走近床榻,怒道:「既然你不肯喝,那就讓我餵你喝。」
美仁咬緊了牙,別過了臉,向昕一把扣住她的下頜,欲將那碗藥灌入美仁的喉中,美仁拚命地掙扎,卻將那碗藥揮出好些。
終於忍不住,向昕怒吼出聲:「向美仁,這是安胎藥。」
安胎藥?
聽到這話,美仁停止了掙扎,瞪著一雙淚眼難以置信地注視著向昕,他會餵她喝安胎藥?!
「我沒有你想的那麼惡劣,喝吧!」向昕將那碗藥放在了美仁的手中,立起身背過她,又道:「是明景升,對不對?」
他是在問她肚裡孩子的父親,她端著那碗藥,看著藥湯麵映著自己的倒影,那裡是一個窩囊的女人。他說的應該是真的,若是他真的要害死她腹中的胎兒,一定會以另外更加殘酷的方式,而不以這種方式,這是安胎藥,堅定了心,將唇湊到碗邊,捏著鼻子,她將那碗藥,一口仰盡。
「他是你二哥,你怎麼可以做出這種有背人倫的事來?」向昕的聲音都開始發顫。
捏著碗,美仁咬了咬唇,道:「他不是我二哥。」
向昕怔了怔,沉默了一會,方道:「告訴我,你有沒有忘記過我?」
「沒有。純鈞劍,我一直看的都比自己的命還重要。」
「那麼死命的護著純鈞劍,是因為你心裡有我,還是因為對我心存愧疚?」
「……」
「為何不回答我?!」一臉悲痛,向昕轉過身,走近美仁,在她的面前坐了下來,雙手撫住她的雙肩,「我想聽實話,告訴我。」
垂著頭,美仁吸了吸鼻子,再抬首,她揚起笑臉,道:「在你墜崖之後,我沒有一日是睡得安穩的。正如你說的那樣,我後悔了,後悔在太白峰上所做的一切,後悔自己的執著。我因修煉魔功而差點走火入魔,是他費盡心思,千心萬苦找到我,救了我。與他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開心,那樣幸福快樂的日子,我追尋了很久很久,原來一直都在我身邊。他的一點一滴就這樣滲進了我的心。昕大哥曾經是第一個對我真心好的男人,而他,是第二個,他用他的心,他的身,他的情,他的一切在愛著我底,護著我。你說我是一個沒心沒肺的女人,他也說過,可是,我這麼一個沒心沒肺的人,終究還是有了心動的感覺……」
收了手,向昕雙拳越握越緊,似乎能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許久,啞著聲音,道:「我輸的是天時和地利……」
美仁只是淡淡地輕抬了抬嘴角,苦澀一笑。
許久,向昕低沉著聲音,道:「你是為了他才北上的嗎?要去定州,西王鎮是必經之路。」
「是。」
「不幸的是卻被我的人給俘虜了。」
「是。」
「那你的武功呢?」
「被廢了。」
「是誰?」
「我自己!」
又是一陣沉默,向昕吐了一口氣,方道:「這兩日安排好,我會送你去上京,你好好的在那裡安心養胎。」
美仁僵住了,抬眸看著向昕。去上京?那裡全是契丹人的天下,他究竟要做什麼?
「什麼意思?」
「再過些日子,我契丹大軍定會一舉奪下中原天下。勢必是一場硬仗,你的身子不適合再隨軍。」
「我不會去上京,我要去定州,那裡才是我要去的地方!」美仁推開向昕,欲要下榻。
「我不准!」向昕拽過美仁,怒吼著,「你聽著,只要我活著一天,你哪都別想去!這是你欠我的。你後悔,你虧欠我,那就用你的一生來還我!你也別妄想陰豫可以幫你,除非我死,你這一輩子都只能待在我的身邊!」
「昕大哥,你別忘了天一族養育出的女兒都是自私自利的,我是覺得虧欠你,但是我絕不會拿我的一生來做償還。只要你能看的住我,那就試試。」美仁怒應。
「好——」向昕的心房猛地一收縮,渾身又如針剌,他急忙起身,衝出了帳篷之外。
倚在帳外的木柱,向昕大吐了一口氣,平復了心境,才稍稍減輕了疼痛。
「報——啟稟大王,上京已來消息,可汗與太后即日便可抵達。」一名契丹士兵行了大禮,將一封信函交給了向昕,「這是郡主給您的信。」
蕭非非的信?
向昕接過信封,抽出信箋展開,待看到上面的內容之後,他臉色大變,低吼了一聲:「該死的蕭非非!」
這封信是可敦蕭菩薩哥的堂妹蕭非非給他的,信上曰:修,忌動情,金蠶蠱王已復甦。
當初救她的正是蕭非非,她跟他說,他傷勢甚重,為了救他,她只能將她體內養了很久的金蠶蠱王轉到他的身上,才救回了他一命。
這個蕭非非,不愛琴棋,不愛書畫,不愛女紅,不愛武學,卻喜歡琢磨苗疆的蠱術,為了學習蠱術,而千里迢迢從上京去了苗疆,拜了苗疆蠱母為師學習蠱術,習得了真傳。
金蠶蠱乃是蠱中之王,煉蠱之人無不嚮往擁有一隻。此物一般人服用可強身健體,若輔以法術,能令垂死之人起死回生。但蕭非非煉的這金蠶蠱並非是尋常的金蠶蠱,她煉的這蠱蟲還是一對情蠱,乃一公一母,一王一後,公的稱為蠱王,母的稱為蠱後。所謂情蠱,是苗疆煉蠱的女子為了將自己喜愛的男人綁在自己身邊,而刻意修煉的,若是將公的金蠶蠱王種在自己喜歡男人的身上,那麼,那名男人除了下蠱的女子之外,便不可以再愛上其她女子,更不可以與別的女子交媾,否則金蠶蠱王的幼卵會迅速長大,成為一隻真正的金蠶蠱王,遊走於主人的血液之中,當金蠶王游入主人的心脈,反噬主人,那麼要不了多久,主人便會七孔流血而亡,而與其交媾的那名女子也必定會被蠱毒所噬,輕則拖延幾個月,重則當場暴斃而亡。
離了蠱後的蠱王,便是一隻催情蠱蟲,若是蠱王蠱後公母兩蟲得不到互相的慰籍,那麼蠱王的主人必要每月找其餘女子將自己的**宣洩出去,否則同樣會促使蠱王幼卵生長。
當初蕭非非為了救他,便將金蠶蠱王種在了他的身上,他的命保住了,卻受著蠱毒的牽制。再遇到美仁之後,他可以明顯的感受到身體的異樣,蟲卵開始變化,如今他能感覺到蠱蟲在他體內四處遊走反噬所帶來的鑽心疼痛。
這個該死的丫頭,讓她想法子把金蠶蠱給取出來,她竟然告訴他,她煉的金蠶蠱無解,若是指望她死了可以解蠱更是妄想,她若死了,他也得跟著一起死。
他已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可汗與太后不日將從瀛州率大軍南下,與他們會合,到時一舉攻下澶州,攻入京中,統一中原之後,他一定會讓蕭非非乖乖的把金蠶蠱王給取出來。
「大……王……這是您吩咐的衣裳。」一名契丹士兵見向昕滿面怒氣,低首彎腰,顫著聲,將衣服高高舉上。
向昕抬首,看了一眼那套衣服,接過,低聲道:「下去吧,沒我的吩咐,不許進帳。」
「遵命。」
捧著那套契丹王妃才有資格穿的衣裳,他掀開那帳簾,往床榻之處走去。在榻沿坐下,他伸手便向美仁胸前探去,想要為她換衣服。
美仁一把抓住他的手,急道:「你想做什麼?」
反握住美仁的手,他細細地看著那雙曾經十指纖纖細白柔嫩的柔荑,如今之上卻是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痕,這都是他刻意報復而折磨她的結果。握住這雙手,送到唇邊,他親親地印上一吻。
這個動作讓美仁直覺抽回手,別過了頭。
他以手捏著她的下頜,強迫他看著她的眼睛,道:「在上京等我,我南院大王的王妃將會是你,跟著我,你會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你想怎樣都可以。」
「昕大哥,你知道我並不是要過榮華富貴的生活,過去了便是過去了,永遠都不可能再回到從前,你我之間不只是天時和地利的問題。我在你的心中永遠都到不了第一位,曾經,你可以為了你名捕的身份,為了藍家,而捨了我,往後,你依然可以為了契丹,為了你的八部,為了其他人而再次捨了我。」
「不會的!」向昕將美仁抱在懷中,緊緊地擁著她,承諾著,「今後無論怎樣,我都不會再放開你,錯過一次,我不會再錯第二次。把孩子生下來,我會當成自己的骨肉看待,忘了他,明家的人只會給你我帶來痛苦的回憶。到了上京,一切,我們重新開始。」
「對不起,昕大哥,我不能……」美仁輕道。
向昕的身體一僵,隨即他又道:「沒關係,我可以等,我會等到你再愛上我的那一天。他可以做到的,我一樣可以做到,我只會比他做的更好。總之,無論怎樣,我都不會再放開你。」
面對向昕的執著,美仁任由他緊抱著,她覺得自己再多說什麼都是毫無意義。
若是在以前,她一定會喜極而泣,盼望著和昕大哥長相廝守,可是杭州的點點滴滴,她沒法忘了,在那裡,有著是她人生中活得最快樂的日子,那個寵溺她包容她的男人已經溶入了她的骨血裡,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呼吸,他的一切,都深深地烙進了她的心,她無法忘記自己以為要失去他的那種幾近發狂的心情。在知道肚裡有了他的骨肉,她是欣喜又憂愁,喜是他的血脈,憂是他的離開。
天一族的女兒不是無情的,她把肚裡的孩子看的比自己的命都要重要,她愛他,愛他們倆的孩子,她一定會是個好妻子,好母親……
景升,景升,景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