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二十一章 文 / 花清晨
第二十一章()
藍家二夫人貼身婢女秀姑是吃人狂魔一案,經升堂一審之後,弄得滿城風雨,街頭巷尾,家家戶戶,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而藍家二夫人,且不論她是否有傷害到美仁,但憑她自招毒害藍家三少一案,便足以定她的罪,也依法被關進了信陽府的大牢裡,三報朝庭,待最終定案。
一夜之間,整個藍家風雲色變。
在老百姓的眼裡,他們是不管誰殺人兇手,而是只認藍家說話,因而將怒氣全部遷怒於藍家,藍府的大門也因此緊閉了好些天,不敢開門,藍家的人也只能小心翼翼,足不出戶。最嚴重的是,藍家經營的「凝溮閣」茶莊遭到了沖砸,被迫停了業,損失慘重。自藍家祖輩經營茶商近一百年來,是史無前例的事,而這事鬧到最後,信陽府出了面,也是下了不少功夫才調停下來。
藍德宗也因此氣得一病不起,每日哀言憂怨:藍家的百年基業全毀在了他的手裡。
美仁隨向昕回到信陽縣衙也已過十餘日,自從破了這宗案子,魏貞毅的心頭總算是落了塊大石,對美仁更是客氣有佳。
聖經一拿到手,美仁便打算離開信陽縣,再去尋找下卷的蹤跡,同時,飛鴿傳書告知悅姨聖經上卷已到手,希望她能提供一些下卷的線索。但近一個月來,向昕對她無微不至的照顧讓她有些困惑,在等悅姨回復的同時,在信陽也多待了些日子。
每日,向昕與衙內的捕快都很忙,而美仁無聊之時,總會躍上衙門內最高最大的一棵樹上,躺在樹叉上,曬著透過樹葉星星點點的陽光,滿足地瞇著眼,耐心地等待著信鴿。
「撲撲撲--」
仍是瞇著眼,倚在樹叉上的美仁在聽到這聲音之後,嘴角輕勾,睜開眼,伸手捉過落在一旁樹枝上的信鴿,取下字條。打開不過二寸長的字條,在看清字條上的字之後,美仁原本紅潤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
字條上只有四個字——紫玉山莊。
以往悅姨吩咐她去完成一件任務,都會寫上人名與地點,而這次給她的只有「紫玉山莊」這四個字,這究竟是告訴她天一聖經的下卷是在紫玉山莊,還是指派她去殺紫玉山莊的人?
咬著唇,美仁用力地握起手掌,緊緊地攥著那張字條。
第一次,她不想接任務。
因為她不想去。
向昕進了院子,便見著美仁晃著兩條腿躺在樹上,仰首輕喚:「美仁。」
這些日子,他一直都在忙於公事,無暇照顧她,而她最喜歡做的事便是待在這棵樹上。自他知曉她是女兒身之後,便不再與她同床,而是選擇與牛勇他們擠一間屋。雖說她曾經一直是過慣了男孩子的生活,目前也只有他一人知曉她是女兒身,但作為一個女孩子家,看她總是這麼爬上爬下,又是這麼高的一棵樹,向昕總是怕她會出什麼意外。每天在她耳朵邊嘮叨,她總當他的話是耳旁風。
聽聞向昕的叫喚,美仁一驚,驚慌之下,將手中揉成一團亂的字條隨手一扔,方應道:「昕大哥,你忙完了?」
面對向昕,美仁不敢輕易憑借輕功或是直接跳下樹,而是選擇反過身趴在樹上,打算慢慢地滑下樹。
見了美仁那副笨拙的模樣,向昕無奈地直搖了搖頭,飛身向上,一把抱住她,兩人穩妥地落地。
「謝謝。」美仁輕應。
察覺到美仁不開心,向昕困惑,昨日抱她下樹的時候,也沒見著她這般不開心,眉心深鎖,臉色還有些微微泛白,不停地咬著嘴唇。
「怎麼了?是不是哪不舒服?」向昕關心地問道。
美仁揚起俏臉,輕扯了一抹淡笑,應道:「沒什麼?昕大哥,今日這麼早回來,找美仁有事?」
向昕淡淡一笑,道:「沒什麼特別的事,只有近日來有些忙,疏於對你的照料了。要不要去市集轉轉?」
「好。」
兩人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走著,美仁始終無法開心起來。那張寫有「紫玉山莊」四個字的字條,無疑就是在為難她。
她不想去,不想在完成任務的期間,每天面對那個始亂終棄的偽君子。那八年裡,她每日面對的都是鬱鬱寡歡的娘親,如果可以她真的不願選擇這樣的男人做爹。
若她直接拒絕了悅姨,悅姨一定不會生氣,反而是會笑得花枝亂顫,會笑自己無能,會笑自己並不是真的恨明經堂,而是太過於在乎他這個爹了。不,不是的,不是這樣,為何什麼事到了悅姨的口中就變得理所當然……
「這位小兄弟,是要買胭脂水粉送人嗎?」一個突兀的男音響起。
「啊?!」
太過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當美仁被這一聲喚回神時,才發現自己正立於一個賣雜貨的小販跟前,手中正捏著一盒姑娘家用的胭脂。驚覺與自己的裝扮著實不配,慌亂地鬆了手,連連擺手,道:「不是的,不是的。」
抬眸之際,正好撞上向昕一臉若有意味地探究。
向昕輕笑出聲:「喜歡就買好了。」
唉,美仁深歎一口氣,不停地在心中懊惱,念著自己不能想事情,一想事情,就過於沉浸。
「買回去你搽?」美仁挑了挑眉,戲謔。
「啊?」向昕聽聞,一時間愣住了。
見向昕那副呆樣,美仁翻了翻白眼,爾後不禁又輕笑出聲,果然是根木頭。雖然死命地在他面前不承認自己是女兒身,這根木頭倒也實趣,自那次之後都未曾再提及過。
又看了他一眼,便徑直地往前方走去。
一直沒有聽到那根木頭的聲音,美仁頓覺奇怪,轉身卻見他從那賣胭脂水粉的小販處一路小跑過來。
待人到跟前,美仁開口道:「昕大哥,我餓了,請我去福憶祥吃一頓好吃的吧。」
向昕想都沒想便應了美仁。
福憶祥是信陽縣最大最好的一家酒樓。進了福憶祥,美仁與向昕選擇了二樓拐角處臨窗的位置。未久,店小二便上了幾道招牌菜。
向昕一直為美仁夾菜,話不多。同樣的,美仁也只是默默地吃著菜。
吃到一半,美仁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對向昕道:「昕大哥,明日我便打算離開信陽縣。」
正欲夾菜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向昕驚愕地抬眸看著一臉平靜的美仁,緩緩地,他放下手中的筷子,凝視著她,半晌才啞著聲音開口問:「要去哪裡?」
「紫玉山莊。」美仁平靜的語氣裡聽不出任何起伏。
向昕微愣,未待他開口,美仁接著又說:「明經堂是我爹,我是他的……私生女。之所以我會來到信陽縣,是因為知道他會來賀壽,而我是特地來找他的,我是來尋親的。之前說的話都是騙你的,因為我在來信陽的路上用光了盤纏,不得不一路行乞而來,而騙你,目的是為想有個住的地方。沒想到真的進了藍府,也找著機會相認了。他讓我回紫玉山莊認祖歸宗,所以……」見向昕的臉色有些不對,美仁便停住了沒再說。
緊抿著唇,向昕一直不語,半晌,方開口接道:「所以,你打算明日動身去紫玉山莊找你爹?」
「嗯。」美仁輕應。
驀地,向昕的聲音變得很大:「好,明日一早,我會安排馬車送你上京城。」
怔然,美仁聽聞連連擺手,急道:「不用了,昕大哥,真的不用了,我會隨……會隨……會隨我二哥一同上京。」美仁咬著嘴唇,憋了好久,才說了「二哥」兩字,而那「二哥」偏偏不湊巧剛好就是與她八字不和的癆病鬼明景升。昨日,她就打聽好了,這些天藍家的事也稍稍冷了些,終於有了個了結,而明景升也準備明天動身回京。
「你二哥?」向昕驚詫地問道。
「嗯,對,就是明景升。」美仁乾笑幾聲應道。
「好。路上有人照顧,我也就放心了。」向昕的聲音聽起來有點不太自然。
「昕大哥,你別難過,我知道你捨不得我,其實我也很捨不得你。到了京城,我一定會給你報平安的,還有,你想我的話,若是方便,也可以上京城去看我啊,汴京離信陽也不是很遠啊。」美仁用筷子輕敲著盤子,對一臉落漠的向昕道。
臉色微窘了窘,向昕的耳朵又憋紅了,口吃道:「我……我……哪有像你說得那樣……」
「呵呵呵,那好吧,那是我想你,好不好?」美仁揶揄。
這一下,向昕的整張俊臉全變紅了,美仁見著,捂著嘴笑個不停。
美仁也弄不明白,為何要告訴向昕自己的行蹤,若是按著以往,她會直接在拿到聖經後,想辦法直接走人,她可以很卑鄙,很不負責的,因為她一直都認為卑鄙的有理,而這一次卻是破天荒了,不但話說的是真假摻半,就連她的行蹤也告訴了他。
次日,應美仁的要求,向昕答應她,不去送她出城,卻在臨行前,交給了她一個布袋,囑咐她只許出了城才可以看。
在離開衙門,美仁便打開了那個布袋,掏出裡面的東西,不禁微微一愣。
竟她昨日錯拿在手中的一盒胭脂……